于是乎,柴昀只好收起一腔少年慕艾之情,把心思都放在了工坊上。

    徐师傅的伤势已经大好,工坊里每一天的变化都在日新月异。不止是让原来的工匠们觉得日子越来越有奔头,还有不少手艺人慕名而来。

    玻璃酒瓶已打开销路,不止是远洋而来的红酒,就是在大景朝本土所酿造的白酒黄酒,都开始尝试使用玻璃酒瓶。

    尤其是在文人雅士之间最流行的文君酒、东阳酒来的订单最多,另外还有时节上的菖蒲酒、荔枝酒、桑洛酒等,家中自酿的各种果酒,陆陆续续各种订单飞来,供不应求。

    大窑里已经能烧制出工艺简单的酒瓶,比如之前的深绿色玻璃红酒瓶。对比白窑的出品,自然在品质上是要差一些,但胜在量大、更实惠。

    至于蒋明溪亲自把控的白窑,则只出产精品,拒绝量产。

    她自问并非商业奇才,只好将“物以稀为贵”这一点贯彻到底。

    因此,白窑唯一所批量生产的玻璃红酒瓶,在市面上就成为极其珍稀的存在。甚至,能在黑市上炒出高于原价值好几倍的价格来。

    柏君乐手里拿着把玩的,正是心腹许凡从黑市买来的其中一个红酒瓶。

    “这一个,能卖到十两银子?”

    他把红酒瓶摆在几案上,又拿出之前和祖父喝过的那个红酒瓶。对比了一下,发现无论是从色泽、质感、重量等各个方面,都几乎一模一样。

    许凡道:“回主子,是的。”

    他又取出另一个玻璃红酒瓶放在旁边,道:“这个是现在能随时买到的,四两银子一瓶的红酒。”

    这三个瓶子,若不仔细看,从外观上差异不大。

    但只要细心观察,就能发现最后那个玻璃红酒瓶的纯净度远不如前者,在玻璃里有轻微的瑕疵和不规则的气泡。

    也就是说,那位蒋家大姑娘有不传之秘。

    只有当她掌握了新的手艺之后,才会将之前的技术传授给作坊的匠人。

    柏君乐的推测大体上没错,但他却不知道,并非蒋明溪要刻意藏私,而是以大景朝如今的技术条件做不到。

    让大窑能烧制出媲美红酒瓶的玻璃制品来,已经是她不断钻研、用现有条件进行一点点改进才能获得的结果。

    柏君乐沉思了片刻,取过外袍道:“走,我们去会一会这位蒋家大姑娘。”

    寻找翡翠手串的原主人并不困难,他在与祖父夜谈的第二天,就已经通过黑市查到了赌场、了解到祝山赌债的来龙去脉。

    于是,便将人锁定在蒋明溪身上。

    而蒋明溪这位普普通通的商户女儿,却是时下京里最炙手可热的人物。

    哪家姑娘得了她一个花瓶,谁的杨梅酒受蒋家大姑娘的青睐、量身定做了一打酒瓶等等故事,都是被热议的话题。

    听得越多,柏君乐对此人也就越发好奇。

    更离奇的是,手下还打听到,当初蒋明溪母亲过世时,她亲爹正因为欠下货款而发愁。竟任由二房做主,联系上这睿王府里的人,要将她用高价彩礼给卖过来。

    每每思及此,他都想要发笑。

    那不过是祖父为了掩人耳目,放出的烟雾罢了。没想到,还真有人见财心喜,竟能生出把亲生女儿给卖了的心思来。

    他所隐藏的院落在睿王府的偏僻角落里,出入无碍。更不是说,他假死后就不能外出了。

    若真是那样,那他假死的意义何在?

    做了一定的伪装后,他和许凡施施然出了睿王府。只不过,两人的装扮截然相反。

    许凡原就有兵马司都尉的职务在身,此时换回了官服,劲装软甲、厚底官靴,腰间系了一块出入腰牌,看起来英姿勃勃。

    而柏君乐却抹黑了肤色,作为许凡的长随,跟在他身后。

    想要彻底的隐藏自己,让别人成为焦点才是最好的法子。

    且不必说,他眼下的模样,与那位病歪歪却以精通音律而名动京城的四公子之一——琴公子,没有半点相似之处。

    装病那些年里,他一直在暗处查探,托病极少外出。知道琴公子名号的人很多,但见过他本人的极少。

    也正因为如此,他才能在查探遇到瓶颈时,想出了假死这个法子。

    蒋明溪的母亲,或者就是最后见到自己母亲的几个人。若是能早些发现这条线索,可能还能从对方口中问出什么有价值的信息。

    柏君乐骑在马上,边走边想。

    而眼下,只好寄希望于那位蒋家大姑娘,希望能有所收获。

    不过,柏君乐并没有太过指望。当年的血案历时久远,且知情人太少。他所有能查到的线索,都被不着痕迹的断了线。

    这背后,要说是没有人搞鬼,才是当真见了鬼!

    他眯了眯眼,查案嘛,慢慢查就是,总有一天会水落石出。他明年才及冠,有的是时间跟对方耗。

    到了玻璃作坊跟前,柏君乐几乎以为来错了地方。

    从这里再往上走,就是几家国公府合力圈起来的猎场,他没少来。

    记忆中,如果有这么大一座庄子,他不可能没有印象。

    许凡见他如此反应,不由笑道:“莫说主子奇怪,我来的时候也吓了一跳。”

    在两人眼前的,与其说是一座庄子,不如说是一个缩小版的城池。

    门口的大路拓宽了好几倍,方便让运货马车的出入。

    大门右边,平整了一块宽阔的平地出来,那里停着好几辆前来运货的马车。一侧还有几顶小轿,轿夫小厮和马车夫凑在阴凉处,歇脚玩牌。

    两人在拴马桩前下了马,有个半大孩子蹦蹦跳跳迎上来问道:“给两位大人请安!敢问,您二位可有预约?”

    “预约?”

    许凡和柏君乐对视一眼,表示并不知情。

    孩子笑得露出一口白牙,道:“大人有所不知,预约是姑娘立下的规矩。就是在正式拜访前,到京里的蒋家做个登记,跟姑娘约好了会告知大人,才不会耽误了贵人的时间。”

    许凡拿眼一瞪,将腰牌放在那小孩面前晃了晃,道:“小孩,认识么?”

    孩子却丝毫不惧,仰着脸笑得天真,问:“大人,这是什么呀?”

    柏君乐在后面忍着笑。

    让一个孩子在门口迎,充当了门房的职责。若不是人手紧缺,反而是刻意为之的话,这里的主人实在是个妙人。

    你想啊,如今这玻璃作坊供不应求,想见这位蒋家大姑娘的人,肯定不少。

    她搞出一个预约制来,又让孩子在这里进行说明。

    来拜访的人,大多都是是有求于她的,面对一个孩子又能做什么呢?

    有来头的,爱惜颜面不会跟一个孩子过不去。平头百姓,更不会去欺负一个笑得讨喜的孩子。

    何况,那大门口还站着两名护院,真发生什么冲突,也不会眼睁睁看着孩子受欺负。

    真乃神来之笔。

    然而,赞归赞,当自己被拦在门外时,柏君乐忍不住在心底腹诽:还预约?自己想要见当家圣上,也不见得有这么麻烦。

    只是眼下形势比人强,有句话怎么说来着?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罢了。

    他给许凡使了个眼色。

    在外面,两人都以许凡为主,他不会作声。

    收了腰牌,许凡道:“我乃兵马司都尉,有要事来见此间主人,还不快去通禀?”

    小孩的眼珠乌溜溜转了一圈,随即笑着道:“原来是兵马司的大人,小子得罪了!可是与兵部尚书大人家的大奶奶一同到的?”

    他年纪小,并不知道这个两个完全不同的衙门。听见有个兵字,便拿出来问。

    许凡一窒。

    他一个兵马司都尉,又如何敢与兵部尚书相提并论?

    而且,这两个衙门虽然没有直接的上下级关系,但兵部管着除了御林军之外的天下兵马,小小兵马司不值一提。

    他亮出身份,是因为兵马司职权范围广,正大光明来此并不会显得突兀。

    可没想到过,这么巧会遇到顶顶头上司的家眷。

    难得见他吃瘪,柏君乐憋住笑,上前蹲下摸了摸小孩的发顶,道:“你就跟大姑娘说一声,是她母亲当年的故人来访,为了翡翠手串的事情。”

    这下,小孩听了才点点头,飞奔而去。

    庄子里的人都知道,大姑娘的母亲刚过世三个多月,主子的身上还戴着孝呢!

    跟母亲有关的事,一定是最重要的!

    嗯,就是这样。

    小孩暗中握了握小拳头,一双小短腿跑得飞快。在路过厨房的时候,把头伸进去甜甜地叫了一声“娘!”

    范明全媳妇抬头一看是自家大儿子范鸣,笑骂道:“你个皮猴子!好好给大姑娘办差啊,瞎叫什么?”

    没错,这小孩正是夫妻两人生养的那两个孩子中,年纪大的哥哥。因为机智伶俐,又生得讨喜,被蒋明溪挑来放在门口迎。

    起先夫妻两人还战战兢兢,就怕孩子太小做错了事,惹来怪罪。

    好在蒋明溪思虑周全,刚开始时让柴昀带着范鸣在门口迎,手把手地教了几天,范鸣这就学了个八九不离十。

    再说了,就算真做错了什么,谁也不会跟一个孩子认真计较。

    这次错了,下回记得不要再犯也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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