巧云也怔住了。

    她没想到皇太孙会将她的卖身契送给凌静姝。

    这意味着什么,她当然很清楚。

    皇太孙既是送来了卖身契,断然不会再收回去。她这个暗卫的职责可以彻底卸下了。从今天起,她就是凌静姝身边的丫鬟。

    不必再左右为难,不必再暗中纠结。只要一心地伺候好小姐就行了。

    巧云很快反应过来,恭敬地跪下,斩钉截铁地说道:“奴婢愿意留在小姐身边。从今以后,奴婢会忘了以前的一切,只对小姐尽忠。”

    凌静姝定定地看着巧云,缓缓问道:“你真的这么想?我以后嫁了人,就要过相夫教子的平静生活。你跟着我,只能做一个普通的内宅丫鬟。你一身的本领也施展不出几分,日后想起今日的选择,你不会后悔?”

    巧云的神色已经平静下来:“奴婢已经想清楚了,以后绝不会后悔。”

    顿了顿,又不无自嘲地笑道:“如果有选择,谁不愿意过些平静安逸的生活。奴婢本是孤儿,若不是被暗卫营相救传授武艺,根本就活不到今日。主子吩咐做什么,奴婢就做什么。这是奴婢的职责本分,也是奴婢得以活到今日的原因。”

    “不瞒小姐,能够退出暗卫营,过普通人的生活,是奴婢最大的心愿。现在太孙殿下格外开恩,让奴婢跟着小姐。奴婢心中不知有高兴。”

    “还望小姐收容奴婢!”

    巧云深深地磕头。

    凌静姝起身走到巧云身边,弯腰搀扶起巧云,神色温和,目光中尽是暖意:“起来吧!以后还要日久天长地待在我身边,别动不动就下跪。”

    小姐这是接受她了。

    巧云顺势站了起来,由内而外焕发出的惊喜笑容绝非作伪。

    凌静姝也彻底放了心。

    平心而论,巧云做事周全仔细,胆大心细身兼武艺。自己身边着实少不了她。可巧云身为暗卫的身份,又着实令人如鲠在喉。就这么将巧云带到卫府,她心里不免疙疙瘩瘩的。要打发走巧云,却没合适的理由,也会惹怒皇太孙。

    现在这样的结果,出乎意料的圆满。

    凌静姝冲着巧云微微一笑:“巧云,我现在就有一桩差事要交给你。你务必要办妥。”

    巧云不假思索地应道:“请小姐吩咐!奴婢一定竭尽全力。”

    凌静姝先将巧云的卖身契放在一旁,然后将所有的地契银票都整理好,重新放进匣子里。

    巧云隐约猜到了什么。

    果然,凌静姝将匣子放到了巧云的手上,平静地说道:“替我将这个匣子交还给太孙殿下。”

    巧云神色不变,声音却低沉了几分:“不是奴婢不听小姐的命令。只是,太孙殿下送出来的东西,怕是不肯再收回去的。小姐何不接受了殿下这份好意……”

    “送回去!”

    凌静姝淡淡地打断巧云。

    巧云所有的话都咽了回去,改而应了声是。

    ……

    隔日,这个匣子就重新出现在了皇太孙的面前。

    吕才不敢抬头看皇太孙难看的脸色,低声禀报道:“殿下,这是巧云让人送回来的。还传了凌小姐的口信回来。说是无功不受禄,不敢当殿下这般厚爱。”

    皇太孙默然片刻,才打开匣子。地契铺契银票一点没少,只少了巧云的卖身契。他是不是该庆幸,她总算没将所有东西都退回来?

    皇太孙扯了扯唇角,眼中闪过一丝苦涩。

    他其实没有别的意思。

    他只是想着,她就要出嫁了,他不能为她做别的,送她这些留着做私房防身。就是这么一点心意,她也不肯接受。

    是怕卫衍会拈酸吃醋吧!

    卫衍,你何德何能,竟得到了她的全心全意!

    日后,他纵然做了太子得了天下,纵然还会续娶还会纳许多美人,也无法弥补失去心爱女子的痛苦。

    吕才等了半天,也没等来皇太孙的吩咐,悄然抬头看了一眼。

    皇太孙一脸落寞痛楚,看得吕才也跟着心酸起来。

    殿下是何等矜贵的身份,这世上竟也有他求而不得的东西。

    吕才护主心切,对凌静姝无情的举止也心生不满起来,大着胆子说道:“殿下既是要送些添妆礼,何必偷偷摸摸的。索性正大光明地让人送去凌府。凌小姐总不能将东西再送还回来。”

    凌府接到赏赐,只有跪着谢恩的份。

    皇太孙淡淡地看了他一眼:“你是让本王仗势欺人?”

    吕才:“……”

    吕才的脸孔瞬间涨红,忙跪下请罪:“是属下失言,还请殿下赎罪。”

    皇太孙脸上没什么多余的表情:“念在你一片忠心为主,这次就算了。应该怎么做,本王心中有数。你先退下吧!”

    吕才跪着谢了恩典,讪讪地退下了。走到门外后,用袖子擦了擦额上的冷汗。

    不远处的王通看在眼里,不由得暗暗诧异。走到吕才身边,低声问道:“怎么了?你惹怒殿下了?”

    皇太孙脾气算不得好,不过,王通和吕才都是他身边得用的人,很少挨骂。

    吕才苦笑一声:“别提了。都是我多嘴,说了不该说的话。殿下没真正罚我,只撵我出来,已经是一桩幸事了。”

    王通好奇心大起,忍不住追根问底。

    吕才略一犹豫,才低声将事情的原委道来。

    王通听了,翻了个白眼:“你真是个棒槌。这种事也敢多嘴!活该挨骂!”

    可不是嘛!吕才自嘲地苦笑一声。

    ……

    凌静姝等了两日,没等来皇太孙的任何反应,一颗心也落回了原处。

    皇太孙送的那些添妆礼,她是万万不会要的。

    无功不受禄。

    她为皇太孙做的事,已经得到了应有的酬劳。卢安卢平死了,卢家人几天后就要被流放去关外。他们两个之间也算是两清了。

    若是收了那么丰厚的添妆礼,卫衍知道了会怎么想?

    就算不冲着卫衍,她也绝不会要。要断了皇太孙的念想,就要断的干干净净,不留半点余地。

    说她心狠也好,说她无情也罢。

    这样对他们来说,才是最好的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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