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啊，这里人这么多，先死的肯定不是我，不如，我们就拿百里姑娘的性命做赌注。”
众人不解，楚昭然这话说的莫名其妙，难道她还能用百里轻舞来威胁这梦魇妖不成。
“楚昭然，你乃是水云门这一辈的大师姐，是一个出身名门的修仙者，怎么能帮这种妖魔，你对得起你外祖父楚水云楚前辈吗！”
百里老夫人抑扬顿挫地指责道。
楚昭然挑挑眉，故作乖巧说道，“老夫人说的是，不过这里除了我水云门的人就是你梨花门的人，只要你们不说，谁会知道呢？”
“哼，老身绝对会将此事公之于众，叫天下正道看看你们水云门教出一个什么样的孽障。”
“哦，”楚昭然点点头，随意说道，“既然这样的话，那我恐怕就不能让老夫人活着走出去了。”
这话实在邪性，便是傅慎言和赵露霓都被大师姐这话说的背脊一凉。
怎么有时候觉得，大师姐比起绝大多数的妖怪还要吓人呢。
老夫人被气的面色发白，险些又要昏死过去。
“哈哈哈哈，”梦魇妖朗声大笑，“楚姑娘你实在是对我胃口的很，既然你猜到了，也不必拿百里轻舞的命来威胁我，说实话她是死是活，对我真没这么重要，不过我愿意听听你的要求，说吧。”
“还是前辈爽快，若今日我能助前辈达成所愿，那么我想要……”楚昭然看着梦魇妖的眼睛，“前辈的尸骨。”
这话将在场众人搞得一头雾水，柳月娘的尸骨不就在江枫手里吗，楚昭然这是谈的哪门子条件。
听懂这话的恐怕只有梦魇妖。
她定定看了楚昭然一眼，“小小年纪，野心却不小，好，我答应你。”
楚昭然大喜，“谢谢前辈，小师弟，给她吧。”
江枫闻言，将手里的布包轻掷出去，梦魇妖小心接过，她轻轻将布包打开，里面是一截森森白骨。
“喏，”楚昭然从乾坤袋里掏出一个小葫芦容器递给梦魇妖。
这就是传说中能让死人开口的“死人不语。”
梦魇妖小心接过，轻轻举起白骨，滴了两滴酒液在白骨上，脸上居然显露出温柔的神情。
众人周围的景色忽然一变，前方浅浅浮现出柳月娘的身影，这是被带进了死者生前的记忆里。
这个柳月娘果然如崔书生所画，是个顾盼生辉的美人。
画面的柳月娘是个十几岁的少女，脸上总是带着青涩的笑意，她时常在山野间穿行。身为半妖，虽然她既不被人类所承认，也不被妖族所接纳，但是她却有自己的自在，看云卷云舒，看花开花谢，似乎永远都不知道烦恼为何物。
直到有一天，她在山道上捡回一个重伤的修道者。
她当然知道修道之人以除魔卫道为己任，可是一来她天性善良，见不得人死在眼前，二来她自问从未做过伤天害理之事，没有心虚的道理。
她细心地照顾这个修道者，只希望他赶快好起来离开她的小屋，不要给她带来麻烦。
但是渐渐地，她发现这个修道者和别人似乎不一样，他很温和也很有涵养，会给她说很多有趣的东西，她忍不住开始回应他，两个人聊起来一发不可收拾。
剧情走到这里，在场的众人都诧异起来，尤其是百里如晦，不可能，在他的记忆里当初救了他的人明明是莫梨，是他的夫人才对！
修道者伤好了，却迟迟不走，他告诉她他叫百里如晦，是梨花门的掌门。而柳月娘却不敢告诉他自己是一只半妖。
似乎是怕柳月娘独自居住会被欺负，百里如晦教了她许多防身的功法，说是报答她的救命之恩，功法也教的差不多了，百里如晦还是不愿意走。
可是有一天他却要告辞了，说是他的母亲来了数封书信不断催促。
柳月娘心里不舍，却不敢说出挽留的话。
百里如晦似乎看出她心里所想，轻轻牵起她的手，“月娘，你愿意嫁给我吗？”他柔声问。
柳月娘惊讶地抬起头，看向这个温柔的青年。
百里如晦说了很多，月娘都听进去了，可是她却不知该如何说出回应的话，她害怕有朝一日百里如晦得知了她的身份，会后悔今日的所言所行。
黄昏庭院柳鸦啼，记得那人，月下折梨。
这是百里如晦最后留给她的诗，月娘满怀期待地等着百里如晦兑现承诺，等着他回来娶她，可是却等来了他要娶别人的消息。
成亲那日，月娘到了现场，其实她不恨百里如晦，她只是想当面问一句她的百里大哥，究竟是……为什么。
一别数月，面前的百里如晦却是如此陌生，他竟然否认了和她的所有过往对她厉声呵斥，月娘气不过便动起手来露出了真身。
她那点可怜的修为怎么可能是这些修仙者的对手，甚至她最厉害的招式还是百里如晦亲手教的。
可是这一刻，在他们嘴里，却变成了她是偷学梨花门功法的无耻妖孽。
她重伤遁去，大喜之日，梨花门不想杀生，这才叫她侥幸逃出一条生路。
可是她却觉得痛彻心扉，不如死了才好。
养伤的数月，她始终想不通为什么温柔款款，对着她许下海誓山盟的百里大哥转身就娶了别的女子。
他们之间会不会有什么误会？
不等伤好全，她又勉力撑着再次回到梨花门。
她闯他书房，看见那些他为她作的画还有诗，心里颤抖，百里大哥没有忘了她，一定没有忘了她。
可惜事实却不似她所想，百里如晦见了她依然如见仇敌，眼里的鄙薄之于她甚至比身上的伤还要疼。
“你误会了，这是我为我的娘子梨娘所作。”
柳月娘彻底死心，原来没有什么误会，他只是简单的变心了，仅此而已。
可不知出于什么心理，她还是忘不掉他，甚至会偷偷躲着，观察他和他的夫人。
他的夫人，那个叫莫梨的女人，是一个温柔胆怯的女子，她知书达理，待人温和，就连一向挑剔的百里老夫人也对她赞不绝口。
但那只是在人前。
百里如晦去了空无宗之后，莫梨有了身孕，脾气却暴躁起来，人前她努力克制，人后她却摔东西发泄，常常自残，甚至独自坐在井边，垂泪到天明。
这个女子拥有了她渴望的一切，却似乎并不开心。
而百里老夫人也在儿子走后对这个儿媳妇越发不上心，即使她怀有身孕，也时常对她挑三拣四。
这是一个修仙世家，莫梨作为一个普通的凡人或许就是她最大的错。
月娘有些心疼她，既然百里大哥不在，那她就应该保护好他的妻子和孩子。
所以在莫梨再一次被百里老夫人责罚干活时，月娘出手帮了她。
担心引起莫梨的反感，月娘默默做完老夫人刁难莫梨让她做的女红。
在莫梨想要摔东西，想要自残时，月娘止住了她，像当初百里大哥那样温柔耐心地劝说她。
莫梨的院子没有什么人，月娘索性就住在偏房里，她和莫梨渐渐成了无话不谈的好朋友。
莫梨从不害怕她，相反在这个半妖身上，她体会到了在人身上所没有得到过的温柔与善待。
在月娘的悉心照顾下，莫梨顺利迎来了临盆的日子，一胎双生，莫梨的身体很虚弱，月娘不惜将自己的灵力渡给她，以求她能顺利生产。
可就在莫梨诞下孩子的那一刻，一直闭关不出的百里老夫人却忽然出现，不由分说便向月娘动手，月娘躲闪不及，是莫梨挣扎着扑到她身上挡了致命一击，月娘大怒，在与百里老夫人动手之际，百里如晦赶了回来，将月娘一掌打死。
这便与百里如晦的记忆对上了。
“不、不可能，这不是真的。”百里如晦目光涣散，嘴里一直念着不可能。
“是不是真的你问问你亲娘不就知道了。”梦魇妖冷笑着说。
“娘，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百里如晦急切问道。
百里老夫人冷哼一声，“不过是妖魔把戏罢了，我儿可切莫中了他们的诡计。”
“死到临头，你竟还这般冥顽不灵！”梦魇妖显然气急，双眼殷红，手上正在蓄力，看来是想要立刻结束了百里老夫人。
楚昭然见缝插针，急忙道，“百里掌门你可别糊涂，这真相不是明摆着吗，杀了你娘子的可不是这个月娘，而是你亲娘啊。”
“我那是除妖心切，谁叫她自甘堕落，要和这妖孽为伍，死不足惜。”
“祖母，我娘亲真是你杀的吗？”百里轻舞面露哀戚。
“我说了，那是误杀，谁叫她要挡在这妖孽身前。”
“真是误杀吗？”楚昭然见梦魇妖掌心的妖火收敛了一些，知道她是想要继续拆穿百里老夫人还原当年真相，便如了她的意，“你当年明明知晓月娘暗地里照拂莫梨，可是却不管不问，甚至暗中给他们创造机会，不就是等着这一刻吗，好端端地莫梨怎么会突然难产，你敢说不是你动的手脚？”
“呵，楚姑娘说的言之凿凿，难不成当初你亲眼看见不成。”百里老夫人并不承认。
楚昭然默默鼻子，“我那时不过也是个幼童，哪里就能看见你百里家这么精彩的故事，不过是我猜测罢了，但是我虽然没看见，这里肯定有人看见。”
梦魇妖接着说道，“没错，当初是你在吃食里动了手脚，那碗要命的红豆羹正是你身边的侍女亲手端过来的。”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做，娘，你为什么要这样伤月娘？”
百里老夫人别过脸不说话。
“唉，”楚昭然长叹一口气，“百里掌门你还没想起来吗，当初救你性命，和你许下山盟海誓的根本不是什么莫梨，而是柳月娘，这个被你亲手打死的半妖啊。”
“师姐，你是不是弄错了，这世间还有篡改人记忆的法术吗？”傅慎言不解道，他们水云门搜罗了世间所有的奇闻秘术，他还没听说过这种邪术。
“平时呢让你多读点书，你看书到用处方恨少吧。”
“藏书楼最顶层的半本残魂古卷中的确记载过这种秘术，不过世人并未见过，还以为早已失传了。”江枫解释。
这就是学霸和学渣的区别，楚昭然赞许地看了一眼江枫。
“百里一门千百年来从未听说过有人会此等秘术，我想也不是百里家传的，应当只有老夫人会吧。”江枫道。
“没错，我也是机缘巧合得高人指点，当初我儿被这妖孽迷晕了眼，非要娶她不可，若不是用此种办法，这妖孽就要毁了我百里家千年清誉，毁了我儿一辈子！”
“所以你就篡改了百里掌门的记忆，让他以为他爱上的是个普通女子，然后你再大方地促成这门亲事，可惜你没想到的是这个没有一点法力的儿媳妇并不很听你话，甚至背地里还和你最憎恨的妖孽来往，你索性将计就计，算好了时间让百里掌门回来，让他误会月娘，亲手杀了她，这样他们就再无可能，而你的儿媳莫梨是死是活你根本不在乎。”
随着楚昭然的话音落下，在场众人皆是面色变换，这真相竟如此让人唏嘘。
百里如晦更是面如死灰，一下跌跪在地上，“是我背信弃义，是我负了月娘，是我……亲手杀了我一生所爱？”
赵露霓叹口气，“掌门你也别太难过了，当年你被修改了记忆，所作所为皆非你本意，再说这月娘不还活着吗，你给她亲自道个歉呗。”
百里如晦苍凉一笑，他抬头看着一旁面目狰狞的梦魇妖，从方才开始，她便一直静静站着。
“我是要给她道歉，但她却不是月娘，当初我杀月娘用的是噬魂术，她绝不可能再复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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