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人不喜欢听人夸赞,尤其是美人的夸赞,楚昭然心里有些得意,可转而想到江枫,又有些黯然,“你方才不是听那位江公子说了吗,我挑了他的手筋,多次陷他于险境,实实在在是个凉薄自私的坏人,或许世人说的真是假话呢。”

    太白荞想了想,温柔地说道,“眼神骗不了人,你瞧着他时,眼里全是在意和关心,江公子对你而言定然是个很重要的人,虽然我不知道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但是我相信你不会真的做出伤他之事,或许你有你的苦衷吧。”

    楚昭然微微一愣,她的心事竟然被眼前的女子给说中了。

    太白薇刁蛮任性,没想到她这个姐姐却如此温柔体贴,难怪能成为男主的后宫之一。

    可惜最后还是要死,也不知道她的结局有没有转圜之地。唉,算了,楚昭然心里叹气,你先把自己的事情管好吧。

    楚昭然朝她微微一笑,“多谢你的宽慰,就此别过,有缘再见。”

    待人都走后,楚昭然走动河边,呆呆看着河里流淌的花灯,她蹲下身,看着其中一盏写的是竟恰好也是“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这短短八个字,说的容易,可做起来却何其难。

    世人短视,大多只看到眼前的花前月下、海誓山盟,哪里料得到日后的恩断义绝、反目成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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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白荞想着今晚的事,慢慢走回林府,先是看花灯时那段莫名其妙的回忆,接着是无端出现的妖怪,然后又是楚昭然和江枫,这些不知有没有什么联系。

    “荞姐姐!”上官芸正坐在府门口,见到她一跃而起。

    “你怎么还没休息?”太白荞说。

    “我在等你啊,我方才追着江公子回来,都没有留意你,担心你出了什么事。”

    “我无碍,方才和楚姑娘说了几句话,这才耽误了时间。”

    说起楚昭然,上官芸急忙说道,“荞姐姐,我刚刚想起来了,我之前见过那位楚姑娘,原来她就是当初在幽都的猎场中那个扮作村妇的女人。”

    太白荞没听懂。

    “唉,算了,都是以前的事了,总之那个楚姑娘人挺好的,她和江公子之间可能有些误会。”

    太白荞点点头,“我也这么觉得,虽然我只同交谈了几句,但是足以看出她是个坦率洒脱,玲珑剔透的人,无缘无故是不会做恶的。”

    两个人又聊了一会儿天,这才分别歇下。

    太白荞躺在床上,辗转反侧,不知为何,脑子里始终萦绕着一个模糊的身影,她实在没有睡意,起身出了院子,慢慢踱步。

    “咣当,”太白荞抬头,一个酒坛子从房顶上摔了下来。

    是那位江公子在借酒消愁。

    “宁州城最有名的酒当属杏花酿,我外祖私藏了几坛,宝贝的很,今日请江公子尝一尝。”

    太白荞拎着两坛酒坐到了江枫身旁。

    “既然是你外祖的宝贝,就这么给了我岂不是浪费。”

    太白荞仰头喝了一口,“再好的酒不也要给人喝吗,再说了,其实是我想贪杯,让江公子做个伴罢了。”

    江枫接过她递来的酒坛,仰头喝了一口,的确酒香醇厚,可其实于他而言,无论是劣质的烧酒,还是上好的珍酿,都没什么区别。

    “我从出生起就没见过表姨,她是个什么样的人江公子能同我说说吗?”太白荞问。

    江枫想了想,说道,“她善良、温柔、知情识趣,是个好人。”

    “那……方才那位楚姑娘呢,你说她挑了你的手筋,屡次害你,在你心里她是个什么样的人?”

    酒意上头,江枫沉默了一会儿,就在太白荞以为他不会开口的时候,他轻轻说道,“她救过我,也杀过我,在我孤苦无依的时候,是她将我带回人间,可也是她,转过身又将我推入无间地狱,于我而言,她是仙,也是魔。”

    “是仙、也是魔,”太白荞喃喃重复,眼神复杂地望着他,心里若有这样一个女人,那又怎么会爱上别人呢。

    “江公子,你这一路走来,要找的人真的是你的未婚妻吗,还是说,你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要找谁。”

    江枫摇了摇空空的酒坛,眼神因为酒意而恍惚,“我当然知道我要找谁,我要找阿姐,找林苏青,她为了我连命都不要,这世间只有她是真心对我好,我不能辜负她。”

    “可是她喜欢你和你喜欢她分明是两码事,她对你好你就会喜欢她吗?”

    “呵,”江枫觉得这话幼稚的可笑,“这世间哪有这么多的喜欢,你喜欢过一个人吗,你知道喜欢人是什么感受吗?我告诉你,喜欢就是折磨、就是痛苦,就是无穷无尽的恨意,只要你喜欢一个人,你的生死就在她的一念之间,她会让你觉得你就是一滩烂泥,你根本配不上……”他摇摇晃晃指着天空,自嘲一笑,“配不上那高高挂着的月亮。”

    “不、不是这样的,喜欢一个人是快乐、是期待,是……”是什么呢,她分明没有喜欢过谁,可为何却下意识觉得喜欢是一件快乐的事。

    她是不是又忘记了什么?

    “阿荞,我最喜欢你了,你呢,你喜欢我吗?”

    “哼,你成日招蜂引蝶,我才不喜欢你呢。”

    “好阿荞,我不过逗逗他们罢了,我的心里只有你一人。”

    “骗人,我看见你逗那个卖酒的老板娘了,人家笑的花枝乱颤,都要靠在你身上了。”

    “冤枉,我不过是想她饶我一点酒钱,好为我的小阿荞多打二两酒。”他举起酒壶,在她眼前晃荡。

    “你是谁?”太白荞抱住头,她脑海里的这个人究竟是谁?“我的头好疼,我究竟忘了什么。”太白荞不停拍打着自己的脑袋,头疼欲裂,几欲昏迷过去。

    江枫见她这模样,眸光一眯,摄魂术?

    他伸出手指,打算往太白荞眉心点去。

    “啪,”一把折扇打开了他的手,一道月白色的身影从天而降,将太白荞搂入怀中。

    太白荞揪住他的衣领,来不及作何反应,便嗅到一股迷香晕了过去。

    “果然是你,太白染。”江枫冷冷地说。

    太白染看了看屋顶上散落的酒坛,鼻子里“哼”了一声,“月黑风高,孤男寡女,你想对阿荞做什么?”

    江枫不屑地别过眼,“你想多了,我不过是嗅到她身上有着和你一样的若草香气,想把你钓出来罢了。”

    “胡说,”太白染不信,“我家阿荞这样一个如花似玉的大美人你会不动心?恐怕是借着谈心的名义,想拐骗她这般天真的少女。”

    江枫闭了闭眼,“我是和她多说了几句话,但……”

    “好啊你,登图浪子,总算承认了吧。”太白染防备地瞧着他。

    江枫揉了揉眉心,不想和他继续纠缠这个话题,“我是有未婚妻的人,怎会对旁人有心思。”

    “哈,越解释越苍白,你都要和林苏青成亲了,心里却分明还惦记着楚昭然,可见再多装几个人也不是不行吧。”

    江枫眼中射出寒光,“我的心里只有我的未婚妻林苏青,你休要胡言乱语。”

    “哟,被我戳中心事,恼羞成怒了?”太白染露出他惯来惹人生厌的表情。

    江枫一跃而起,手中召出暮雪剑,与他缠斗起来。

    太白染左手搂着太白荞,单手抵着江枫的剑,招式几个来回,二人都没讨到什么便宜。

    动作许是太大,太白荞“嘤咛”一声,差点醒了过来。

    太白染连忙用手在她眼前一晃,让她再次沉沉睡去。就在这时,江枫的剑刺到跟前,太白染躲闪不及,额前一缕碎发被利剑割断。

    “不打了、不打了,”太白染嚷嚷两声,“我最近体虚,打不过你。”

    江枫收起剑,这个太白染的修为比起上次见面的确落下不少,按理说他如今绝不是太白染的对手才是。

    其实他二人也只见过一面,半年前,他追着曲步青去到一处冰天雪地,几次搏命,差点命丧在寒冰之上,若不是太白染突然出现,他和林苏青恐怕也不会有命在。

    但是这个太白染着实令人生厌,那日他也并非想要救他,不过是趁曲步青被伤之际,好一招将其结果,坐收渔翁之利,只是没想到曲步青还留有后招,不得已和他缠斗起来。

    最后,还是江枫和林苏青给了曲步青最后一击。

    “这么久了,怎么你的伤还越发严重起来。”江枫狐疑道。

    “呵,你可真是得了便宜还卖乖呢,”说起这个太白染就一肚子气,“那个曲步青已是圣人后期,距离踏碎虚空就只有一步之遥。身上已经炼出了仙魔二气,他的灵丹能化作护身神气那更是千年难遇,谁若是最后取了他的命,他最后那口气就是谁的,得了那东西,修炼一日千里就不说了,还能……嗨,算了,和你说这些干什么,我辛辛苦苦谋划这么久,最后竟便宜了你这个臭小子。”

    太白染翻起白眼,“你当曲步青拼尽全力打出的伤这么容易好?还不是因为你如今有魔气护体,老子就没这个运气了,再加上我本来修炼就出了岔子,这才久病不愈。”

    江枫倒是头一次听见这个说法,这么说来那林苏青身上如今也有神气护体,她的伤想来也不碍事了。

    这倒是件好事,林苏青离他而去,他最担心的莫过于无人照料她的伤,毕竟那是为他所受。

    太白染看他这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你是不是在想这样一来,你对你那个便宜老婆,哦不,你那个未婚妻的愧疚就少了一点,日后抛弃她奔入楚昭然的怀抱时就要更加心安理得一些。”

    “胡言乱语。”江枫斥道,接着他又说,“上次我便想要问你,为何你对我和楚昭然的事情知道的这么清楚?”

    太白染这个人身上一堆的谜团,这也是江枫想顺带借着太白荞身上的气息将他引出来的原因。

    今日他故意在那黑气手中拖延时间,也存了逼他出现的心思,如他所猜想,这个太白荞同他关系定然匪浅。

    若草虽然能入药,可却不是常见之物,何况太白荞并不像大病初愈之人。而太白染身上若草气息却十分浓郁,他又精通药理,若是太白荞与他熟识,并且经年累月待在一起,那身上染着他的若草气息也说得过去。

    “你这小子,原来你接近阿荞将我引出来,是想问你心上人的事。”

    “你说错了,她不是我心上人。”

    “好好好,是我说错了,那你是她的心上人行了吧。”太白染打着哈哈说。

    “你这句话错的更离谱,我在她心里什么都算不上。”江枫冷淡地说。

    太白染叹口气,扶着太白荞坐在屋顶上,将身上的外衣解下轻轻给她披上。

    “以前我最讨厌臭情侣了,一看到别人秀恩爱就希望他们死远一点,可是自从我自己尝了这爱情的酸甜苦辣,就总想着天下有情人都能终成眷属。”说着,他双目含着柔情,将太白荞眼前的碎发给她拂开。

    这个太白染说话的方式奇奇怪怪,和楚昭然倒是莫名相似。

    太白染抬起眼皮瞧了江枫一眼,“当年楚昭然伤你那晚我也在客栈,刘明宇走后,我可是亲眼看见她给你喂药,还躲在一旁任由林苏青将你救走,你说她心里若是没有你何必多此一举,在刘明宇的面前说什么要你的手脚筋,直接杀了你不更简单吗?放任你走,还要让你知道是她动的手,她这么做可不像是要将你利用完再斩草除根吧。”

    江枫垂下眼眸,想着他和楚昭然的点点滴滴,时至今日,他在乎哪里是那道不足为道的伤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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