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爹,”楚昭然眼中挂上泪意,“我同许师兄是真心相爱,还望爹爹成全,那江枫如今已然是半个魔头,我如何能嫁给他?只要爹爹同意我和许师兄的婚事,女儿什么都愿意为爹爹做,成亲之后,女儿也会随许师兄去往空无宗,安心相夫教子。”
到底是个女儿家,一门心思想嫁人,不过唬唬她,就吓成这样了。
“相夫教子?乖女儿竟然甘心躲在一个男人身后吗?”
当然不甘心,楚昭然面上露出羞涩之意,“为了心悦之人,女儿心甘情愿。”
那个许子臣刘明宇见过,的确是个人中龙凤,能迷住这些涉世未深的小姑娘。
他摸了摸手上的扳指,“唉,女大不中留,你若执意嫁到空无宗去为父也无办法,但那江枫当初被我们抢了鹤山秘宝,心里怨气难消,留着始终是个祸患,既然你不愿意嫁给他,那就杀了吧。”
“这……”楚昭然抬眼看他。
见她不满,刘明宇反而心情舒畅,“乖女儿,世事两难全,要么嫁给江枫,要么杀了他,你自己选吧。”
楚昭然从主殿出来,殿外的光猛然刺到她眼睛上,叫她侧过头微微闭眼。
“大师姐,”孙宁迎上来扶住她,“你的额头……”
“无碍,”楚昭然推开他的手,示意不用,如今还在刘明宇的视线范围内,她不想叫他看出她的脆弱。
“傅慎言呢,让他赶紧离开。”楚昭然低声嘱咐,刘明宇已经出关,傅慎言再继续待在水云门危险重重,唯有回到太白氏寻求庇护。
“已经离开了。”孙宁回道,楚昭然的心思他自然清楚。
“嗯,”那就好,她想了想说,“去把许子臣叫到竹里馆。”
孙宁瞧了她一眼,低声应是。
楚昭然站在竹里馆后院的悬崖旁,看着山腰的云彩漫天,身旁的海棠花又到了盛开的时节。
白衣少女站在云彩之中,仿佛一阵风来,便要随着那海棠花瓣飘然而去。
许子臣过来时瞧见的便是这样一幅场景。
他走上前,将楚昭然肩头的花瓣拂落。
“伤好些没?”
楚昭然却未回答,她扭头望向许子臣,露出额间被刘明宇伤的那处鲜红。
“怎么伤了?”他皱起眉。
楚昭然苦笑一声,“拜我亲爹所赐。”
“刘掌门为何如此,他可是对你过于严厉了些?”
楚昭然摇摇头,“你还记得我让你帮我寻的那个刘师弟吗?”
“刘兰敏?他不是已经改投水云门了么。”
“是,他之所以改投水云门是因为他是我爹的私生子,”楚昭然半真半假地说道,“当初刘明宇骗了我娘的心,成为外祖父的入室弟子,接掌水云门,可是他却趁着外祖父在外游历之际,伙同那个女人杀了我娘,你说这世上哪有这样的亲爹呢。”
许子臣万万没想到刘明宇竟然是这样的人。
“难怪我见你同他并不亲厚。”真相如此,并非外人传的那般是因为楚昭然刁蛮任性,还妄想夺权。
许子臣心疼地为她擦拭伤口,“没关系,等日后我们成婚了,我和空无宗就是你的倚仗,我绝不会让他再伤害你。”
楚昭然抓住他的手,抬起头,脸上挂起勉强的笑,“可是他不让我嫁给你了,他在忌惮我,若我嫁给了你,空无宗就是我的后盾,届时他要从我手中收回权柄更是难上加难。”
“怎么会如此?”许子臣皱起眉头,“我去同刘掌门说。”
“没用的,”楚昭然拉住他,戚声道,“他就是这样一个人,你还不知道吧,他曾经暗中拜过曲步青为师傅,我入幽都一事也是他一手安排,若非灭幽之战正派获胜,他早已将我送给曲步青来换取他的性命和权势。”
许子臣睁大了眼,脸色由震惊转为愠怒,他从未想过这世上竟有这样无耻的父亲。
“江枫如今身负魔丹,刘明宇对他感兴趣的很,准备用我这女儿再做一次买卖,他让我要么嫁给江枫、要么杀了他,可无论怎么选,我和他都将成为刘明宇的傀儡。”
许子臣眸中神色翻滚,几经变换,总算沉淀下来。
“昭然,”他握住她的肩,眼中的柔情比春风更盛。“我永远是在你这边的,无论我是不是你的夫君,你要做什么尽管去做,即便世人全都不理解你,我也会护你帮你,做你的盔甲,为你挡去所有的偏见和指责。”
楚昭然心里蓦然一击,似乎被这漫天的海棠花撞了一下心房。
她这一番话的目的,许子臣已经听出来了,她藏在其中的私心和手段他也听出来了,可他不在意,无论楚昭然想要达到何种目的,他都会帮她。
这样的偏爱明目张胆。
她并非高估了他的君子端方,她只是低估了他对她的爱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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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枫从漫天的灰色阴翳中醒来,原以为此番不会再见到天光,没想到他这条命这般硬,如此折腾都死不了。
身旁传来动静,江枫心头一动,出声唤道:“昭然?”
林苏青的脚步便顿住了,她低头自嘲一笑,将手中的药碗端过来,“不是楚昭然,让你失望了。”
江枫眼中的眸光暗淡,“阿姐。”他低声唤。
“虽然不是楚昭然熬的药,但想来也是有些用的,你将就把它喝了吧。”她低头吹着碗里的药。
江枫没有理会她话中的讥讽,“我记得自己是晕倒在梵天山脚的破庙之中,为何会……”
林苏青将手里的药碗砸在桌上,“你放心,我没有那个本事去梵天山脚的破庙中将你救回来,是有人将你放在客栈门口的。至于那个人是谁,我就不知道了。”
有人将他救回来的?他受了那般重的伤,五脏六腑的灵力皆失,如何能救的回来,而且还能给他压制身体内的魔气。
他最后看到的那道模糊身影,莫非是真的么?
见他神色,林苏青便知道他在想什么,“你想去见楚昭然,我不拦着你,但至少养好伤能下地吧。”
“阿姐,我同你的婚事……”
“婚事作罢,如你所愿。”林苏青冷笑一声,“你要去犯贱我如何拦得住?可你同我的婚事好说,那楚昭然同许子臣的呢,人家可会为了你作罢婚事?我劝你还是再想想吧。”
江枫埋下头,不再说话。
一连几日,风平浪静,傅慎言来了几次给江枫疗伤,还送了许多丹药来,但是绝口不提楚昭然的消息。
江枫心下愈发肯定,救他的人是楚昭然,可这样的念头既宽慰着他又折磨着他。
她救了他,却不愿意见他。甚至不愿意给他一句解释。
这或许便是答案了。
没关系,好在他早已习惯收好自己那颗不值钱的心。
他伤势恢复得很快,傅慎言让他重新修炼昭然诀,将灵丹练出来,这话一听他便知道是楚昭然说的,越是如此,他便越不想炼,即便他早已将昭然诀烂熟于心。
他恢复得七七八八的时候,林苏青留了一封书信,再次不知所踪。
书信里只简简单单几个字,勿念,勿扰。
江枫沉默了一会儿,将书信烧掉,如林苏青所言,他没有资格再去找她。
“刘明宇在整顿水云门,还给五大派发了帖子,邀请他们下月十五共聚梵天城,一是为了当众处置幽都余孽,二是为了推举出梧洲大陆未来的话事人,什么重新制定梧洲大陆的规则,呵,说的好听,还不是给自己脸上贴金,曲步青刚死,他就迫不及待做下一个曲步青了。”傅慎言愤愤地说。
“她没有什么计划么?”江枫喝了口傅慎言送来的玉清茶,淡淡问道。
傅慎言瞥他一眼,“你还不知道她么,心思缜密,八面玲珑,那身上就剩下心眼了,她定然是有计划的,可人家偏偏不告诉我,嘿,就让我一个人干着急,让我难受。”
说着,傅慎言灌了口茶汤,“啊呸,这什么破茶,苦死了。”
“品茶需要静心。”江枫将茶壶从小火上拿下来,往里面加了点羊奶,“这般涩味会淡一些”。
傅慎言吐槽,“这大热天的也只有你和她会喝这东西了。”
江枫眼神一顿,接着说道,“若是她喝,自然还要再加些碎冰块。”
傅慎言摇摇头,表示无法理解,他凑近一些,将奶茶挪到一边,“小师弟,这世上若有谁能猜得中她的心思,那非你莫属啊!你帮我分析分析,大师姐到时候会有什么计划,她肯定是要破坏这个什么梵天大会的吧?”
江枫摇摇头。
“摇头是什么意思,你是说大师姐要任由刘明宇笼络人心?”
“我是说,我根本猜不准她的心思。”
“怎么可能,以前大师姐一个眼神,你就知道她憋着什么坏了,再说了,你心眼比她还多,你稍微那么以己度人一下不就知道了么!”
江枫轻轻瞥他一眼,却叫傅慎言不敢再说。
茶杯忽然有水波晃荡,傅慎言警觉地站直身子,往四周望去。
方才还炎热的六月天瞬间寒风阵阵。
长剑出鞘,傅慎言眼神犀利,做好了出手的准备。
破空声陡然响起,几根银白色的长针往二人袭来,傅慎言转动长剑,将暗器打落。
接着,是白衣青衫的几道人影出现在客栈的矮墙之上。
傅慎言眯起眼,这是水云门的装束。
石长静站立在前,沉声道,“江枫,你投靠幽都,残害正道同门,而今我等奉掌门之命,取你性命,还不束手就擒。”
江枫终于抬起眼皮,他凉凉一笑,看向石长静,“当初石长老带我踏上梵天山,领我入仙门,没想到居然有兵戎相见这一天。”
提起往事,石长静也有些唏嘘,“我当年如何会想到有今日的敌对,若你还顾念我对你的几分恩情,便莫要负隅顽抗,我会向掌门求情,让你少受些折磨。”
江枫低低笑了,长长的睫毛投射在脸上,像一只黑色的蝴蝶,“石长老明明是个人,为何心甘情愿做一条走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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