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相比于凤族其乐融融准备嫁妆的氛围,北山寒川的白虎一族内可谓是冷清至极,活生生压抑得像是要办丧事一般。

    “我不娶。”

    谢渊已经跪在白虎神像面前整整七天七夜了,这七日来他滴水未进,薄凉的唇干裂出血,嗓音到了后几日也嘶哑得不成样子。

    尽管双膝已经跪得失去了知觉,但他仍旧坚定着最初的选择,无论白虎族长老怎样威逼利诱,他的回答自始至终都只有那三个字——我不娶。

    “阿渊,就算父亲求求你了行吗?为父知道你不喜欢那位小殿下,可那是凤族啊!九重天上高高在上的凤族!当今天帝见了都要忌惮敬畏的上古之神,他哪里是我们区区白虎可以得罪得起的!”

    谢渊的父亲谢澜跪在儿子对面,脑袋一下又一下地磕着坚硬的地板,直至额间血肉模糊,对面的长子却依旧没有要松口的样子。

    “族……族长!天族和凤族那边都下达赐婚的诏书了!时间定在下个月初六,仙君们喊您过去领旨呢!”

    就在谢澜再次准备磕下去的时候,前院突然传来侍卫边跑边喊的叫嚷声,可见事态已发展到了十万火急的地步。

    “听见了吗?听见了吗!天帝那边都跟着一起下旨了啊!这明显是默许了这场婚事,谢渊!你是要活生生逼死我们白虎一族吗?!”

    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可面前的逆子依旧不懂变通,他像块石像一样地跪在那里,倔强而又冷硬。

    谢澜边擦干头上的血迹,边恨铁不成钢般怒目瞪了谢渊一眼,旋即狠狠叹了一口气,拂袖离开了祖宗祠堂。

    “我……不愿娶。”

    面前白虎神像的琉璃眼球中倒影着父亲离去的背影,远远望去,落寞中唯余失望。

    谢渊想起他跪在祠堂的这些天,几位长老同谢澜轮番在耳边说出的那些训诫,他好看却冷如冰川般的黑眸中浸染着隐忍。

    “人家凤帝都上门说媒了,谢渊你还想要怎样?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能被凤族那位小殿下看上是你的福气,更是我们白虎一族的荣耀!”

    “你身为你父亲的嫡长子,家族未来的兴亡与荣耀终将落在你身上,迎娶凤族小殿下只是一个契机,你要借着他的势力,重振我们白虎一族啊!”

    “未来的族长,婚姻大事向来由不得自己做主,你娶也得娶,不娶也得娶!”

    “族长!天族和凤族那边都下旨了……”

    ……

    丹凤眸中犹豫一闪而过,最终像是做了什么天大的决定一般,谢渊单手撑着地面缓缓站起,他对着白虎神像以及列祖列宗的牌位深深鞠了一躬,随后转身忍着双膝处剧烈的疼痛,一步一步挪向谢澜接待宾的前厅。

    “两位仙君,犬子今日身子确实不大舒服,不如明日再来,小仙定叫他给您们赔个不是。”

    谢渊远远能望见谢澜身形的时候,他在族内说一不二的父亲正俯身举着茶杯,看样子卑微谦逊,应是在给什么人赔礼道歉。

    “谢族长,这已经是第七日了,您这……我们确实不好交差,我等也不过是奉命传旨的几个小仙,您就别为难我们了……至少今日,让我们见一见谢公子也行。”

    “不必。”谢渊面色苍白如纸,他扶着墙喘息道,“我接旨。”

    说罢他便走到那两个仙使面前,撩起衣摆直直跪了下去。

    这一连串动作下来谢渊毫无拖沓,冷静且沉默。

    但他顶着张风雨莫测病态的容颜突然出现时,反而惊了厅内的一众人,更让两位使者险些拿反了赐婚诏书,还好这二人最后完成了任务,匆匆带着谢澜的手书复命。

    “想明白了?”

    目送仙使们彻底离开,谢澜这才终于松了一口气,他清散众人后靠着木椅缓缓坐下,刚准备沏上一壶新茶同自己的嫡长子好好聊上一番,抬眸后却只见谢渊留给他的一个冷冰冰的背影。

    “阿渊,别怪爹心狠。”谢澜扣着手中的茶碟,眸中晦暗不明,“这普天之下,谁人又不是家族兴亡的牺牲品呢?”

    柏小凤凰是在大婚前半个月成功晋升成上仙的,并且中途浅浅地梅开二度了一下,将那根被拔掉的主尾羽重新修了回来,还在意外中修一赠一了。

    出嫁那天他哼着小曲儿坐在镜前,任由侍女梳洗打扮,待一切准备就绪后还盯着那灿灿生光的五根主尾羽欣赏了好一会儿,才恋恋不舍地套上红艳的婚服,等着那位命中注定的人儿来迎亲。

    凤凰一族作为上古遗留下来的三大神族之一,又是最受宠的嫡次子出嫁,所以婚宴规模之大,堪比当年天帝登基,甚至连搬去白虎族的那些灵丹灵器的嫁妆,都是按照百箱起步。

    而今日大婚的主角之一——柏辰,本就为四海八荒内唯一一只玄月凤凰,又是人尽皆知的第一美人儿,经过侍女那双巧手一打扮,浑身上下变得更不知诱人了多少倍,若说一见他腿软都不为过。

    那红纱下藏着的若隐若现的容颜,不免让许多人对谢渊投去羡慕嫉妒的目光。

    然而新郎似乎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开心,眸色中不见半点欣喜波澜,只像个机器一样把小凤凰从风溪宫中抱出来,一路上除了匀称的呼吸声,柏辰没再听见他多说半个字。

    就如那日瑶池旁,他救了他,却只字不言地离开了。

    原来夫君是个冷性子吗?柏辰想。

    因为白虎一族的路途相对遥远,所以柏尧凭借他的三分薄面,借来了天宫中凤族的领地供两人拜堂洞房时用。

    拜堂时,小凤凰终于可以借着弯腰的功夫偷偷瞧上几眼谢渊的样貌。

    果然,这人长得比画像上还要惊艳十分,甚至比那日朦胧的月更讨人喜欢,他差点就将柏辰绯红的尾巴勾出来,还好小凤凰倒吸一口冷气,及时忍住了。

    不过如果谢渊可以笑一笑,而不是一直板着个死人脸,那定要比现在更讨人喜欢。

    不过现在这样其实也挺好的,柏辰坚信自己日后可以成为让谢渊只对他一人笑,只予他一人世间绝无仅有的偏爱的人。

    他坚信他可以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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