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声渐歇,天色已晚。

    林妈妈盘腿坐在榻上,手里捏着一张纸,啪地拍在小几上。

    徐婆子小心抬眼看了看,低下头,跪着的双膝瑟缩了一下。

    林妈妈狠狠剜了她一眼,骂道:“谁给你的狗胆让漳平伯府的人来接啾啾和帽儿。”

    “啾啾不已经给漳平伯定了吗,漳平伯想先尝尝鲜”徐婆子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心虚地消了声。

    她还没说完,林妈妈就立起来,涂着猩红指甲的手拧了她一把,骂道:“见识短浅的东西!五千贯就能把你胃口撑住,我养了她那么多年,花了那么多心血,若就这样让他得手,我还怎么谈后面调教的价钱,还有帽儿今后开苞的价钱。”

    她冷哼一声,“你该庆幸,今日漳平伯府中烧了几间屋子无暇顾及啾啾和帽儿,若啾啾和帽儿今日便宜了漳平伯,你这张老皮子就该剥下来挂在灯笼上了。”

    徐婆子点忙磕头,那张菊花老脸上红红一片:“错了错了,您饶我这一次,饶我这一次。”

    林妈妈哪里不知道她心里的鬼主意,不过是和啾啾还有那新来的宋绒有嘴角。

    别的她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让她亏本的买卖,谁让她亏本,谁就脱一层皮来还。

    想着徐婆子这些年用着也还顺手,林妈妈端起茶盏,喝了口茶,艳红的唇瓣裂开一个缝,舌尖在空腔中空挛了几下,卷着茶梗滑出来。

    林妈妈保养得宜的手抹过舌尖,将那苦硬的茶梗黏起弹掉。

    “行了,滚吧。”

    徐婆子撑着膝盖站起来,佝偻着背,面上尽是讨好:“这就滚,这就滚。”

    她弯着腰从林妈妈的屋子里出来,临关门前好不忘抬起老脸,嘿嘿一笑。

    等关好了门,她走出院子,面上老实讨好的笑顷刻间消失殆尽,逃出帕子捂着额头,嘴上骂骂咧咧地走在回廊上。

    放眼望去,回廊上还有几个没来得及回屋的姑娘。

    见着徐婆子这样,纷纷躲到墙角阴影里怕触了她的霉头。

    徐婆子梳得一丝不苟的发髻散了,有些还垂落在面上,额上又是灰又是土,看起来邋遢极了。

    不知是哪一个小姑娘没忍住,偷笑了一声。

    徐婆子笑了笑,走过去,问其中一个姑娘:“有没有带篦子。”

    那姑娘死死垂着头,颤着手往袖子里抹,抹出一个巴掌大的银篦,双手捧着,哆哆嗦嗦地捧给她。

    “呵”徐婆子冷笑一声,手起掌落,巴掌甩在那姑娘面上,素白小脸上立时出现了一个触目惊心的掌印。

    小姑娘旁边的同伴下意识上前一步,徐婆子伸手拽着她的耳朵,将她拽出来,小姑娘又疼又难堪,忍不住低声啜泣。

    小姑娘小声央求:“您老饶了我吧。”

    徐婆子饱经风霜的老脸上裂开猖狂的笑:“贱蹄子,凭你们也敢来看我笑话,你看我不拧烂你的耳朵!”

    她把在林妈妈手上遭受的所有恶气都撒在这几个小姑娘身上,手里拿着挖耳勺银簪往她们不起眼的位置钻。

    “扎死你们,扎死你们这几个娼妇小贱货。”

    还没扎几下,徐婆子忽然惊叫一声,手腕一疼,银簪掉到了地上。

    她改用脚,还没踢到小姑娘们身上,膝盖一麻,她直挺挺地跪到地上。

    几个小姑娘相互抱着,娇嫩的面上泪水未干,脚底使劲蹭着地面往后挪。

    “老娘不信撞了鬼嘿!”徐婆子拉开腰带,拽下裤子,就地撒了一泡尿除秽。

    徐婆子这才气喘吁吁地直起身,也没心思去管那几个小丫头片子,提了提裤腰,将挖耳勺银簪插回头上,往她们面前啐了一口。

    “呸,晦气。”

    她正准备走,看到落在地上的银篦,瞪着眼睛,捡了起来揣进自己怀里。

    等她走远,那几个小姑娘连忙跪着地上,对着停雨后天上显露的淡淡的月亮作揖。

    -

    这时啾啾已经到了厨房里,她身上披着宋戎黑色的厚外衣,宋戎身量太高,他的衣裳穿在她身上,就像小孩子偷穿长姐的衣裳似的。

    衣袂都拖到了地上了。

    没点灯,厨房里乌漆麻黑的,稍不注意她就会踩到衣袂,然后踉跄一下。

    偏偏她的两只手都在常常的袖子里放着,一踉跄,空荡荡的袖子就像舞水袖一样,傻兮兮地举过头顶又掉下来。

    过分的时候还会整个袖子挂到她脑袋上,挡住她的脸。

    只能依靠宋戎把她的脑袋从宽大又长长的,袖袍里解救出来。

    啾啾是傍晚后才回来的,秋冬的夜食是日落前,所以徐婆子根本就没有给她送夜食。

    啾啾没有夜食,就没有多的可以给宋戎吃。

    所以,他俩现在都是饿着肚子。

    宋戎驾轻就熟地掀开橱柜,在最上面的一格里找到了徐婆子藏起来的一个笋肉锅贴。

    啾啾还在紧张地眼睛四处观察时,他掰了一小块锅贴,压在她唇瓣上。

    啾啾被吓得张开嘴巴,宋戎趁机用长指推着锅贴,滑进了她檀口中。

    牡丹花一般的唇瓣被压住,隔着锅贴都能感觉到唇瓣的柔软。

    宋戎眸色渐深,全神贯注地盯着她。

    “好吃吗。”

    啾啾鼓着眼睛看着他,嘴巴嚼动:“好吃。”

    “多吃点。”宋戎又掰了一块,喂到她嘴里。

    啾啾没有心思在厨房偷吃,她怕得要死。

    如果是在别的地方,她一定很乐意美人姐姐喂她。

    但这是徐婆子的地盘,她们吃的是徐婆子藏的东西。

    若是被徐婆子晓得了

    啾啾尾椎后升起一阵寒意,她打了个抖,被锅盔里的笋肉呛住,揪着衣襟难受地咳起来。

    她想忍住,可是被呛到的感觉根本忍不住。

    既害怕咳出声被人发现,又难受于喉咙火热刺疼的感觉,眼泪哗啦一下就掉了下来。

    宋戎没想到她偷嘴都能出岔子。

    手掌轻拍着她的背,把锅贴塞到她手里,长手一伸,拿起瓜瓢舀了半瓢水:“喝点水,喝点水就不难受了。”

    “慢点喝。”

    这时窗外忽然响起一声猫叫。

    宋戎眉头一皱,将瓜瓢移开放回桌上。

    啾啾还没喝够,伸手去拿,被他困着手,按在怀里。

    宋戎脚步一旋,按着她旋到了大橱柜下面,矮身藏了进去。

    他那两条大长腿一左一右禁锢着她,将她牢牢束缚在他腰腹间趴着。

    啾啾手里还捏着饼子,撑在他胸膛上。

    他太高了,即便是半躺在她下面,啾啾也要仰起头才能看到他。

    一句“怎么了,你听到有人来了吗”还没问出口。

    唇上便竖了一根手指,往下压——“嘘”

    呼吸掠过鬓发,热气扫在她耳畔,过分酥麻。

    啾啾缩了缩脖子,整个人蜷缩起来。

    她在怀里一动,膝盖压在他腿上一缩。

    宋戎睁大了眼睛,大手按住啾啾的大腿根,手指微微用力,陷进柔软中。

    “拜托你,安静一点,不要动。”

    啾啾心脏砰砰跳,奇怪的感觉从他手心触着的地方攀爬起来,像菟丝花死死缠绕,要将所有养分汲取。

    啾啾努力仰着脖子,毛茸茸的脑袋顶蹭着他下巴,轻软的鼻息随着气声喷在他喉结上。

    “嗯~”

    宋戎隐藏得很好的喉结忍不住滑动,他低下头,贴着她耳廓小声道。

    “你这样,我会有些不太方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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