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水君哭得气喘,手指绞着张帕子,声音细弱得像只小猫。
“多谢白二小姐,季少夫人。”
许嫣替她倒了杯暖茶:“孟二小姐不必客气。”
孟水君捧着茶杯,呆愣愣地出神,不自觉又落下眼泪。
她拿帕子擦干净脸,手指捏着袖边,笑容有些难看,眸底隐隐闪烁着艳羡。
许嫣同她是旧识,看她这般落魄心里不忍,犹豫着开口:“孟二小姐不是随孟大人去了柳州吗?”
听闻她问,孟水君又哭了起来,眼泪仿若决堤。没多会儿,帕子也湿了。
许嫣掏出锦帕替她擦眼泪,拍着孟水君的后背,柔声细语哄着少女,眉头自责地拧成一团。
白溪面色淡淡地看着她。
许是压抑了太久,孟水君抓着许嫣的胳膊,求救似的哭道:“我和爹娘在北琼城遇见了土匪,爹娘为了保命,竟把我送给了那群土匪!”
许嫣心头一跳,不觉看向白溪。白溪正倒了杯热茶,递给孟水君,轻声安慰了她两句。
孟水君捏着茶杯,指尖都泛起了白,眉梢间挥之不去的惊惧:“那群土匪污辱了我,又把我卖给城里一处员外家做妾。”
“员外不知惹了谁,两月前惨遭灭门。”孟水君闭了闭眼睛,小脸惨白惊恐,“我,我藏在地窖里,才逃过一劫。想逃回京城找姐姐,姐姐她……”
她哭得伤心极了,竟捂着胸口吐了一遭,瘫软在地上。
许嫣眸色冷了一瞬,教丫鬟去扶她。
孟水君抱着胳膊瑟瑟发抖,冷汗浸透了鬓角:“那城里古怪极了,会把女子关在地窖,好些,好些女子我都认得。”
她猛地抓住许嫣的手,眼睛睁得溜圆,显露出惊人的恐惧:“都是被那些土匪抓去过匪窝,和我一样,和我一样……”
孟水君手掌撑在地上,吐得撕心裂肺,最后也只吐出些苦水。
“二小姐现在在京城呢,很安全。”
许嫣教丫鬟去端些热水,手掌顺过孟水君后背,轻轻地冲白溪摇了摇头。
白溪了然地退了出去,掩上房门去了教室。学员间的喧闹比试,稍稍安抚了她心中的别扭劲。
晏夫人投来关切的眼神,白溪收拾了些情绪,浅笑着走过去。
晏夫人关心道:“溪儿脸色不太好,孟二小姐可是说了些什么?”
“说了她一路的遭遇,劳烦嫣儿姐姐陪着呢。”白溪皱起眉,有些头疼,“许是我不够心善,我总觉得哪里有些怪。”
晏夫人揉了揉白溪的头发,疼惜道:“你若不心善,便不会差人去寻她,莫要多心。”
季夫人接话安慰道:“嫣儿正陪着孟二小姐呢,若真有事,这不是还有官府嘛。”
白溪沉沉地点了点头,心里依旧觉得别扭,若不是她多事。
直播间的粉丝也在安慰她。
【主播别多想了,正经做菜最重要,加油!】
【孟水君好像有些奇怪,具体哪儿奇怪也说不上来(我不是受害者有罪论啊,别杠我)。】
【确实有些奇怪,可能是受了太大的刺激,也是个可怜人,唉。】
【那个什么城听着就古怪,主播别插手了,把人交给晏忱,让官府去查。】
白溪也是这么想,只是这个孟二小姐,总归是个变数。
学员们练习得勤,又生着比试的想法,没到下课的时辰,都已经能端出一盘滋味香浓的可乐鸡翅来。
白溪请他们多做了些,宣布了下午的课程时间,跟着学员身后下楼。
送饭的兵哥已经来了,楼上楼下来回奔忙。
晏忱却没来,陈逾风和赵鹤也没来,试吃小白鼠是个黝黑的青年,笑起来两排大白牙。
白溪教人端了可乐鸡翅,转身看见许嫣带着孟水君下楼。
孟二小姐应当是发泄完了,此时梳洗了番,黑发垂到腰间,眉眼和孟水吟三四分相似。
孟水君羞赧道:“让白二小姐见笑了。”
“孟姑娘言重。”白溪客气地笑道,“不知孟姑娘往后有何打算?”
孟水君看了眼门外,孟水吟正翩翩走过。她收回视线,淡然道:“先找个地方安顿下来,能走一步是一步吧。”
“那便先祝孟姑娘万事顺心。”白溪笑着拿了些碎银,“安顿也需要银子,当是我的心意。”
孟水君倒也没推脱,只说了往后定会还回来,笑着和几人道别,离开了清溪学堂。
白溪蓦地松了口气。
晏夫人和季夫人也说着要走,相约下午再来清溪学堂学做珍珠奶茶,各自坐进自家的马车。
许嫣出了门又折回来,附在白溪耳边:“北琼城不简单,溪儿还是和晏将军说一声,我这心里总不踏实。”
白溪送她出门:“多谢姐姐提醒,我知晓了。”
午饭是在学堂吃的,白溪心里压着事,没吃下多少,青枝急得在她耳边一直絮叨。
白溪说想吃梅花糕,哄着青枝出门,自己闷在房里,细细捋了遍,越发觉得自己多管闲事。
于是,白溪把自己捂在被子里,左思右想要如何和晏忱说,自己或许给他添了个大麻烦。
她抱着被子在床上翻滚,午后的阳光被厚实窗帘阻在外头,透不进丝缕,房里只残留着淡淡的花香,勾着她一脚踏进梦里。
梦里一片绚烂盛开的小雏菊,像要蔓延到天边,小溪潺潺贯流而过,水底几尾鲜艳的锦鲤,欢乐地吐着泡泡。
一抬头,晏将军站在花海中央,一身盔甲戎装,目光都是冷冽斥责。
白溪冷得一哆嗦,脑子一抽,弯腰捞起一尾锦鲤,小心翼翼地递到晏忱眼前。
晏忱无语地看着她,肚子不争气地咕了声。
而踏出梦境外,细长狭隘的山道上,满目尽是软绿的叶子,和迎风灿烂的五颜六色的小花。
晏忱肚子咕咕两声。
赵鹤震惊地看过来,眼睛瞪得又大又圆,将军可是吃了两顿早饭!
但想着千字骈文,他明智地没开口,掏出个油纸包塞过去,当即撒丫子开溜。
还没转身,被晏忱一掌按在草上。
晏小将军叼着鸡翅包饭,反手一道剑锋刮出去,大树小树齐整整地“咔哒”倒在地上,远处山壁上的藤蔓也被齐齐切了下来,露出里头的山洞。
一道黑影飘忽出来,晏忱仿若踏着风出去。片刻后,山背传来声凄厉的惨叫,困眠的鸦扑棱棱飞上天。
晏忱把人丢在赵鹤面前:“带回去,睿王要的人。”
他嘴里还叼着半个鸡翅,看着有些些放浪不羁的侠客模样。
赵鹤指着自己的嘴角:“将军,沾上油了。”
晏忱抬手抹了,很是不拘小节狂傲不逊。
赵鹤绑完人,想当然的生龙活虎起来,兴高采烈去找陈逾风,被晏忱一石子砸在小腿上。
“看来武艺确实退步了,这点藏人的伎俩都发现不了。”晏忱微转手腕,抬手接住落下的人,“下来了。”
赵鹤很是震惊地咂嘴。
不是将军让我莫要乱动的吗?
晏忱乜了他一眼,拎着昏过去的人,扔进赵鹤怀里。
陈逾风险些跌了一跤,拽着细作头子下山,三步侧身五步一回头,直看得晏忱甩他一掌风。
陈逾风缩到赵鹤身边,小声叹气:“将军怎得半点也不知道怜香惜玉?”
赵鹤惊叹道:“你是香还是玉?”
陈逾风:“……”你滚远些。
赵鹤“嗷”了声,恍然大悟地一拍额头,凑到陈逾风耳边道:“将军可怜惜白二小姐了,吃过早饭还要再陪二小姐一道用饭。”
于是,陈逾风也诧异地看向晏忱,将军竟然还吃得下?
晏忱正咬开一个小笼包,鲜嫩的汤汁绽开在唇舌。他翻身上了马,一骑绝尘冲下山。
徒留两个副将捂着额头,瞪大了眼睛,原来秀色可餐和见色忘义都是真的。
而此时,白溪尚且不知自己在两位大哥心中成了什么形象,正站在桌案前,小心翼翼地斟酌木薯粉用量。
“大家把熬煮好的红糖水倒入木薯粉里,小心烫手。”白溪关了小炉子的火,“揉面大家都会吧,就那样揉成面团后,再揉搓成小拇指大小的小圆子。”
“这么大一团要揉到什么时候?”
白溪看了眼半盆的面团,心里狂呼失策,看来是被梦里大快朵颐的晏将军惊得不轻。
她揪了小小一点,搁在手心揉搓。小半个时辰后,直累得腰酸背痛,才揉搓出大小相近的“珍珠”。
学员们都揉得没了脾气。
“三四十文钱一杯,花这些时间不值得。”
“二小姐能直接卖给我们珍珠么?太耗时辰了。”
想要肯定是有,但今天没有,因为没让白江遥买来拍照。白溪煮开小珍珠,含糊道:“我今晚去仓库清点,明天你们来买。今天你们先带回去这些吧,别浪费了。”
不带走着实对不住累了半个时辰,学员们分了些练习材料,剩下的全都拿小食盒装了。
茶叶被翻炒出苦涩,夹着几分甜丝丝的香,被牛乳冲散开,咕噜出奇异的甜苦味来。
晏愫嘴馋,喝了杯奶茶后,眨巴着大眼睛看向白溪,满满的期待。
学员想精修的,还在教室里练习,烘得整间屋子有些热。白溪给晏愫拿了些牛乳,哄着她下楼玩。
楼下,齐祝繁瞧稀奇似的赏玩着那束花,白清和孟水君分坐桌子两边。
白清声音淡淡的:“下课了?”
白溪摇头道:“还没有,姐姐再等我半个时辰,就能回家吃饭了。”
“嗯。”
白清淡定地揣着手,脊背挺得僵直。
白溪不明所以地看了她会儿,回头发现齐祝繁比她姐姐更僵硬。
这是怎么了?
还没等她想出来,晏愫跑过来抱住她,仰头要抱抱。
孟水君尴尬地举着胳膊,讪笑道:“我见着晏小姐可爱,想抱抱她呢。”
晏愫头埋在白溪颈窝,一言不发。
白溪心里纳闷,晏愫平日活泼得很。她只好摸摸小姑娘的发梢,解释道:“愫愫有些怕生,孟二小姐莫怪。”
不知怎得,孟水君的神色瞬间黯淡下去,白溪更是一头雾水。
没抱到小可爱,就这么丧了?
她正想找些话来圆场,门外虚影喧嚣而过,只留下飞扬的尘埃。
路人拍了拍衣裳的灰,惊讶地喊:“晏将军怀里抱了个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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