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微露时,贺兰栩自己穿衣离去。红绡低头跪送,感觉陛下行走间都带着凛冽的风。
寝室内毫无动静,红绡决定过一会儿再进去伺候。倒不是她懈怠,而是考虑床榻上的人或许精神不济,毕竟昨晚那般……
但云燕璟并未沉睡,他始终清明着,记得夜间伴随暴雨发生的一切。此时他就像个碎布娃娃,凌乱破败,从内至外都被撕扯成一寸一寸,不知要经过多少时间才能愈合。
半个时辰后,红绡在门口悄悄试探:“小君,小君可醒了?奴婢进来啦。”
没有回音大概是不拒绝吧,红绡总要履行自己做侍女的职责。她推门入室,绕过屏风,眼前的景象让她不由一惊。
桌凳散乱满处狼藉,自枕席间飘过难以言说的味道令红绡霎时脸红,再看床上的人,怎一个凄惨可以形容。
也许是根本没听到刚才呼唤,发现红绡进来云燕璟很慌乱,被个女孩子窥见自己最狼狈模样,他不禁羞臊不已。
忙勉强撑起上身又抓过中衣穿好,尴尬道:“我,我自己来可以,不必劳动姐姐。”
第一次便是这样吗?也没有话本写的那般好呀!
红绡如此想着,怕新主子面皮薄太为难,就说:“小君先醒醒盹儿,奴婢出去片刻,给您备热水沐浴。”
红绡到外面的空当,云燕璟大致将自己打理整齐。红绡再次进来将他引去套间浴房,云燕璟不好意思裸/露,就索性穿一身中衣没进了浴桶。
热水浸泡伤口传来刺痛,但云燕璟并不在意,他把自己沉得更深,似乎周遭太寒冷了,他很渴求能被温暖包裹。在雾气蒸腾里有痛也有轻松,身上的疲惫与酸疼减缓了许多。
红绡为他梳洗长发,云燕璟发质极好,红绡不觉称赞:“小君这头发像黑缎子一样,又密又亮,不用奴婢怎么梳就顺滑得不行呐!”
“红绡姐姐,多谢你照料我。以后私下时不用说奴婢,我们姐弟相称吧。”
云燕璟转过头,冲红绡淡淡笑笑,在红绡眼中这笑容可太美了,两只深潭般的眸子一片纯澈。
昨天很是轻慢他,他竟全未放在心上,今天只因一桶沐浴的热水就感激,还对着自己一个普通侍女叫姐姐。
此种情况红绡从没见过,看起来这位小君跟其他主子是不同的。
瞧年纪也才十八九岁,独自背井离乡给发落在偏僻宫殿,质子说白了就是个囚徒。
红绡想自己过两年能出宫嫁人,可小君怕要在这儿待一辈子。伴君如伴虎,谁知道是福是祸,看他抬动胳膊露出的青青紫紫,昨夜得被折腾了多久?
不由怜惜之心骤起,红绡真的像关照小弟似的开始嘱咐云燕璟。
“璟小君,咱们陛下治国是明君,可带兵打仗的人性子大都粗犷,你平日多留心他喜怒。宫里还有位太后,老人家一心礼佛不爱应酬,倒不用经常去问安。另外就是大婚刚刚迎来的皇后和几位新主子……”
红绡还没把皇宫事情说完,云燕璟忽然问她:“姐姐,现在什么时候了?”
“哦,大概要到辰时了。”
“妃嫔第一日是否该拜见皇后?”
“有这规矩,不过小君您……您身子不方便。”瞧着云燕璟脖颈下面一道淤青,红绡不好点破尽量含蓄:“咱找人传话告个假,歇歇等明天再说吧。”
“不好,我初来乍到礼不可废,辛苦姐姐为我更衣。”
“唉。”红绡叹口气,这还是个死脑筋宁脾气。
……
坤宁殿,皇后林佩鸾靠在凤座上,手中不耐烦摆弄着茶碗。。
旁边妃嫔看出她脸色不善,大家心照不宣。谁都知道大婚夜皇帝没留宿坤宁殿,行完礼就转头走人了。
林皇后沉默不语,猩红色指甲深嵌进掌心,她暗暗咬牙。陛下昨夜弃她而去,竟去宠幸一个小小侍君敌国质子,这令堂堂相府千金一国之后颜面何存?
皇后很想看看云燕璟是怎样的妖孽,竟有如此狐媚本事。
工部侍郎女儿郁嫔会讨巧,她左右环顾一圈说:“今天艳阳高照是个吉日,我们该一起恭祝皇后娘娘千秋康乐,人可都到齐了?”
另有位男妃悦音侍君接话:“别的都在,只差那南燕国质子殿下呐!”
悦音出身不高,原是弹唱伎人,被某大臣收做义子献给了贺兰栩。他小伎俩昭然若揭,明显是在刺激皇后,把矛盾点引向云燕璟。
“悦音侍君。”皇后冷冷道:“云燕璟已嫁入我北燕皇城,位分同你一样,再称呼他殿下便不妥当了。”
“是,臣下无知一时口误,请娘娘赎罪。”悦音忙认错,抬头悄悄瞥见皇后眉头拧得更紧了。
郁嫔掩口而笑:“璟侍君昨夜承恩蒙宠,伺候陛下辛苦,一时懒怠起身也在所难免。”
她表面宽容实则更是挑事,便有不服气的妃嫔说:“哼,第一天觐见皇后就缺席,分明恃宠而骄罔顾礼数!”
悦音侍君觉得又有了机会,愈发添油加醋。
“昨晚下那样大雨,经过夜阑阁的宫人还能听见里面叫声不断,想来云燕璟当真是高手,头一夜就把陛下迷住了!”
“哎呀,也太淫浪了。”“就是。”“果真异国妖物。”……
其他人也借此叽叽喳喳,纷纷表达不满。
皇后实在听不下去,出言喝止:“都禁声,身为宫妃谈论这般有伤风化的事,成何体统!”
坤宁殿总算安静了,有个小宫女近前禀报:“皇后娘娘,璟侍君到了,就在门外候旨。”
妃嫔们全将目光转向皇后,皆一副等待看好戏的表情。
林皇后把手中茶碗重重撂在红木桌上,沉声命令:“让他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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