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哪里?
步枕吟一醒来发现身处一片郁郁葱葱的树林里,天空飘着细雨,将空气都润湿了,落在皮肤上冰冰凉凉。
她有印象的最后一幕是自己拉上被子,准备美美吹灯就寝。
所以,这是在梦中?
正思索着,几只白紫色蝴蝶从眼前飞过。其中一只扇动着翅膀,轻轻落在了她的袖子上。
步枕吟伸手去捉,手指却从蝴蝶身上径直穿了过去,她好奇地咦了一声,心道有趣,究竟蝴蝶是虚幻的,还是她才是虚幻的。
真真假假,似梦非梦,她倒要看看这唱的到底是哪出好戏。
再往前走几步,一群着白色丧服的人出现在视野里,神色悲伤,正沿着林间小道慢慢往前走。
步枕吟连忙跟了上去。
而在跟踪这群人的同时,她明白了自己是个物理意义上透明人的事实,换句话说他们并不能看见她。
因此她干脆和他们并肩而行,这样方便观察前方情况。
走了一会儿,眼前豁然开朗,林间小道的尽头连接着一段长而诡异的纯黑色石阶,在湿冷的细雨中绵延向雾濛濛的山顶。
看到这幕,步枕吟脑海中终于有了印象:原文里黑色石阶是清寂道十二峰东留峰独有的,只有举行丧事时才会踏上这条石阶,而原文里只出现过一次有关黑色石阶的描写,那就是清寂道为男主父母萧退和揭若梦治丧之际。
在原文里,步枕吟有好感并真心佩服的角色并不多,包括所谓的名门正道清寂道在内,她都不怎么感冒,甚至有些人让她反感。
而萧退和揭若梦则是那为数不多的其中之二,两人性格温柔坚韧,心怀正义,如果不是为了关闭忘忧墟中群鬼逃离到人间的裂口,以身入墟平息群鬼,迟早会成为清寂道的一代尊师。
尽管二人品行端正,却因为揭若梦揭氏一族的身份,被一部分眼睛里揉不得沙子的清寂道弟子冷眼相待和排挤。究其原因,揭氏一族传闻为绮兰族的后人,而一说到绮兰族,可谓是人人谈虎色变。
相传在五百年前,上元节这日。
名为元绮和叔兰的两位上神,依照惯例来到人间,为人们施福。但有个规定,到午时需返回上界,否则将永远留在人间。
然而城民出于私心设计欺骗了元绮和叔兰,导致两人错过了回上界的午时时间。元绮和叔兰大怒,惩罚了城民,而两人因为触犯杀人禁令,自甘堕落,坠入邪道。
之后,两人在此城待下来,创造绮兰国,凡是误入此地的人都会被困在这里成为奴隶。
在此期间,元绮和叔兰成亲生子,用自身血肉喂食幸存的城民,使他们转化成自己的“分//身”,两人的后代以及这些“分//身”便是绮兰族人。
为了处理奴隶的尸体,两人创造出一方空间,用来丢弃尸体。成千上万的尸体生成无数怨灵恶鬼,将空间污染,变成惨绝人寰的“地狱”,这方空间也就是忘忧墟。
其实仔细看,就能发现那群穿丧服的人中并不全是神情悲伤,也有冷漠麻木的,或许对他们来说,萧退和揭若梦的死并没有什么好感到难过的,就像人不会为无关紧要甚至厌恶憎恨的其他人而动感情,可能私下还会拍手叫好。
想到这儿,步枕吟打了个深深的冷战,背后蓦地生出一股凉意。
为了一个无法证实的传闻,这些人就能冷漠刻薄至此,真是荒唐。在她眼中,他们变成了一把把锐利的尖刀,在日后这些刀尖还将毫不留情地狠狠刺向男主萧思寻。
对了,萧思寻好像会出现在这幕场景里。
参加自己爹爹和娘亲的丧礼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步枕吟无从得知,想来该是锥心刺骨的痛楚。
她心神不宁地望向那群弟子,但没看到那个想看的人影。
铿的一声,沉重的钟声穿破云雾,回荡在群山之间。
紧接着六声钟响过后,一个面容清癯的男人走到高台中央的白色石棺前,从里面拿出两个瓷瓶,走向人群。
弟子让开一条路,跟随着男人的方向,在人群尽头,那里站着一个五六岁的孩童,一双黑漆漆的眼睛下挂着两条明显的泪痕,神情却是倔强安静的。
这应该便是幼年萧思寻。
“大师父。”萧思寻从男人手里接过瓷瓶,转身走到崖边,轻喃道:“爹爹娘亲,你们走好。”
扬手将骨灰轻轻倾洒在细雨微风中,从此那对温柔坚韧的人儿便化为风雨散进人世间。
举行完仪式后,弟子们陆陆续续下山离开。
“行了,不要哭了!”一直站在萧思寻身旁的一个青年微微眯眼,目送着大师父身影消失在远处后,这才侧过身,冷淡且严厉地对萧思寻呵斥:“把眼泪擦干净,记住只有弱小的人才会哭,你想让你的父母以你为耻吗?”语气甚至有丝不耐烦。
薛澄镜,步枕吟在见到那青年的时候脑子里迅速蹦出这个名字。
原文里,薛澄镜以严厉苛刻著称,甚至到了变态的地步,但因为从他门下出来的弟子的确日后在世间大有作为,所以口碑在清寂道一众峰主和弟子们乃至世人中反倒相当好,谓之严师出高徒。
哪怕清寂道已日渐式微,人们也挤破脑袋,都想把自家的孩子送到薛澄镜门下拜其为师。
而他对萧思寻的严格要求,更甚于其他弟子,这也注定了他的童年和无忧无虑无缘。
步枕吟看着一大一小两人慢慢离去,她本来还想跟上去的,却发现身体动不了了,只好在原地行注目礼。
就在这时,不知怎么那个小小的身影转了过来,目光虚虚落在了步枕吟身上,又好像没有。
步枕吟一惊,按理说他们是看不见她的。
难道透明人效果失效了?
薛澄镜也跟着萧思寻的视线望过来,冷森森的目光一对上,步枕吟忽地生出一股莫名的熟悉感,似乎在哪里见过这人。
等他们走远,一声细细的呜咽从背后的草丛里传出来,紧接着一团小小的软软的白色毛绒绒物体骨碌碌滚了出来。
定睛一瞧,嘿,是只小狗!
怪不得呢,原来是在看狗,不是看她。属实是自作多情了,步枕吟摸摸鼻子,有些好笑地嘀咕。
慢慢地,眼前景象变了又变。
步枕吟便瞧见萧思寻抱着不知从哪里采来的野花,因为年纪太小,只好吃力地迈着短腿,一级一级慢慢爬上长长的黑色石阶梯,然后把花放到崖边,再坐一会儿。
为什么她笃定是野花,因为怀里那般朴实无华却充满生气的缀满晶莹露珠的花朵,一看便知道是在清晨的山间采的。
他也不总是孤孤单单一个人,身旁时常乖乖跟着一只白色小狗,风雨无阻。
后来,他来得次数越来越少。再后来,那只小白狗也不见了。
很久以后,崖边盛开起细细的小小的野花,萧思寻的身影再没出现在那里过。
想想,那个时候他大概已经坠入忘忧墟。
第二日清早,太阳还没有完全出来,晨光熹微,步枕吟就发现自己院子的银杏树下站了一个人影。
萧思寻抱臂斜靠在树旁,时不时抬眼看向某个方向,好像在等什么人。
步枕吟心说大清早的,鸡都没叫,这小孩等谁呢。
然后,她的视线便和萧思寻的视线相接了,她以为是错觉,往旁左看右看了两眼,一回头萧思寻那黑幽幽的眸子仍然盯着她。
噢,原来在等她。
步枕吟关上窗子,迅速换了衣服,出来时萧思寻已经等在门口。
“师父。”
步枕吟点点头:“找为师有什么事吗?”
萧思寻迟疑了一下,才道:“今天去梅落谷吗?”
步枕吟瞬间了然于心,原来是想让她继续陪他在心境中对练。
说实话她有点惊讶,因为她一直以为萧思寻不愿意跟她待一块儿,哪怕是对练。
想到这儿,步枕吟微微一笑:“今天不去。”
闻言萧思寻的神情一滞,带上了不明显的失望,低低地“嗯”了一声。
少年转身欲走,却被步枕吟手疾眼快地按住了肩膀。
“今天不去的意思是明天后天大后天都去,今天嘛,为师给咱俩放假一天。”
“什么意思?”
步枕吟推着他往前冲,大笑道:“就是说去玩啊!”
于是这天步枕吟带着萧思寻在山脚下的乐林镇玩了个遍,当然,也没忘将家里那两小只宋照宋菱给带上。
起初萧思寻十分嫌弃,步枕吟把一串糖葫芦递给他时,他皱着眉表示拒绝。
步枕吟也不惯着,自己啃了一口:“真甜!原来院长和小玉没骗我,糖葫芦真的很好吃啊!”
“师父你没吃过?”萧思寻觉得这人真奇怪,看她那副在镇上游刃有余的样子,还以为什么都懂。算算,这人好像也只比现在的他大四五岁。
步枕吟不甘示弱地回击:“你不也没吃过。”
萧思寻:“”
他的目光落在步枕吟眉眼笑得弯弯的脸上,看了一会儿,墨瞳眨了眨,不知道想了些什么,然后拿过步枕吟手里另一串糖葫芦,啃了一口。
“怎么样?”步枕吟笑眯眯地问。
萧思寻整张脸都拧成了麻花:“酸”
呃,这倒霉孩子运气有点差。
一般来说,果子越“小”越酸,步枕吟掐指一算,这糖葫芦高低应该是个小小年纪就出来打工的。
“那你尝尝为师这个,放心,我只吃了上面一颗,下面没碰到。”
萧思寻犹豫片刻,最终还是啃了一颗,真诚点评:“的确比那个甜。”
四人一直逛到天黑才回雾雨山溪,身上大包小包拎了一堆,只差把铺子给搬回来了。
之后步枕吟如约每日开启心境,在里面陪萧思寻对练,直到一个月后,屠宰场20剧情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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