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枕吟刚来魔宗时很年轻,大概不到二十,能在这个年纪得到师尊肯定进入魔宗并占据一席之地实在很了不得,这让原似雪很佩服,甚至觉得有朝一日这人或许会成为超越师尊的存在。
其他宗主都有称手的武器,步枕吟便想要师尊藏宝阁里细如蚕丝、锋利似刀,名为金骨丝的宝物,师尊承诺只要她进入忘忧墟,出来后就可以给她。
世人言忘忧墟是不归地,只进不出。
确实如传言所讲,步枕吟进去后就再没出来。时间一晃,过去十年,所有人都以为她死在了忘忧墟。
后来离郁向师尊求要金骨丝,师尊答应,第二日便入雪谷闭关。
然而就在金骨丝即将交到离郁手中时,步枕吟带着满身伤痕和血污,出现在了魔宗大门前,身边多了一个十三四岁的瘦小少年。
原似雪想到这儿,脸上闪过一抹复杂情绪。
她受师尊嘱托在他闭关期间暂代为处理宗中杂事,按照师尊的古怪性子,他根本不会在乎先来后到这种所谓规则。
思索良久,她做出决定:让两人比赛,胜者可以得到金骨丝。
哪怕之后挨了师尊一鞭,她也认了。
谁知步枕吟见到离郁后神情古怪,竟然主动放弃了金骨丝。
离郁性子清高冷傲,自然不屑这种让来的东西,而且这才知道之前无夜承诺步枕吟的事,于是也不要了。
最后还是步枕吟收下了金骨丝。
也是后来,她才知道步枕吟放弃金骨丝纯粹只是想要讨好离郁。
原似雪怔怔地想,她怎么能这么不争气,这么让她失望,要知道,世上有很多别人不要的机会,是其他人想都不敢想的。
小时候自己因为体弱多病,处处比别人差一截,那种憋屈难受的心情至今让她刻骨铭心。
这人却为了一个甚至都不正眼瞧她一眼的人,放弃应得的东西,愚蠢至极。
于是再看这人,尤其是瞧见她像只摇尾乞怜小狗似的围着离郁溜溜转,就气不打一处来,怎么看怎么不顺眼了。
曙光乍现,经过一夜血战,镇压在碑石下的妖鬼全部被消灭。
众人个个满脸脏污,精疲力尽,累得不顾宗主形象,脱力般躺倒在在血泊之中。
就在这时,无夜翩然飞身而下,视线扫了一圈,表示步枕吟和离郁这组在斩杀妖鬼数量上略胜一筹,进入屠宰场最后一关。
他其实一直在不远处看着他们,其中就属步枕吟杀得最凶,跟不要命一般。哦,还有她那个徒弟,也跟他师父一个样。
这两人的组合很神奇,也让他惊奇,步枕吟天赋很高,她的徒弟天赋丝毫不亚于她,甚至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如果有朝一日他会死,他倒乐意死在这两人其中一个手上。
韩缺月累得手指头都不想动,但一张嘴忍不住叭叭:“我的天,你们还有力气再打一场?!我都快累死了!”
原文离郁想打,但原主直接让萧思寻认输,快把离郁气死。
已经到了最后一步,却还没有开始就被迫认输,明明离母亲留下的割玉只差一点,却失之交臂,那时萧思寻的心情大概很是绝望。
步枕吟明白这点,所以才那么拼命。
“随便你们打不打,但是放弃的那方直接视为认输,你们可要想清楚啊。”无夜微微一笑,随意拍了拍掌,镇子左边霎时出现了一条由流动的雾气指引的路。
离郁咬牙切齿:“步枕吟,你敢说不打我答应你的事就反悔!”
一时之间,全场视线都聚焦在了那道绿影身上。
萧思寻看向步枕吟,眼里有深深的渴望。
步枕吟气喘吁吁地笑问:“你还有力气吗?”
萧思寻眸子一亮,一瞬间像被点燃了一样。
最后一关,步枕吟对离郁,萧思寻对宿慕青。
由于对付妖鬼几乎消耗尽体力,四人打得艰难无比,但前提有实力差距存在,步枕吟和萧思寻分别战胜离郁和宿慕青,成为最终胜者。
“终于……”
步枕吟累得差点当场撅过去,金骨丝飞回她手腕的速度都慢了许多,垂头丧气一般病恹恹的,仿佛条林妹妹蛇。
“恭喜。”
无夜像个幽魂似的出现在她面前,随后带着两人来到平原尽头,登上一层层石阶,在两座高耸入云的山峰相连处一处平台前停了下来。
步枕吟的目光一下被平台中央的东西吸引过去。
通体幽黑发亮的平台正中央,从两侧陡峭山壁飞来四根手指粗的锁链,锁链之中悬空缠着一把刀,刀身细长,通体银白,阳光照射在上面晶莹剔透,仿佛可见冰雪飞舞。
想必那就是名刀割玉。
萧思寻上前取下割玉,缠绕在刀身上的锁链瞬间悉数断裂,发出清脆的落地声响。
无夜挥手让他退下,转身道:“步枕吟,你留下。”
步枕吟只觉无夜找她应该不是什么好事,不动声色地往后退了两步。
无夜余光瞟到步枕吟的动作,觉得有趣,往前逼近两步,“怎么,徒儿怕为师吃了你不成?”说罢,便笑盈盈地伸出一根手指点在了她的额头上。
无夜并不是简单一点,手指触碰到皮肤瞬间,有股细微的灵力如毒蛇一般生生撕开屏障,钻进了她的意识中。
步枕吟疼得出了一身冷汗,灵魂好像被一根烧红的铁丝慢慢剥离、搅弄,这种痛无疑比身体上的疼痛更折磨人。
无夜一边用灵丝不紧不慢地在她脑海中翻弄,一边神色变了又变,“有趣比我想象的还要有意思。”
他收回手,赤红瞳眸盯着步枕吟,像在打量一个让他些微着迷的谜团,“你是绮兰族人这点我倒早就知道,但是现在我却有点搞不清你的真实身份了。”
步枕吟却是一惊,意识在无夜的灵丝剥离后,登时恢复了清醒。
原主是绮兰族人?
这样说来,那个传闻的绮兰族竟然是真实存在的东西。
这人后面那句话,难道看出她是穿越者了
一时之间,脑子里各种问题纷至沓来。
沉吟间,无夜忽然笑了笑,目光幽幽凝视着她:“你是步枕吟吗?”
步枕吟:“呵呵,徒儿不是步枕吟还能是谁呢。”她这句话说得相当理直气壮,她的确是步枕吟,只是不是原来那个步枕吟而已。
还没等她缓口气,无夜又道:“你的那个徒弟和清寂道有关吧。”顿了顿,语气流露出些许惆怅,仿佛在怀念某位故人。
“他长得不太像姓萧的,倒有七分像他的母亲。”
等等,男主的母亲不就是揭若梦,也就是说他们之间认识。
步枕吟心中对此颇为惊讶,想不到这三人也有关系。
“师尊认识揭若梦?”
“算是旧识吧,想来你在忘忧墟应该见过她了。”
步枕吟满头雾水,据原文所讲,萧退和揭若梦坠入忘忧墟已经几十年了,怎么可能还活着。
无夜负手笑道:“你不就是最好的例子,不仅进了忘忧墟,还活着走出来了。”
听到这儿,步枕吟也不禁迷惑起来。
她现在就像一个闭卷考的考生,满怀期待打开卷子,结果发现划的重点一个没考,全踏马都是没见过的考题。
不过倒也不必着急,说白了这些跟她又有什么关系呢,她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的反派罢了,等拉满男主好感度,就闲云野鹤逍遥自在去了,她才不愿意再掺和进这些大佬们的故事当炮灰。
步枕吟走下石阶,没想到萧思寻在石阶下等她,他怀里抱着割玉,更没想到的是在他脚边乖巧地趴着一只巨鹰,好像把萧思寻当成了它的主人。
巨鹰看见她,丝毫不慌,反而砸吧两下嘴,接着又打起了瞌睡,没有一点认错主人该有的态度。
步枕吟:“你把琴在御的鹰薅来干嘛。”
萧思寻:“它自己跟来的。”
当时琴在御和墨上尘打架,略输一筹,正在气头上,一挥手让巨鹰滚远点。巨鹰识趣地自己溜达,溜达到这附近,碰到了萧思寻。也不知道他用了什么办法,竟然能让巨鹰乖乖听他的话。
萧思寻一个翻身坐上鹰背,伸手问步枕吟:“你不上来吗?”
步枕吟微征,心中难免有些吃惊,就没有注意到这句话中的一点不同。
然而不得不说,萧思寻想得很周到,这场屠宰场20打下来,两人累个半死,有代步工具简直再好不过。
于是她脚尖一点地,爽快地坐上鹰背,和萧思寻乘着清晨的微风和朝晖回了雾雨山溪。
几日后,一个意想不到的人来到了雾雨山溪居。
彼时步枕吟才洗完澡,身体恢复得差不多了,瞧见西边天空难得出现晚霞,心性一起,便飞身坐上半人粗的树枝,悠闲地沐浴在习习晚风中,一边咔咔啃瓜一边欣赏霞光。
萧思寻从门外走进来,怀里抱着一只不知从哪儿来的小橘猫,圆头圆脑,只有两只耳朵尖是雪白的。
他刚走到银杏树下,门外一个青衫少女追了进来。
那少女步枕吟认得,是离郁的徒弟宿慕青。
她本没有窥听他人讲话的癖好,奈何未等她出声提醒,树下两人已经开始交谈起来。
宿慕青将一瓶药递给面前的少年,眨眨眼,粉嫩的面容比初春的桃花还要明艳绯红,满含少女怀春的羞涩心意:“这个给你,是我从师父那儿要来的药膏,专门治皮外伤的,听说药效很好,抹上后两三天就好了,还不会留下疤痕。”
“不用,我有药膏。”萧思寻抱着猫站在树下,神情既不冷也不热,苍白的面上显示出一种拒人千里的沉静疏离。
宿慕青却急起来:“你哪有什么药膏,谁不知道你那个师父心肠恶毒得要死,要不是她,你怎么会怎么会连饭也吃不饱,还落下这么多伤!”
宿慕青本意是好的,但有时好意的话也会无意伤到人。若是心气高的少年人,免不了产生误会。
萧思寻好像不在意宿慕青怎么说,不过也被她不听人说话,自顾自一通乱讲弄得有点烦,俊眉微蹙:“拿回去,我不会收的。”
宿慕青打断他,忿忿不平:“是不是你师父不让你收别人的东西?!她真是太坏了!”
步枕吟被噎了一下,天地良心,她虽然不是什么烂好人,但也不会干这种缺德事。
“跟她无关。”萧思寻冷冷道,要说起初他的态度只是不冷不热,此时那真的是生气了,语气都变得格外冷酷无情,“你没听到我的话么,我不需要你的药膏。”
“可我担心”
萧思寻抬眼,眸光冷漠,一字一句慢慢道:“我的事,与你何干。”
宿慕青呆呆地愣在原地,反应过来后脸色刷一下变得苍白无比,一阵酸意从心底蔓延上来,紧接着一股更大的怒火烧上心头。
“萧思寻你,你太过分了,我好心给你送药膏你却这样对我!”
她忍着眼泪将药膏往树干上狠狠一砸,转身跑出了院子。
步枕吟:“”翻脸有点太快了吧。
“你还不下来吗?”少年略显迟疑的声音从树下传来。
糟糕,原来被发现了。
步枕吟脸一红,一个翻身,从树上轻盈跃下。
“咳,为师不是故意偷听你们讲话”虽然事实的确如此,她仍然有些心虚。
“我知道。”萧思寻的语气听起来满不在乎,神色依旧冷冷,但秀丽的眉目柔和了许多,不再显得那么冰冷无情。
“你在树上做什么?”
步枕吟打了两个哈哈:“没干什么,看看晚霞罢了。”脑子一转,想到什么,摸进袖子,把刚才从树上薅下来的两片叶子塞到了萧思寻手里。
“银杏树叶做书签最好看了,改天为师给你做书签!”
说罢便飞身进了屋。
萧思寻将那两枚形状好看的树叶对着西边燃烧的晚霞,端详了好一会儿,然后收进了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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