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枕吟抱着花回到雾雨山溪时,一进门,便瞧见萧思寻坐在房门前的台阶上,手里拿着一只狗尾巴草在逗猫玩。

    是那只全身橘黄,耳朵尖雪白的小猫,大概有四五个月大,身材苗条匀称,已经依稀可见成年猫的身形,但其实年龄相当于九岁的小孩,所以调皮得很。

    一会儿四只脚抱住野草一通乱啃,边啃边踢,一会儿又上蹿下跳,在院子里跑个不停。

    萧思寻倒陪它玩得不亦乐乎,时不时被它逗得露出一点浅浅的笑意,苍白似雪的脸上晕开一丝红晕,整个人变得红润生动了许多。

    萧思寻很少笑,现下这副场景,也不知道是他逗猫,还是猫逗他。

    “怎么不多睡会儿。”步枕吟问,一伸手,小橘猫就呼噜着凑上来,把毛茸茸的脑袋往她手掌心蹭。

    她不觉有点意外,这小猫真是一点不怕生,傻乎乎的,哪天被人抱走估计都不知道。

    萧思寻道:“睡不着,我没有白天睡觉的习惯。”

    步枕吟心说这几天也没见你晚上睡啊。

    她毫不客气地往台阶上一坐,拄着下巴,自顾自脑子里开始跑野马。

    离郁说书籍上没记载启动红莲业火阵法会有什么样的代价,但她几乎立刻就想到那个晚上萧思寻那场奇怪的“发病”,那大概就是“代价”,惨烈又痛苦。

    她不清楚自己为什么没有“发病”,也不知道是阵法本身如此,还是萧思寻故意为之,虽然后者她实在想不出这人这么做的理由。

    难道是让她欠他人情,再以此道德绑架她为他卖命?不对吧,这完全不符合正道五好青年男主的画风。

    可男主杀了他的师尊薛澄镜怎么说。

    想到这儿,步枕吟顿时长叹一口气,万分遗憾当初没有认真研阅原文。

    其实除此之外,还有诸多疑问有待解密,譬如萧思寻为何启动血莲业火阵,不过这些问题于她来说,兴趣有,但不多。

    进一步讲,她自认为目前两人的关系远没有到掏心掏肺的地步,而且有时候知道得越多,嗝屁越快。

    她还想多苟几年呢。

    鉴于种种情况不明,步枕吟谨慎决定还是不立马跟萧思寻摊牌她已经知道血莲业火阵这件事,以免突生变节,害她英年早逝。

    步枕吟想起什么,起身准备进屋,原本想拍拍萧思寻的肩膀让他不用太急着练刀。

    身体是革命的本钱,萧思寻这根营养不良的小白菜好不容易被她养肥了一点,她可不想看见他把那点本就不多的骨头肉又还回去。

    可手伸到一半,突然意识到这样不太适合。

    在此之前,萧思寻在她眼里就是个小孩,但自从知道现在他这副身体里其实是十八九岁的灵魂后,就有点七扭八拗,最终还是没有拍下去。

    那只手在空中飞快转了个弯,握拳状放在嘴下,步枕吟就势轻咳了一声:“你这样练刀,刀没练成,身体会先垮掉,得不偿失。为师建议你先歇几天,之后再练也不迟。”

    萧思寻将步枕吟抬手又止的动作一点不漏地看在眼里,他似乎不在乎她担忧的问题,反问道:“为什么不像往常那样拍下来?”眼神中似乎带着试探她的意味。

    步枕吟微微一惊,没料到萧思寻眼还挺尖,更没料到他会如此直白地问出来。

    那当然是因为你不是小屁孩了,就像你会揉小孩的头,但谁会揉一个成年小伙子的头,光是想想就觉得太奇怪了。而且没有人规定不干某事一定要有理由吧,难不成你还挺喜欢被我拍拍?

    步枕吟这样想着,也就如实回答,当然,省略了前半句。

    萧思寻手底摸着小猫,纤长的羽睫在脸上投下一片毛茸茸的阴影,直言不讳:“我不讨厌。”

    步枕吟便又是一惊,她一直觉得萧思寻应该挺讨厌,不对,应该说挺憎恨她来着,而且记得初来乍到之际,他也确实表现得极不待见她。

    怎么忽然不讨厌了

    难道是她这几个月来的付出还是有点成效?

    想到这儿,步枕吟不由生出快乐的笑意,恨不得一甩袖,立马飞上天转两圈。

    萧思寻抬眼看她:“你笑什么?”听到自己说不讨厌有这么让她高兴吗。

    这样说着,他却鬼使神差地跟着微微勾了勾唇角,笑意浅得仿佛是幻觉,但确实有那么一瞬光彩熠熠地在那张脸上短暂停留过,令人惊叹。

    他不知自己为何会笑,只是步枕吟笑了,他也就跟着笑了,好像她的笑会感染人一样。

    萧思寻喃喃:真是古怪。

    步枕吟道:“只是想到了开心的事情而已。”

    萧思寻“哦”了一声,低下头去撸猫,似乎不感兴趣,没再继续问下去。

    步枕吟大半只脚已经踏进了门槛,不知怎么,她忽然想回头看看萧思寻。

    只见少年抱着猫坐在青石台阶上,几片花瓣不知从哪里吹落到怀里,他也浑然不觉,不知道在想什么,脸上的笑意已然消散。

    大概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这天晚上步枕吟辗转入睡,居然再次“梦”到了萧思寻。

    然而这次场景不是在崖边,而是在一处宏伟气派的广场上。

    广场四角分别笔直矗立着四根两人合抱粗的纯黑柱子,上面雕刻着步枕吟看不懂的文字,乍一看有点像甲骨文。地面铺着白色的石砖,光洁如镜,一尘不染得可以倒映出头上的蓝天白云。

    这是清寂道平常用来举行重要活动的场所,叫瑕心台。

    步枕吟印象中瑕心台只唯一使用过一次,那是在萧思寻斩杀无夜后,归来之际,清寂道全道上下沸腾无比,欢呼声、惊叹声、赞赏声响成一片,身着白色统一制服的弟子们纷纷涌到瑕心台,争相围看萧思寻被薛师尊授缨。

    授缨是清寂道最高级别的嘉奖方式,代表清寂道对此人的肯定和赞赏,普通弟子可能穷奇一生都未必能获得一次授缨机会。

    但此时的场景明显不是原文中授缨时的场景,更像在进行着什么比试。

    白衣弟子们围在场边,时不时交头接耳几声。

    步枕吟仗着自己在梦中,又是透明的灵体状态,便旁若无人地站到了两个弟子身后,正大光明地偷听起来。

    从两人的窃窃私语中她得知瑕心台上原来正在进行萧思寻跟孟星楼的比试,以此选出薛澄镜的接班人,也就是新一代清寂道执掌者的后备人进行培养。说白了,就跟选定向管培生一样。

    因为萧思寻不愿动手,所以比试迟迟未开始。

    “快开始啊,我等着看好戏呢!”

    “要比就比,不比拉倒,别耽误大家时间啊!”

    “就是,到底打不打,磨磨唧唧像个娘们似的。嘻嘻,萧师弟,你不上我就上了。”

    “有病吧,催什么催,我看你连萧师兄的一根小指头都比不上,上上上,上坟吧你!”

    步枕吟猛地被最后一句哽到,觉得有趣又好笑,顺着声音望过去,意想不到是个清秀端丽的少女,大概十四五岁的样子,说出来的话却语出惊人,气势十足。

    原文中萧思寻由于母亲揭若梦身世的缘故,其实并不被道中大多数弟子接纳,唯一由始至终这么维护他的只有一人——燕华灵。

    她同为薛澄镜座下弟子,在萧思寻坠入忘忧墟七年后入门,性子很是豪放直爽且嫉恶如仇,立志要成为一代锄强扶弱、斩妖降魔的大侠。

    “华灵!”薛澄镜出声严厉呵斥,“胡言乱语,成何体统。”

    燕华灵缩了缩脖子,立马噤声,面上仍然不服气。

    薛澄镜此时不再是步枕吟第一次看到的青年形象,气质明显成熟了许多,看模样大概将近四十。虽然时间在他脸上留下了痕迹,但整个人给她的感觉一如既往的凶严冷漠,不近人情。

    瞧着瞧着,步枕吟生出一丝莫名的熟悉感觉,好像在哪儿见过薛澄镜这张脸到底在哪儿见过呢,她绞尽脑计,冥思苦想,终于脑子里灵光一现,冒出个人出来——离郁!

    不看气质,离郁长得跟这人竟有三四分像,怪不得每次看到离郁都有一种诡异的似曾相识感觉。

    这两人有什么关系吗?又或许只是单纯长得有几分像罢了。想想世间人儿千千万万,出现几个容貌相像的实在不足为奇。

    注意力回到广场上,站在瑕心台中央,腰佩一把漆黑长刀的当是萧思寻,自己的徒弟步枕吟还是认得出的。他比在魔宗时高了很多,目测比她高了一个头不止。好家伙,吃什么长得,骨粉吗?

    他的身形变得挺拔匀称,从一棵弱不禁风的瘦弱小树蜕变成了气势凌人直指苍穹的凌云木,不变的是那张俊美无俦的脸,还带着点介于少年和成年之间的青涩气息。

    步枕吟正打量着,萧思寻的目光宛如把利刃倏地射了过来,似乎发现虚空之中有人在注视他。

    他是发现她了吗?

    不可能吧,她现在可是透明人!

    目光一相触,步枕吟就确定无比绝对暴露了,这人黑幽幽的眸子正一眨不眨地钉在自己脸上,强大实力带来的压迫感让她冷汗直流,顿时有种自己是被牢牢锁定的猎物的错觉。逃是逃不了的,只能选选清蒸还是红烧这样子。

    就在她以为萧思寻会无情地给她来一刀的时候,他忽然瞥开了目光,那股巨大的压迫感瞬间消失。

    仿佛经历一次死里逃生的步枕吟惊魂未定,萧思寻的实力在以后竟然这么逆天?!

    这要是队友,简直美滋滋,但要是成了敌人,岂不完蛋。

    然而就在她还想继续看下去的时候,一缕刺眼的光亮不知从哪里穿透下来,照得整个人一激灵,当即醒了。

    步枕吟仰面看着熟悉的天花板,一时还没缓过劲来。

    迄今为止她已经两次“梦”见过她所不知道的那个前世里的萧思寻,不过说起来她隐隐约约觉得这不像在做梦,反而更像是进入了萧思寻的回忆之中。

    不知为何,她有预感他们还会再见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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