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关元妙仪的事情总是会引起轩然大波,尤其此次还关系到他们大昭皎如明月般的端王世子,于是百姓等着看后续,文人挥墨狂写话本,言官更是连夜起草折子准备参奏。

    元妙仪本人是第二日才知道闯了什么祸的。

    景盛帝气得在殿内走来走去,皇后赵氏也被喊来,坐在床边问元妙仪头还疼不疼。

    元妙仪搂着她腰撒娇,“还有一点点晕,抱着母后就舒服多了。”

    赵皇后心软的一塌糊涂,揉了揉她头发,“看你以后还敢乱喝不敢,要不要再休息会?”

    “休息什么休息,朕昨夜气得一晚没睡,她倒比我还自在。”

    元妙仪看他这气冲冲的模样就知道这是来问罪的,讨好笑着,“父皇,气大伤身,为了这点小事伤身体多不值得,不然气坏身体儿臣就罪过大了。”

    景盛帝今日不吃这套,冷笑一声,“你若真心疼我,也不会做出当众拦着温家公子调戏的事了,还闹得人尽皆知,今早上那些折子差点把朕淹了!”

    赵皇后哎呀呀着打断他,心疼道:“陛下,训斥归训斥,别吼乐儿啊,她才说头疼呢。”

    景盛帝憋着一口气,到底没用吼的了,恨铁不成钢地跺脚,“你说说你,还没安分两天,怎么又惹事。平日也就算了,那温庭玉前脚才立功回京,后脚就被你围在酒楼,你这让朕怎么同温家交代?”

    昨晚的事元妙仪记得断断续续,也不知道具体干了什么,但不影响她辩理,“怎么算惹事呢,我不就当众示个爱,怎么说的我多侮辱他一样。”

    她越说越理直气壮,“端王世子确实长的好看,京都中男男女女不都是这么认为的吗,我夸夸也不行?而且钦慕他的人那么多,谁规定大家就只能心里想想,说出口有什么丢脸的。”

    景盛帝气道:“你那是寻常示爱吗,你都放言要抢人回宫了,朕当皇帝这么多年,都不敢做这事,你倒好,比我还能耐!”

    元妙仪大呼冤枉,“父皇,你怎么只听他人添油加醋,那温庭玉不是还没在宫里吗?我也就言语微微轻浮了点……”

    景盛帝差点被气笑,撑着腰喘气,指着赵皇后,“你听她说的,还微微轻浮了点,要真把人抢回来了那还得了!”

    赵皇后道:“你这么恼做什么,那不还没抢回来吗?”

    又转头温声和元妙仪说理,“你看上谁,回来和父皇母后说就是了,我们自会帮你打听对方态度。你看现在,人家不乐意,当众拒绝,京都其他人不都看了你笑话,传出去对你名声也不好。”

    “我又不靠那玩意儿吃饭……在此之前,难道他们还给我安过什么好名声吗?不都说我跋扈任性,如今只不过再添了一件好美色而已,那又如何,我的确喜欢看美人啊,让他们说去呗。”

    赵皇后一时无话可说。

    景盛帝看她也吃瘪,幸灾乐祸道:“都是你惯的吧,看看看看,还管不管得了,闯了祸都能把黑的说成白的。”

    “怎么就又成我惯的了?”赵皇后没好气道:“臣妾前脚才让她禁足,陛下后脚就心软给人放出去了,那不让她出宫能有这事吗?”

    “一个个伶牙俐齿的,”景盛帝怒冲冲看向一旁安静的李德福:“那还都是朕的错了?!”

    李德福猝不及防掺和进来,只好劝慰:“陛下息怒,依老奴看啊,此事没那么严重。昭乐公主是真性情,看上端王世子怎么能用错事来说。”

    “小女儿家坦荡表露心意的事,成了是桩佳话,不成也能赞一声勇气。本来是两个人的情情爱爱,现在被有心之人编排,倒成了对大昭十恶不赦的祸事,哪能有这么个理?”

    景盛帝脸色缓和下来,冷哼一声,“那群言官就是太闲了,没事就盯着朕的女儿看,动不动就是‘我大昭危矣!’这江山难不成还是昭乐撑起来的,也太看得起她了!”

    赵皇后看景盛帝有消气的迹象,赶忙同元妙仪使眼色。

    元妙仪立刻殷勤的去给景盛帝捏肩,委委屈屈,“父皇说得对,本来就是我和温庭玉两个人的事,男未婚女未嫁,为何儿臣就不能示爱,难道就因为我是父皇的女儿,连心上人都不能追求了吗?”

    景盛帝被她说的心偏过去半截,凶是凶不下去了,没好气瞪她一眼,“你真瞧上温家那孩子了?”

    话都圆到这了,摇头岂不是白费功夫。

    元妙仪用力点头,“自然,但是他才拒绝了我的心意,儿臣也不乐意去强扭不甜的瓜,昨日也怪儿臣没有看顾场合,让他觉得不适,一定会向他赔罪道歉。”

    -

    打着赔罪的幌子,元妙仪午后就在大街上招摇过市了。

    锦瑟紧跟在旁,看她脚步往一旁卖小玩意的摊贩处走,不得不再次提醒她,“公主,我们今日是要去同温世子赔礼的。”

    元妙仪脚步轻快,“所以我买点东西送他嘛,父皇准备的那些温庭玉又不是没见过,这些玩意说不定他反而稀奇呢!”

    锦瑟:“……”

    然后她眼睁睁看着元妙仪挑中一个布制粗糙的红嘴小鸟,痛快付钱,一时沉默。

    元妙仪倒是很满意,走着把玩着,“哎,你说我昨晚真调戏温庭玉了啊?”

    ……这时候还有什么真假,此事全京城都快知道了,锦瑟好脾气地点头。

    她又兴致勃勃地问:“那你说,温庭玉听了那些话是什么表情啊?我当时说得很过分吗?”

    “奴婢当时不在场,楚小公子应当知道全部。”锦瑟想了想,又补充道:“不过那日走的时候,温世子脸色不是很好。”

    “我有那么讨人嫌么……”元妙仪哼了一声,把红嘴小鸟胡乱塞锦瑟怀里,“丑死了,送你了。”

    锦瑟和憨态可掬的小花鸟面面相觑,不明白她这时候生什么气,明明晨起的时候就知道被人拒绝了。

    她见人三两步就走远,前面马车来了也不往一旁让让,无奈去追,把人往里侧拉了拉。

    元妙仪默默生闷气。

    锦瑟原本想等马车走了后再开导元妙仪,谁知那马车不知怎么,竟是往她们这边靠近停住了。

    锦瑟奇怪的打量一番,“是谁认出公主了吗?”

    元妙仪烦闷道:“不见不见,让他们赶紧走,别挡我的道。”

    “……公主,还是见一见吧,正好是温世子。”

    元妙仪诧异抬头,正看到马车轿帘被掀开,一身银白锦衫的温庭玉朝她缓缓走来。

    温庭玉是最近才回京,除去乱七八糟的昨夜,元妙仪上次见他其实是三年前了。

    三年岁月,温庭玉看起来更成熟了些,但那副矜贵清雅,看谁都带一股疏离的气质还没变。

    元妙仪早上的话至少有一句没作假,她是真的爱看美色,即便才被温庭玉拒绝过,但再见她还是忍不住把视线放他身上。

    她秉持敌不动我不动的策略,打算看温庭玉拦住她做什么,就算他真被昨日的事气到了,也不可能在大街上解决这事。

    温庭玉神色说不出的怪异,且离她越来越近,早已超过行礼的正常距离。

    元妙仪目光警惕起来,忍不住往后退了一步,心道温庭玉不会真被她气坏了要在这动手吧。

    她一退,温庭玉就停住了动作,视线如实质般扫过她脸上每一个部位。

    元妙仪被看的毛骨悚然,总觉得他这个眼神奇怪得很,仿佛在看多年不见的情人一般。

    但事实是她昨晚才轻浮了温庭玉,对方不堪受辱视自己如仇人才更有可能。

    元妙仪被盯得浑身难受,干脆一叉腰,一扬头,一脸傲慢道:“谁准你看我的,知道我身份吗?就算你生气,也不许不把我放在眼里!”

    温庭玉一顿,收回视线同她行礼,温声道:“臣失仪,还望公主恕罪。”

    元妙仪昨晚才欺负过他,看他这样有点心虚,“恕恕恕……你拦我到底干什么?”

    温庭玉直起身理了理宽袖,慢条斯理道:“臣只是想问问,公主昨日的话可还作数?”

    果然是为了昨日的事情来算账!

    元妙仪哪里还记得昨晚她都说了什么话,含糊道:“作数作数。”

    想起今早在父皇面前打的哈哈,正好也能用来和温庭玉求情,好把此事尽快揭过。

    她作出一副情深款款的模样,“我只是觉得你好看,心里很喜欢你,才想问问你愿不愿意和我回宫的。但是一开始我有点不好意思,就喝了点酒壮胆,没想到适得其反,冒犯了你。”

    说着又把锦瑟怀里花里胡哨的布制小鸟抱回来,双手递给他,真诚道:“你看,我很过意不去,特意挑了赔礼给你,希望你别介意昨晚的事了。”

    温庭玉看着布偶熟悉的花纹,一时愣怔。

    他想起来前世这件事后,元妙仪让人送来几箱赔礼,这个布偶就混在其中。他当时没在意,一并让人送去库房,还是几年后元妙仪去库房玩,才把它从不见天日的箱子里扒出来。

    但当时那个布偶已经坏掉,看不出什么样子了,只剩下发黄的棉絮以及几片形状奇怪的花色布片。

    王府每天都有人想送礼,温庭玉甚至忘了这团东西是怎么来的,看元妙仪在房间里来回摆弄,就对她说喜欢的话让人给她新缝几个。

    当时元妙仪摇摇头,不感兴趣般把那团布料扔了,笑着调侃是谁家姑娘送他的东西,怎么还丑兮兮的。

    ……

    元妙仪捧着礼物等了一会,也不见人来接,悻悻然准备收回去,下一刻却见手里的玩偶被人拿走了。

    “公主,”温庭玉垂眸看着手中玩偶,低声问:“它是什么?”

    元妙仪看他好说话,顿时底气都来了,语气骄矜,“是本公主赐给你的礼物,管它是鸟是鸡,你收了就好好护着。”

    她看了一眼远处停的马车,“你这架势该不会是要入宫吧?我们可先说好,你收了礼物就代表不介意此事了,父皇问你你可要好好说啊……”

    温庭玉含笑点头,意味深长道:“公主既然说话算话,那臣自然也是,此次入宫仅仅是给公主还礼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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