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程野的纠缠并未持续很长时间,截止于夏予在军训时中暑晕倒,他体质又差又弱,顶着烈日晒了十来分钟,眼冒金星地往旁边倒。
霍岩跟夏予中间隔了一排人,又离得远,鬼知道他是怎么一眼瞧见夏予即将晕倒的。
在所有人没反应过来前,霍岩一个箭步冲到摇摇晃晃的夏予面前,利落而准确地接住倒地的夏予。
教官转过身,猛地见两个抱在一起的男生,脸色一变,“站军姿呢,你们干什么?谁让你们乱动的?”
霍岩打横抱起怀里的夏予,说:“他晕倒,需要去医务室。”
教官反应过来,神色也开始紧张:“是中暑么,你赶紧送他过去。”
远处程野瞧见霍岩抱住夏予跑远,也担心地看过去,没看两秒,眼前倏然一暗。
他们方队的教官冷冷看他,道:“站军姿你在东看西看什么?”
程野回头,“朋友晕倒,担心。”
教官神情严肃,“你出列,绕操场跑十圈。”
程野尤不服气,冷着脸回视,教官不为所动,甚至愈发严厉,圈数骤增到了十五圈。
最终程野没再跟他对峙,依照教官惩罚去操场跑步。
他想趁机遛去医务室看夏予。
也不知道夏予怎样了。
霍岩抱着昏迷的夏予直冲医务室,把正在午休的医生吓了一跳,他忙坐直身戴眼镜。
医生紧张道:“怎么了,小朋友,这是怎么了?”
霍岩表情严肃,一脸凶相:“医生,他中暑昏迷,情况不好。”
医生闻言忙让霍岩把他放在病床,立刻做基础检查,稍有不对,需要马上转送去三甲医院。
霍岩看医生忙活,石头一样立在旁边寸步不离,眼珠子更是一刻也舍不得从夏予身上挪开。
医生把他拨开,“别碍事。”
霍岩稍微站远一些,眼睛始终盯着夏予,看他面色苍白,秀眉紧紧蹙起,额发被一层薄汗浸湿,湿漉漉地贴在额头,可怜得像一只被暴雨摧残的流浪小猫。
霍岩忽地感到心脏闷疼,像什么东西压在上面,让他久久喘不过气,又像被尖刺穿透。
他不由抬手,掌心捂在心脏位置,感受心脏的跳动。
有一种很难受的钝痛。
好奇怪。
未等霍岩理清头绪,医生指挥他道:“小朋友,你过来搭把手,把他迷彩服领口扯开。”
霍岩思绪回笼,反应两秒,耳根子通红:“扯……扯领口?”
医生满脸奇怪地看他,“他中暑,需要凉快,你快过来弄,我去拿湿毛巾给他降温,要是人再不醒,得马上转去市区医院。”
霍岩听他说的严重,不敢再耽误,上前笨手笨脚地帮夏予扯领口,他力气实在太大,轻轻一拽……
“哗啦”一道清晰的撕裂声响,领口连胸膛那块布料直接被撕成两半,雪白胸·口袒露在空气中。
霍岩:“……”
医生:“……”
医生有些生气,“你,你这小朋友力气怎么那么大,让你拽拽,你怎么直接撕坏人家衣服。”
霍岩既愧疚又赧然地低头,脸黑红黑红的,“……对不起。”
医生摆手,“你跟我说也没用,你撕坏的是别人的衣服。……算了,等会儿他醒了给他换件我的衣服。”
医生说完这话,转身去准备一些帮助降温的东西。
等他端着金属托盘折返,这位高个子的黑皮男生已经打着赤膊,而那瘦白男生换上了宽松的迷彩服。
医生:“……”
小小年纪,怎么还嫌弃人。
夏予眼皮动了动,睁开,视野里是一片刺目的雪白墙壁,晃得他眼睛微微眯了下。
转动眼珠,对上旁边一道关切忧虑的目光。
是霍岩。
夏予记忆短暂断片,“我……怎么在这里?”
“你中暑晕倒了。”
霍岩将他扶起,小心翼翼靠住枕头,他动作轻柔,仿佛对待什么珍贵易碎的瓷器。
在他眼里,夏予确实是少爷羔子,骄矜,漂亮,像高档商店的玻璃橱窗里精致的洋娃娃。
让人挪不开眼,也不敢染指。
仿佛多看他一眼便是亵渎,污染,会弄脏他。
夏予:“……”
好丢脸。
夏予在体魄上一向自卑,现在当着所有新生的面,就他一个人中暑晕倒,简直丢脸到家了。
夏予生无可恋地倒回病床,暂时不想起来。
霍岩紧张问:“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么?头疼?”
夏予脑袋闷在被窝里,瓮声瓮气说:“阿炭,我想喝水。”
霍岩一愣。
阿炭是谁?
夏予察觉自己喊错,冒出脑袋说:“霍岩,我想喝水。”
霍岩“嗯”了声,替夏予端来一杯医生备好的口服补液盐,夏予笑着说了句“谢谢”,自己端着喝。
霍岩垂眸凝视夏予,目光静静落向少年,脸颊依旧有些苍白,浓密纤长的眼睫增添了一分脆弱,少年唇色却是艳丽的。
霍岩脑子里再度跳出两个字。
阿炭。
阿炭是谁?
那个想和夏予说话的男生,还是其他什么人?
霍岩在心里想着。
他思绪回笼,一转眸跟夏予倏然目光交汇,夏予疑惑看他。
霍岩反应过来夏予在叫自己。
夏予把空杯递给他,自己躺下休息,他动作太娴熟,竟莫名有种别样的亲昵和熟稔。
霍岩太迟钝,并未发现这一点微妙变化。
夏予没察觉自己的举动不对,他上辈子跟霍岩相处几年,被他照顾惯了,有些习惯偶尔会冒出来。
连“阿炭”这个称呼,也是上辈子他叫霍岩的。
最开始他给霍岩取绰号,是想达到羞辱他的目的,嘲讽他皮肤粗糙黝黑,到后来叫着叫着,“阿炭”两个字,反而成为少时的回忆。
霍岩这傻子,还以为是朋友间取的昵称。
霍岩得继续军训,尽管他不放心夏予单独在医务室,但抵不住教官不断催促和施压。
这次军训是严格按照部·队模式,一比一还原,必须遵守纪律,霍岩又是一个相当遵守规则的老实人。
霍岩走前,往夏予掌心塞了两颗,又是大白兔奶糖。
夏予:“……”
完蛋,霍岩这是当哥当上瘾了。
霍岩一走,夏予又躺回病床,想趁机偷个懒,军训提前,现在是在三十度高温下进行,非常热。
夏予往嘴里塞了颗糖,躺平。
唰——
旁边白色隔帘陡然被拉开。
夏予吓了一大跳,差点被糖给噎住,呛咳好几声,又端着水喝了些,人慢慢缓过来。
他不高兴地盯着旁边,想看是谁突然拉隔帘吓到自己。
“你怎么在这儿?”
梁宥面色冷淡:“中暑。”
夏予:“……”
夏予完全不信,但也没追着问。
梁宥目光投向他手里的大白兔奶糖,夏予往背后一藏,霍岩就给了两颗,刚才囫囵吞枣式吃了一颗,只剩一颗了,不给。
梁宥扶了下眼镜,转开脸。
夏予不太想跟他说话,伸手去够隔帘一角,想隔绝两人。
刚拉动了一点,忽地隔帘滚轮停住,夏予抬头,对上梁宥那张斯文冷峻的脸。
梁宥说:“你很讨厌我?”
夏予摇头,“那倒也不是。”
主要一想到上辈子梁宥告白,夏予就浑身尴尬,被男生喜欢,也不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
何况从小到大,偷偷跟他告白的男生还不少。
既然现在重生回来,他对未来有预知能力,对梁宥能避则避,这种喜欢他又回应不了。
梁宥目光停在少年微皱的眉心,他容貌好看,无论做什么表情,也不会显得难看,更衬得他灵动可爱。
脑海跳出的词汇,让梁宥为之一愣,他为什么觉得一个男生可爱。
再看一眼少年,唇红齿白,溜圆的杏仁眼睁大,瘦瘦弱弱的,像一只睁着无辜大眼睛的小猫。
让人忍不住去逗弄他。
梁宥看人时直勾勾的,不懂得避讳,夏予被他看得浑身直发毛。
夏予不再停顿,唰地一下拉上隔帘,匆匆丢去一句“我要睡觉了,别打扰我”,不再回应梁宥。
梁宥目光停在厚重隔帘。
半晌,又挪开。
夏予军训中暑的消息,不知道怎么传到夏父夏母那里,他们惯来宝贝夏予这儿子,闻讯而来。
两人关心后,夏予宿舍立刻在校领导们的帮助下,升了个等级。
他和霍岩单独住一个宿舍。
校长对外称夏予身体不适,霍岩是他哥哥,同住方便照顾。
夏予中暑昏迷那天,在场所有新生亲眼目睹,没人对此产生异议,除了某个被迫跑十五圈的傻怨种。
程野闻讯气得脸色铁青,大闹军训基地,被程家大哥收拾一通,没两天改送他去国外上学。
上飞机前,程野想趁保镖不备逃跑,最后被对方一拳撂倒,醒来已经在国外某栋别墅,自由被限制。
与此同时。
夏予和霍岩度过了半个多月的军训,快要结束这次训练,夏予多少有点舍不得。
因为一旦开始上学,意味着他平静生活即将结束。
夏予望着夜空,沉沉地呼出一口气,心想,该来的总会来。
无论是霍家那群吸血虫,还是设计陷害夏家的虚伪小人,这辈子,他一定会让他们付出代价。
转眼新生军训结束。
大家坐校车陆续离开军训基地,位置稍有变动,江晓川坐到夏予邻座,他又乐呵呵给夏予递糖。
夏予伸手朝霍岩兜里摸,霍岩没料到他这举动,吓得浑身僵硬,整个人面红耳赤,“夏、夏予。”
夏予:“怎么了?”
霍岩俊脸涨红,迟迟不吭声。
夏予注视他的表情,轻轻地眨了下眼睛,突然福至心灵,好像明白什么,默默撤回手。
霍岩暗自松了一口气。
夏予凑近他耳边,低声说:“前面有服务区,你可以去洗手间上厕所,憋太久对身体不好。”
霍岩:“……”
霍岩……霍岩脸更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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