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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予担心霍岩心脏不适,当晚便联系了夏家做体检的私人医院,第二天带霍岩过去。
有仪器原因,霍岩进去检查室时,摘脱了他的左臂义肢,义肢与他胳膊横截面融合完好,他用得也越来越得心应手。
检查室。
应医生要求,霍岩手抬起脱去上衣,夏予顺势接过来。
霍岩很爱干净,哪怕蜗居在逼仄的铁皮房时,他也每天勤换洗衣服,衣物上是很淡的洗衣粉味道。
上辈子夏予讨厌他时,说过许多违心的话,他骂过霍岩整天脏兮兮,又臭烘烘的,像只没洗干净的臭狗,也骂过霍岩看人眼神凶厉,跟路边护食的野狗一样。
他没说过霍岩好话,欺负他这件事贯穿学生时代,最后霍岩能愿意把他捡回家,已经说明了他的善良。
“夏予?”
耳边传来沉哑嗓音。
夏予抬头,霍岩将义肢也交给夏予,请他帮忙拿一下。
夏予抱住霍岩那条义肢,目光不自觉地落在霍岩宽阔身型,宽肩窄臀,双腿修长,那身结实的腱子肉好像比之前更加壮硕鼓涨。
从背影看他,像一匹弓起腰身的黑色猎豹,锋锐,冷厉,又浑身散发着凛冽可怕的压迫性气场。
如果说三个月前霍岩是幼狼,那现在的他已经逐步朝着成年狼王进化,也越来越像夏予认识的霍岩。
上辈子二十二岁的霍岩。
霍岩摘掉义肢,有些不太习惯,正活络着手臂,并跟着医生进里间。
为了适应义肢的重量与平衡,霍岩这段时间在锻炼,他手臂截肢有几年时间,一直是右臂在活动,左臂肌肉长期没有锻炼,有些不平衡。
做检查需要一点时间,夏予用霍岩的t桖罩住义肢,在门外等他。
坐了半会儿,医生又带霍岩到别的部门做其他项目,夏予则去医院大厅那边,想出去透透气,医院里面消毒水气味太重,他不喜欢闻。
夏予刚走出大厅下台阶,忽见一个坐轮椅的老奶奶下坡时不小心摔倒,他快速过去扶起对方。
“您没事……你??”
夏予最后一个字直接卡住,因为他实在没料到这位老奶奶……是个染着奶奶灰短卷发的少年。
夏予:“……”
少年腿上打了厚重石膏,腿脚非常不方便,他被夏予扶着胳膊,正疼得龇牙咧嘴地站起。
他嘴里不忘道谢说:“哥们,真的谢谢你——卧槽!”
突然,扶住他的力道瞬间一松。
少年重心不稳,瞬间又跌坐回去,重摔了个屁股墩儿,腿部和屁股疼得他脸都快绿了。
他瞪向夏予,怒道:“你他妈是不是有毛病啊?把老子扶起来又松手,存心害我摔倒。”
夏予的热心在看清少年长相后,如被一捧清水猛地浇熄,柔和目光更是瞬息间变得冰冷。
夏予冷淡地道了一声歉。
他没在看少年,转身就走,眼底厌恶更是藏也藏不住。
少年皱眉,“你站住。”
夏予置之不理。
少年声音拔高,“你害得我摔倒,随便一句道歉就把我打发了?”
夏予不想跟他多纠缠,转身走回他身边,拿出手机问:“你要多少钱,我赔给你。”
少年有被挑衅到,黑着脸骂道:“滚滚滚!老子不要你的钱。”
夏予利落收好手机,迅速离开这里,多一个字都不想跟他说。
他很讨厌这个人。
虽然这辈子他跟他并不认识,但也不妨碍他讨厌他。
少年目送夏予背影,啧了一声,似乎十分不爽。
脸长得不错,心却是个黑的。
夏家是这家医院的股东之一,夏予来过这家私人医院很多次,对整体的布局十分熟悉。
他轻车熟路地从另一道门回到检查室,想出去透气的好心情,在遇到一个傻缺后,消失殆尽。
霍岩做完检查出来,夏予脸色也没缓和多少。
霍岩对他情绪变化很敏感,他看出夏予不高兴,坐过去安慰他。
他是一个很实诚的人,话不多,不太会嘴上安慰人,最会的方式,就是摸出两颗糖放进夏予掌心。
上辈子霍岩与现在不同,他那时安慰人还不是这样,见夏予心情不好时,常常会远离他,然后茶几上倒一杯热可可,再出门。
霍岩很忙,不断地忙着打工,亦或者在外边做一些其他工作,不外乎是努力赚钱替夏予还债。
很多次夏予看他疲倦回家,心疼与愧疚交织,深深折磨着他,他也不是没想过离开,别再拖累霍岩。
但霍岩在还债人那里写了自己名字,哪怕夏予死亡或逃避,这份债务始终会落在霍岩头上。
夏予骂他是傻子。
霍岩闻言憨笑着挠头,说:“如果能帮到你,也好。”
夏予情绪决堤,嚎啕大哭。
……
夏予嗓音微哑地接过糖,鼻尖酸涩,上辈子他被费诚那小子欺辱,也是霍岩为他出头。
费诚是a城地头蛇老大的亲儿子,父辈涉·黑被打压过,势力有所削减,但影响力依旧存在。
因为生长环境,他性格跋扈张扬,比程野个性还要恶劣,程野顶多在夏家破产时讽刺他几句,拿钱了断两人的友谊。
费诚不同,他是个藏得很深的同性恋,上辈子他和费城在网吧打游戏认识,很投机。
夏予经常跟他一起玩,自然而然拿他当兄弟,也是这样一个他当作兄弟的人,得知夏家破产负债,竟说出了一个非常荒唐的提议。
他有能力帮夏家度过难关,有条件,而交换条件是让夏予做他男朋友,限定时间是三年。
这件事把夏予气坏了。
他第一反应是费诚脑子被门夹了,当场冷脸离开,谁知进去时对他客客气气的费家人,均变了脸。
夏予被困费家,既出不去,也报不了警,硬生生在费家熬了大半个月,最后是霍岩找来救了他。
霍岩不知怎么找来费家救他的,这件事好像费诚格外生气。
夏予是头一次见他脸色那么难看,像是一只被敌人侵犯领土的雄性野兽,浑身冒着森冷寒气。
夏予趁机想跑,被费诚抓个正着,费城满眼怒火,“他一来,你连多看我一眼,都不愿意!”
夏予瞪他,“你神经病啊。”
费诚不多说,把他扛回原来的房间,从门外反锁房间。
霍岩找到夏予时,他正饿得没力气地趴在窗边,玻璃窗上有他用牙膏写的“sos”三个字母。
霍岩没有把他打横抱起来,而是将夏予背在身后,“我们回家。”
夏予搂紧他的脖子,没吭声。
也是那天,霍岩最后那条价值百万的高定义肢损坏了。
夏予到死时,他都没实现为霍岩换条新胳膊的诺言。
……
夏予往嘴里含了颗糖,也给霍岩吃了一颗。
两人安静坐在休息区的椅子,片刻,他们相视一笑。
夏予想,这糖怪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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