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走出舱外,来到甲板船头,辛不忌向旁边的一艘官家坐船拍了拍手,似是早便准备好了的,要在今夜以此一曲震动天下。各十五名长相俊秀的少年男女腰挂长刀,身披披风,从舱中出来,坐了接引小船,来到平船舞台上。

    这三十名少年男女将九个大如酒瓮的铜鼎搬上舞台,在舞台边上等距离整齐地摆放成一个圈,然后举火点燃鼎中的燃烧物,九个铜鼎中火焰慢慢腾起,又在舞台上按半弧形摆上十个牛皮大鼓,最后,男女各有五名间插站到十面牛皮大鼓后,手上各自紧紧握了两只鼓槌,便待开始。

    其余的少年男女全都去站在舞台下面的船舷甲板上,等待鼓声,一切准备就绪。

    辛不忌与秋拂裳从宝船船头齐齐纵身而起,联袂跃上一丈外的平船,走到舞台下方的船舷甲板上,与等待登场的二十名少年男女汇集一起。

    平船舞台上,九个铜鼎里的焰火越来越旺,火苗开始熊熊燃烧着,冲向天空,照得夜空一片闪亮,乐工弦音的节奏在空气中回旋飘荡,轻柔地抚摸着皎洁的月光。

    在一阵悠扬的丝竹弦音里,一位约模十八九岁的女子手持一把柳叶刀,从舞台下面的船舷上一跃而起,跳到舞台上,然后盈盈走到舞台中央。那女子着一袭红色劲装,紧衣束袖,披一件大红色披风,身影修长,衣袂翩翩;前额一屡秀发,飘飘垂下,柳眉轻挑,杏眼斜飞,在闪耀的流光中,有几分英姿飒爽,有几分妩媚娇俏,正是秋拂裳。

    只见秋拂裳手握柳叶刀,焕发着青春的朝气,站在光焰之中,如一团熊熊燃烧的火。

    此时,悠扬的丝弦之音顿歇,然后,一通“咚咚咚”的牛皮鼓擂动起来,鼓音轻缓而有节奏。

    只见她面对湖心中的宝船,披风舒卷,双眼微闭,以刀作剑,势起于心,力发于腰,刀行于臂,意达于刀。左手持刀,与地面成一条平行线,双眼与左手平行,静如处子。随之,刀换右手,刀手一线,依然与地面相平行,单脚踮起,身体倾斜如金鸡独立,与地面成四十五度,右手发力,将刀平平挥出,短促有力,由弧线而一点的斩向前方。

    随着鼓点渐急,隆隆鼓声动九宵,突然,前奏的鼓声顿然休止,好象雷电停止了震怒。

    她的刀势形如剑器浑脱舞,随着鼓声休止,手中刀光闪闪,如日落大地;跃上半空,回旋之际,翩若惊鸿;劈腿奔跃,舞姿矫健轻捷,如同驾龙飞翔;刀光霍霍,如狂草劲书,粗犷雄壮;刀行翩翩,如月儿弯弯,轻轻洒落;那柳叶刀在她手上恰如一体,随着她的手势去向,有时如一团银色的烟雾,围绕在她身边,有时如一条银鞭飞出,击打远处的夜色;那刀便如有了灵魂,任意畅行于舞台上每一处虚空。

    刀如剑形,如影如风,如波如鳞。

    她的每一个动作都切合着鼓点,紧凑的打击节奏,间杂着声声娇叱,有如凤鸣九天。

    她的“行刀”动作连绵不断,如长虹游龙,首尾相继,又如行云流水,均匀而有韧性;她的“站刀”动作迅速敏捷,静止时姿态沉稳利爽,便如一尊雕塑。

    又一阵鼓声突然骤起,隆隆之声响动褰裳湖。

    九个铜鼎熊熊燃烧的火光中,一个又一个婀娜而矫健的身影跳进舞台中央,随在秋拂裳身后。

    那些人都是穿着一袭靛青色短装劲束,亦是披着大红色披风,各自手拿一柄轻巧精美的柳叶刀,眉目秀丽,英气勃勃,正是刚才站于舞台下面的十名青春少女,以刀为剑,加入刀舞,仿如一只只青红色的蝴蝶,翩然飞上月色长空。

    随着鼓声的缓急张弛,十一人的刀舞舞姿潇洒英武,形式绚丽多彩,就如一团团燃烧而飘忽的焰火,在阔大的舞台中央热烈的熊熊燃烧,尽情扬厉火红的烂漫青春。

    十一人在舞台中央,有时动如脱兔,宛若一道道红色闪电划破了夜的火,又如滑过莲叶上的一颗颗晶莹之露,热情地落入一张青丝绢帛;有时飘似朵朵飞花,便如一曲宛转而清丽的歌,悠扬在凉凉的夜月中,飘逸在流动的光影里,隐着一抹柔情,藏着一些闲愁。

    烁烁光焰,左右身姿凝霜雪,暂回首,且向玉宫掀动飞天舞。

    她们的刀舞以刺为主,还有削、劈、点、挂、撩、挑等动作,空灵、飘逸、变化繁复。她们以刀为剑,结合了剑器舞的刺技,以削、劈为主,将舞动的空间范围由剑锋刺出的点,扩展到刀芒所及的弧,让剑器舞的可观赏性变得更美更圆润。

    鼓声突然骤停,隆隆之声休止。

    “当”的一声,十一把柳叶刀,刀刀相交,然后,十一个青春之女脚踏月亮步,突然齐齐掷刀入云,高达数丈,接着,刀似一道道电光一样,从空中投射下来,她们手执了刀鞘接刀,刀锋准确地插入鞘中,悄无声息。

    舞蹈动作结束时,手中的刀影却如海面上平静下来的波光,只剩粼粼涟漪。

    那些有过的粗犷雄壮,有过的惊魂动魄,竭力抒发的战斗豪情,使一湖两岸的观众看着如天云变色,神怡目眩,只觉连天地都旋转起来了。

    俄顷,船中两岸掌声雷动,叫好声轰响。

    这时舞台边缘的九鼎之火火势依旧熊熊,鼓声又轻柔的响起,咚、咚、咚、咚,声音缓慢而轻盈。

    秋拂裳与身后的十名少女复又抽出柳叶刀,挥刀向前虚劈,腿半蹲,不哈腰、不低头,由臀部发力,上身轻轻颤动,踩着颤拜步,按“金、木、水、火、土”方位,迈动五步五方位等变化多端的步法。

    随着鼓点时急时缓的音律,她们的动律与鼓声紧密相合,颤、蹲、后踢、单腿、双脚跳跃,刀随身形而旋转时,在半空里画出一个个银色的刀花,在火红的光焰中有如片片飞雪,每一片飞雪便如一个个圆环,上下左右飘过,流畅如行云流水一般,伴随着一声声娇叱,展现出舞者的坚韧与不屈。

    月光如水,洒落了一湖银光。

    火光烁烁,与月光相辉映,点缀着舞台中央这十一把轻灵舞动的柳叶刀。

    柳叶刀在舞者轻盈的月亮步子的转换中,在半蹲的五步五方位步子的移动中,飞向空中、四周、身旁,似一滴滴青丝绸帕上的水珠;又似一个个银色的精灵,围着舞者绕身而动,贴身而舞,便如一副流动的水墨山水画,在诸多留白处,偶尔描上一抹神来点睛之笔。

    鼓声隆隆,急缓有致,十一把柳叶刀飞舞而旋转,轻柔、灵活、沉稳、棱角分明。

    这些青春靓丽的舞者或矮身而动,或长身跃起,慢中有快、柔中有刚、细腻中有粗犷,有质朴,有不屈,有悲壮。

    此时,鼓声隆隆,愈加密集,似是震得湖水都跟着翻动波光,跟着跳舞。

    随着鼓点声声,又有十名身形强壮的少年从舞台下的船舷处一个箭步跃到舞台上,手拿厚背阔叶刀加入舞场,皆是与那十名少女同样的靛青色短装劲束,亦是各披一件大红色披风,随着鼓声渐次急骤,只见他们分成两排,整齐散开在秋拂裳与十名少女身后。

    他们应和着鼓声,半蹲了腿,走出与秋拂裳她们一样的月亮步法与身形,很快融为一体。

    此时,十面牛皮大鼓的鼓声擂动中,咚、咚、咚、咚,声音更其雄壮。

    舞台中央,火光熊熊,映照着他们强壮而矫健的形体,威猛而勇敢的形象。

    只见他们右手持刀,手腕随着鼓声隆隆的节奏,有力的转动,口中发出一声声雄壮的吼声,同时舞步沉稳、凝重,充满力量感和厚重感。

    一时间,男性与女性,速度与稳健,有力与轻柔、圆润与雄浑,相互交织一起,构成了一副坚韧与悲壮、柔美与力量的音乐舞蹈的动感画面。

    看着舞台上燃烧的火焰,青春的舞姿,辛不忌已是豪情万丈,他一手提一把厚背阔叶刀,一手提了一壶王廷贡酒,火光照耀中,身影拖曳在舞台下面的船舷甲板上,他仰头喝了一口酒,一跃而起,纵身来到舞台上。

    火光熊熊之中,夜风扑面,他过去站在秋拂裳旁边,举起酒壶,仰头一口豪饮,口中长声歌吟道——

    “吉日辰良,穆将愉楚王。”

    手挥厚背阔叶刀掠过舞台边上的鼎上火焰,向空虚劈,劲力过处,阔叶刀之上挟着一道熊熊的艳红焰火,刀芒霍霍,直指苍穹。

    舞台上,鼓声隆隆,震动夜空。

    随着刀锋迅疾在空中划过几个火红色的圆弧,辛不忌一手持刀,一手提酒,轻飘飘地踩着月亮步,随了鼓声的节点舞动,继续吟唱着——

    “拔长剑,拂玉珥,璆锵鸣兮琳琅。”

    辛不忌尽显男儿本色,边吟唱,边大口豪饮,粗犷而豪迈,气势冲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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