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嫄微微笑着,忙弯身扶起他,伸手将他肩膀上的沙土拂了拂,温言道:“弟弟无须多礼。”
姐弟二人相视一笑,目光清澈,淡淡的笑意中,都能感觉到对方发自内心的亲切,忘却的十年,便如久别重逢,想来这个世界上最感亲情的,便是姐弟之间那份单纯了。
四人去一张空着的条桌上坐下,膳食坊厨师长早得到通知,见魏掌宫等人回来了,忙将已经准备好的菜肴饭食等端出来。
陈彻看了看,皆是学宫自产的菜蔬肉食,还有一条清蒸桂花鱼,虽非大鱼大肉,却也做的精致可口。
众人静静吃饭。
陈嫄坐在陈彻对面,微笑着直直看着陈彻一口一口吃饭,自己却不动箸。对这个一母同胞的亲弟,她是由衷的牵挂与喜欢,如今这弟弟多年的痴症终于痊愈了,几年未见,弟弟不仅长成了一个修长挺拔的男子汉,还生得与悬挂在学宫名人堂的母亲肖像一模一样,真是一个特好看特斯文的男孩儿呢。
陈彻见姐姐一直看着自己,不禁有些羞涩,脸上一红,抬头看了看陈嫄,不好意思地说道:“姐,你不吃饭么?看着我,就看饱了哈。”
这时几个十七八岁的学子过来,向魏掌宫合掌一礼,其中一名发髻上插了一只白色玉簪的学子对陈嫄嘻嘻笑道:“陈司教,这便是你弟弟呀,生得真好看,倒是像个女孩儿似的。”声音纤柔,想是学宫统一着装,不分男女,而这几位学子却是女子来的。
陈嫄闻言,微微一笑,看着说话那名少女,道:“是的,是我弟弟,以后你们这几个小妮子可不得欺负他呢,尤其是你姜九畹。”
姜九畹转头看着陈彻,促狭地眨了眨长长的眼睫,嘻嘻一笑,道:“小弟弟,你以后可得乖哦。如果挺乖呢,我以后让你去我家吃好吃的,嘻嘻。”说着,一路嘻嘻哈哈的,与身旁几名少女施施然走出了膳食堂。
陈彻闻言,不由心中一句腹诽:“你当本殿下是街头的小狗呀!”
这姜九畹便是祖师爷的大弟子姜有汜中年所生的小女,姜有汜也即前一代掌宫,现已告老,与学宫“有”字辈的六位师弟随祖师爷在学宫后山的剑庐闭关修行,近日便要出关,以便迎接五月五日的剑湖论剑大会。
姜九畹上面还有一个长姐,名叫姜一燕,年近四十,为人强势,是三名副掌宫之一,两个兄长,其中长兄姜无疾年约三十,便是他们这一代杰出的炼气士与剑道高手,同时也是一名造诣高深的文道学士,其二兄姜无忧已是二十余岁的人了,却是一个不折不扣的促狭鬼,虽在学宫学习五经六艺,却学无所精,整日除了捉弄学子,便浑浑噩噩度日。
他们家人口较多,便在学宫外的山林中寻了一地,自建住房居住。其实多年来,前来求学的学子中,有极少的数人是各国的王孙贵胄,考虑到这数名王族子弟生活自理能力极差,只要他们不误了每日点卯,不耽误学业,经主持学宫内务堂的副掌宫姜一燕签文批准,也可在山下村落中自行解决居所,但需严格遵守学宫的相关管理规定。
因陈嫄是学宫的司教,在寝园有独立的居所,两室一堂,考虑到陈彻长在深宫,初来乍到,便暂与姐姐同住,以便于陈嫄照料其日常起居。
大陈的王子殿下陈彻自此便开始了他在学宫的学习之路。
上佳学宫清晨的钟声总是会在黎明前的那一刹敲响,敲醒群山的寂静,一声声的回音里,却是一片安宁。星星逐渐隐没时,月亮也逐渐隐落于群山的尽头时,学宫里却早已是灯火通明。
宫外的晨光熹微,宫内青灯的暖色光线照着一排排庄严有序的身影,肃穆虔诚,缓缓来到中院的授学堂堂,分班而立。
中院的早堂诵读是学子们的日常的第一门必修功课。
三声引磬开始,众学子便礼师、问讯、放掌站好。
大堂内香雾缭绕,哒哒的竹板轻轻地敲响,响成一阙有节奏的音节,伴和了庄严的颂经真言,余音袅袅充满授学堂,慢慢扩散,如神圣而和暖的解语温言轻轻唤醒沉睡的心灵……
早起的功课做完,去膳食堂吃过早饭,稍作休息,便到上课听教的时间。从日上三竿的八时到午阳正中的十一时,有三节课,每节中间休息半炷香时间。课程分六类学论,分别为心学、道学、佛学、武学与文学及杂学。
心学有格物、知行、天人等儒理学。
道学有道德、齐物、自然等宇宙学。
佛学有唯识、三论、天台等宗派学。
武学有技击、炼气、兵器等人体学。
文学有写作、哲学、法律等世俗学。
杂学有术数、兵学、纵横等百家学。
上课时,学子先合掌念“眼观心,心观己,知行合一”,向司教鞠躬问讯,才可在各自身下的蒲团上就地坐下。所谓法不轻传,须敬重天地,敬重父师,敬重传统,亦须敬重自己,这是为内心种下一颗善业的起始。在点滴间保持平常,一言一行皆有规矩,任他风云变幻波谲云诡,我自笑之于云淡风轻,如此方能内心平和,安然无恙。是故,百千业果,皆是道行,亦如此成就一生。
休息的间隙,阳光暖暖的将温柔的时间落在院里,山风拂过,葱郁的大榕树伸展了木叶,将长长的根须轻轻垂在院中的地坪上,也垂在缓缓游移而去的时光中。
偶尔,三五个白袍身影,欢脱地跳跃在青青的石板上,手指去轻抚那些柔柔的根须,静静感受天地在这一时间里所给予的馈赠,欢喜着的感激,一心向暖。于清浅的时光中,平和静守,安详如初,不负少年,不负岁月,根植一朵兰花在心头,将清香缠绕在皓腕下,于芬芳中自在优雅……
修课于十一时左近结束,众学子起立向司教鞠躬,感谢司教的授道解惑,下课时肃穆排班,去膳食堂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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