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伯特和玄都留在这里吃了午饭又坐了一会,听这对夫妻絮絮叨叨的为了女儿叫安妮还是安琪争执了几乎整个処的时间以后,这才准备告辞。
“你确定不在呆一会么?”
“不了。”
黛西看她准备走急急忙忙的催奥伯从衣柜里面拿出来两个大盒子,递给她。
“这是给你的礼物,很早就准备好了,但是一直没有机会给你,快看看吧。”
玄都打开了其中一个一个更大的盒子,里面是一件有些眼熟的黑色长裙。
非常漂亮,深v的领口,贴身的裁剪,却在腰部以下开始绽开,像是一朵倒着的巨大的喇叭花,上臂上是漂亮的,雪纱做的泡泡袖。
整体的布料都是用的一种玄都不认识的,像是会闪闪发光一样的,一层一层的缎和纱
端庄性感,带着点年轻的俏皮。
去年圣诞之前奥伯说要送给她的衣服。
另外一个箱子里面应该是另一套。
玄都笑了笑,把两个盒子都抱在了怀里,高高兴兴道:“谢谢你,黛西。”
但是在开心,总是要走的,玄都是不好意思在别人好不容易团聚的新婚燕尔的窝里呆到晚饭的时候的。
路上玄都还是没忍住,开口问罗伯特道:“奥伯和黛西去登记了么?之前我一点风声都没听到,我本来打算给黛西送结婚礼物呢,这下都没了。”
“玄都,有的时候,两个人决定的事情是不需要告诉别人的。”罗伯特左手松开方向盘,摸了摸她的头:“况且,他们不举办婚礼,本身就是不希望有过多的人打扰,当然也不会提前告诉你。”
红发的小姑娘还是有些不太明白:“那他们为什么现在又告诉我呢?”
“因为他们的生命要开始新的一程了啊,这种值得让人高兴的事当然要与家人分享。”
“那你又是什么时候知道的呢,罗伯特。”
“圣诞之前。”
“好吧。”看来被瞒着的智商她一个人而已。
不过玄都并不怎么觉得生气。
坐在车上的十几分钟,她满脑子想着的都是黛西肚子里面的那个孩子,和那个幼小又温热的手掌。
低头看着自己白净的手心,上面好像还残留着一点点带着奇异搏动的温热。
人类的幼崽,真是奇特。
英国的天气反复无常,从霍格沃兹回到伦敦的那天还称得上天气晴朗,这两天的时候就开始淅淅沥沥的下起了雨,这一个月来,她偶尔会去奥伯家,然后再回到罗伯特家吃饭,吃完饭了,等对方把自己送回去。
那对新婚夫妇……已经为了孩子的名字争了一个月了,都七月底了,怕不是孩子出生了还没有个结果。
玄都和罗伯特坐在古斯家的餐厅吃饭勺子碰到盘底的声音总是让她感觉到有些微妙。
很微妙的……不详的预感。
她本来就吃得少,为了等罗伯特就又吃的非常慢。
“玄都如果你觉得坐在这里无聊的话,可以去客厅那里吃,我给你放点音乐怎么样?”
罗伯特好笑的看着她。
这个时候,她才发现自己无意识的一直在敲盘子。
“对不起……”玄都立刻放下了勺子:“我只是有点走神。”
“好吧。”罗伯特很轻易就放过了她:“那等我吃完,我们休息一会,我送你回对角巷,奥利凡德那里。”
“嗯。”玄都勉强笑了笑,在抬手的时候,却看到自己的右手在不自觉的颤抖。
而这个时候,她心里不好的预感越来越重。
这或许是心情大起大落以后的后遗症?
玄都哂笑了一下,努力的控制住右手,从新捏起勺子,而她的右手抖的像是得了癫痫一样。
“怎么了,玄都,你需要帮忙么?”罗伯特也注意到了她的异常。
“不……”话还没说完,捏着勺子的手又是一抖,这下,直接把那把刚制的勺子甩了出去,整个勺子被扔在了地上,扭曲成了一个不详的样子。
玄都瞪大了眼睛,豁的沾了起来。
椅子在木质的地板上划拉出巨大的声响。
现在,在颤抖的不仅是她的手了,还有她的身躯,从右手开始,蔓延整个身躯。
“罗伯特。”玄都的声音充满了恐惧:“立刻,现在,我们必须去找奥伯,找黛西。”
“这个时候么?”罗伯特似乎也被她吓了一跳,但是语气并没有什么改变,只以为她是舍不得自己那半个哥哥:“我们刚从他们家离开,玄都。”
“不是这个!不是!”玄都几乎是嘶声力竭的像罗伯特开口:“我们必须找到他们,快一点!必须要快!”
她想起来了,这份奇异的恐惧是来自哪里。
在不到十年前,她也有过类似的恐惧……
对生命存有敬畏,站在被时间遗忘的生里面,以至于,如果有亲近的人死亡,他们会有所发觉。
拥有这种奇妙的感应不仅是凤凰,诸多拥有着生的生命都有,甚至于……人类自身也具备着这种能力。
现在,她感知到的,来自死亡的恐惧,不是她自身的,而是属于她亲近的人。
奥伯,黛西,还有那个不知道名字的孩子。
罗伯特被她吓了一跳。
“好吧,好吧,你等着,我去拿钥匙。”
说着就回头,去门背后专门挂钥匙的地方去找自己的车钥匙,可是再一回头,那里还有玄都的身影呢。
而根本等不及罗伯特找到钥匙在开车去找奥伯的玄都,在强烈的,无法言喻的恐惧下直接变成了凤凰的样子,振翅想着刚才来的方向冲去。
穿梭在云雨雨水里面,任凭自己讨厌的,冰凉的液体沾湿全部的羽毛,只管不停的扇动翅膀。
快一点,再快一点。
去确认黛西和奥伯没事。
她穿过伦敦的大桥,高台。
地上的行人从这个角度看上去就跟蚂蚁一样小巧,最大的公交车也就是螳螂样子。
临近夜晚,不少商家把自己的霓虹灯给打开了,红红绿绿的一片,在雨里也显得热闹非凡。
可惜玄都无暇驻足欣赏。
只是一边飞,一边努力的把自己的感知扩张到最大。
在接近那个有些陌生的社区的时候,玄都选了一个小巷子落地,化成人的样子,一声湿漉漉的衣服全贴在身上,非常不舒服,但是她只管抬脚往社区里面走。
但是前方有个嘲杂的人群,必须穿过才能到社区里面。
玄都试图绕过整个人群的时候,却听到人群里面的窃窃私语。
“谁干的啊,这太可怕了。”
“哎,这夫妻两个好像是才搬到我们社区的吧,怎么会发生这种事?”
“有人叫救护车了么?这里有死人啊!”
……
玄都原本不想理会,可是旁边有人撞了她一把。
“让让,我是圣保罗医院的主任医师,都让让。”玄都被装的微微一侧身,眼角的余光穿过人群,落到了人群中央。
那里有一小块的空地,被环包起来。
地上洒落了一地的晚餐材料,还有一点水果……还有两个人。
人太密集,没法直接看到那两个人是什么样子……不过……她认出了那条长长的裙子。
孕妇裙,黛西今天上午穿过的那件。
感谢凤凰的遗传,她现在已经有一米六出头的身高,看起来和成年人并没有什么区别,以至于她推开那些围观的人的时候并不怎么麻烦。
“这个人怎么回事啊!”
“她力气好大,抓的我的肩好疼!我想我的肩膀一定被她抓裂了!”
“哎!你捏伤人了都不道歉的么?”
围观的人还要指责,就看到这个推开其他人挤到人群最前面去的女孩在看到雨里躺着的夫妻两人的时候,愣了一下,然后就像是忽然垮掉一样,跪坐在了地上。
在看到奥伯和黛西的一瞬间,玄都就失去了所有的想法。
“奥伯,黛西。”玄都颤抖着,跪在伦敦夏日,深夜的雨里,用手撑着自己一部分体重这才没有垮下去。
深深的喘了几口气,可是不管她怎么喘,都觉得自己像是快要断气了,呼吸不过来了。
纤细的手指遏住喉咙,看不出来到底是想从喉咙挖出一个洞来让自己好好呼吸,还是想硬生生的掐死自己。
几个小时前还是一对碧人的兄嫂,还在期望未来,甚至还在和她一起纠结孩子以后叫什么名字的人。
她的亲人。
她的兄长。
她的嫂子。
还有那个没出生的孩子。
躺在冰冷的雨里面,毫无反应。
眼睛睁的大大的,奥伯身上还留着奋力挣扎的痕迹,而黛西面目之间都是绝望,不会再有别的表情了。
玄都膝行着,抖着手脚狼狈的爬了过去,小心翼翼的伸手去触碰奥伯,对方脸已经彻底冰冷了。
而另外一边,那个一开始撞开他自称医生的人也正蹲在雨里,去探查黛西的生命迹象。
玄都眼神落在黛西漂亮的眉目上,那双杏仁眼里面已经失去了所有的光彩,以一种不体面不光彩的样子,躺在了地上。
“没有任何外伤,没有中毒迹象,没有器官衰竭……是暴毙……得去做尸检才能确定死因。”
她听到那个看起来三四十岁的医生这么说着。
可是声音并不真切,轻一声重一声。
一会像风一会像雷,混着雨声听不真切。
不用再查探了。
没用的。
是阿瓦达索命咒。
巫师的三大不可饶恕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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