鹤冲霄随意在水中翻转了几圈,便捏破手中的凝珠揉搓出泡沫朝身上抹。
她洗澡时习惯哼唱一些不成曲的小调,那水中的怪人恩奇都却听得如痴如醉。
多么美妙的声音啊,如林间的那漂亮鸟雀的鸣叫声,甚至比那还要动听。
他暗红色的眼睛里全是痴迷,不自觉地朝她靠近。
自然的宠儿恩奇都,野兽亲近他、万物青睐他。
他在水中如一条鱼一样灵活、矫健,那会将人溺毙的水也是他的助力,他如一支离弦的箭一般悄无声息的奔向她。
一团金色的不明物从水中破水而出,鹤冲霄条件反射之下便是当胸一脚飞踢过去。
老实说,这冷不丁的一下子还真挺吓人的。
她警惕地朝岸边后退一步,眼睛盯着那团金黄色,防备着它的再次袭击。
就见那不明生物被她一脚踹出两米远,上半身后仰着坐在水中,像是被打懵了一般不动弹了。
那家伙浑身湿淋淋的,像一条落水狗。
金黄色的卷曲长发贴在身上的还在滴着水,全身上下也都长满了金色的短毛、一缕一缕湿漉漉的,暗红色的眼睛里正盯着她。
那眼神,似乎茫然中又带着些委屈不解?
鹤冲霄惊疑不定地打量着这个家伙,这是什么东西?古猿?变种金丝猴?还是进化不完全的野人?
这个体态,应该是野人吧?
她正疑惑间,那不明生物忽然动了。
鹤冲霄浑身都紧绷起来,戒备着对方的一举一动。
原则上,大联盟不允许杀害未开发星球的当地土著,如果受到攻击,行动时以让对方失去行动能力为上限。对于意外通过虫洞穿梭时间的幸运儿,研究院主张要遵守旁观者准则,不干涉、不伤害,尽量收集资料,等待大联盟的救援。
水中长满毛发疑似野人的家伙却只是动了动胳膊,指着他自己:“&a;¥¥。”
具备某种韵律,不是单纯的吱哇乱叫。
她将他发出的声音在心中默默地重复一遍,快速分析着。
初步推断他具有语言交流的能力,似乎是在告诉她他的名字?
有智慧、能交流,再看他的外形,应该是早期的远古人类?
但万年前的人类应该已经进入四级文明乃至五级文明时期,这时期原始公社制度基本解体,军事民主制度盛行,已经开始产生奴隶制城邦国家。
她护卫考古工作小组已经有不短的时间了,对于他们的研究的东西耳濡目染也有一些了解,这时期的雕塑、壁画等等,都显示当前时代的人类外形已经和后世基本一致。
那这个浑身是毛的家伙是怎么回事?
鹤冲霄从戴在手指上的空间纽中拿出浴袍快速披在身上,接着取出脑波翻译器,戴在自己的左耳上开启。
看她一直不理会他,恩奇都歪了歪头,有些不解地看着她,开口又重复了一遍:“恩奇都。”
恩奇都?
鹤冲霄试探着开口,和他交流:“恩奇都?你的名字?”
她说着未知的语言,可他却神奇地听懂了她的话语。
恩奇都惊奇地打量着她,眼神落在她刚刚戴在耳朵上的那个小东西,若有所思。
“是的,恩奇都,我的名字。”
得到回应,他却垂下眼眸,黯然神伤。
有了智慧的恩奇都,已然明白,他是神的造物。
大神阿鲁鲁创造了他,
他从战神尼努尔塔的身上汲取了非人的力量,
强大的恩奇都,他生而不凡。
可眼前的这女子,这美丽如林中女妖的女子。
她的力气可与他匹敌,
她挥手间便能造物,
那佩戴在她左耳的神器,更是将她的身份显露。
一位女神,美的化身,让他目眩神迷又黯然神伤的女神。
他该如何,才能与她相伴?
嗯,是人类啊!也许在他身上出现了返祖现象?
鹤冲霄一边思考着,一边系上浴袍的腰带,目光始终注意着着他的一举一动,慢慢地一步步退回到岸边。
收起石头上的衣物,她略微倾身,尽量表露出友好的姿态开口道:“恩奇都,能告诉我你到我身边来是想做什么吗?”
她口中喊着他的名字,恩奇都的心里又生出喜悦来。
多么动听啊,他的名字,从她的口中喊出,就仿佛被她赋予了不同的意义。
他想做很多,想触碰她,想与她像一雌一雄两条蛇一般紧紧纠缠,一起喝水、一起品尝最嫩的青草,休息时也要依偎在一起不分离
若他的女神知晓他的妄念,定是会毫不留情将他驱赶吧?
于是他无师自通学会了说谎:“我想请求你,我的女神,请允许我陪伴在你身边。”
这家伙在说什么啊!鹤冲霄眯起眼,什么陪伴在她身边,是她理解的那个意思吗?
但好像这时期的人类还保留着奔放的天性,不能用后世的标准去衡量他们的行为。
至于女神这个称呼,她倒是没有多想,只以为是花言巧语的形容词。
有些尴尬地扯出一丝僵硬的笑意,她拒绝道:“恩奇都,请原谅我不能答应你。”
她拒绝了他!
强烈的失落感袭上心头,鼻子一酸,恩奇都那暗红色的眼睛里一滴泪水慢慢流了下来。
她的美开启了大神阿鲁鲁赋予他的智慧,可那智慧除了赋予他一些碎片式的记忆,就只教会了他语言和如何使用力量。
混迹在野兽之间的恩奇都,他不懂人情世故,他高兴了就笑,伤心了就哭。
一滴、一滴
眼泪不断从那暗红色如同宝石一般的眼睛里涌出。
他被绒毛覆盖的脸上看不到表情,唯一能表达情绪的眼睛反而愈发夺目了起来,于是那失落与悲伤也就显得更动人。
怎么就哭了?!
鹤冲霄有些目瞪口呆地看着他,思维都有些空白,她说了什么刻薄的话吗?
便是她在医治受了重伤的战友时,也不见有人哭成这样,哪怕疼得哭爹喊娘飙眼泪,那些家伙们也会嘴硬地说着流血不流泪。
“额,别哭了,有话好好说。”她第一次接触这么脆弱、情绪表达这么丰富的人,有些手足无措地哄道:“要不你先出来?别在水里待着了,上来吧。你说的事情我再考虑考虑,咱们慢慢商量啊?别哭了”
恩奇都闻言呼吸一滞,眨了眨眼睛惊喜地抬眸看向他慈悲的女神。
他从水里跳出来,蹲在岸边抖了抖身上的水,小心翼翼挪动着慢慢朝她站着的方向蹭过去。
那样子好像一只讨好人的小兽,生怕被一脚踢开。
鹤冲霄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没有放松警惕,但到底没有阻止他的靠近。
恩奇都敏锐地捕捉到她态度的松动,咧开嘴露出两排牙齿,愉悦地笑了起来。
他的美神,
他的心之所向,
他的眼泪因她的悲悯而珍贵。
笑得傻乎乎的,鹤冲霄勾了勾唇角,暗自想着。
对峙了这么一会儿,她身上的泡沫都要干了,暂时平息了这个小小的意外,身上不舒服的感觉就变得明显起来,她得把泡沫冲洗掉,要不然心里难受。
垂眸看着还在一点点朝他挪动的家伙,她点了点手臂上的光脑,对小q下达了指令:开启全面监控,启动危险预警。
“恩奇都,请转过身背对着河水等待片刻可以吗?我需要清洗一番。”
虽然这家伙是男性,但他是这时代的土著、浑身又长满金色的毛,她心底缺乏真实感,根本没把他当做异性看待。
恩奇都乖乖地点点头,依言转过身体背对着河水坐了下来。
他甘愿充当她的守卫,
谁想要靠近她,
先要将他打倒。
鹤冲霄没有耽搁,飞快地冲洗完凝结在皮肤上的泡沫痕迹,便擦干水迹重新穿好了防护衣。
她将还没有干透的长发捋到身后,对着仍旧一动不动背对着河面的恩奇都说道:“好了,恩奇都,不用在背对着我了。”
恩奇都闻言从地上起来,转过身面向她。
他波浪一般的金色长发还有些湿润,但身上的绒毛已经干透了,毛绒绒的像一只成了精的金丝猴。
反正以鹤冲霄的审美来看,还怪可爱的。
再提起之前的问题时,她不免对这毛绒绒的大家伙多了几分怜爱:“为什么想,额,陪伴我?”
恩奇都好奇地看她身上包裹着的黑色防护衣,
这样的她不再像那神秘的林中女妖,
她像战神尼努尔塔一般,英姿勃发。
“我慈悲的女神啊,你如此美丽,我混沌的神智因你而清明。当我有了思想的那一瞬间,我全部的心神就已经被你占据。”他将他的依恋对着她诉说着,直白又热烈。
鹤冲霄忍不住笑了,任是谁听到这热情的赞美心情都不会太坏。
“谢谢你的称赞,恩奇都。”她不管他听不听得懂,认真与他讲道:“被美的东西吸引,这很正常,但不要因此被迷惑。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恩奇都点点头又摇了摇头,他听懂了她的话,可是不是迷惑对他而言并不重要。
想要,就靠近。
喜欢,就要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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