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目标明确,走路又快,买菜的任务很快完成。驱车到茉茉家去接孩子,江时煜把车停进地下车库,问:“和我一起上去吧?”
贺容低头撕倒刺:“你去吧,我在车里等你。”
他怕见到什么令他尴尬的情景。方才逛完菜场,他心情难得轻松,甚至找回了一点和江时煜谈恋爱的时候那种快乐自在的感受。
可是一上车他就冷静下来了,因为江时煜去茉茉家根本不用导航,轻车熟路。小区的电子门禁也扫出了江时煜的车牌,显示车位有效期还有五百多天。
他的心一点点冷下去,干脆合上眼,窝在座椅里闭目养神。江时煜也没有勉强他:“我很快回来。”
他从兜里把车钥匙掏出来放在中控台上,确认了一遍手刹和档位,拉开车门:“车就让它启动着,熄火了空调也断了。”
贺容颔首。不管别的方面如何,江时煜还真是个好爸爸,这么一会儿都怕热着他闺女。
江时煜果然很快去而复返,身后还跟着穿着一身橙色运动装的茉茉。茉茉背着一个小兔子的背包,看见熟悉的车牌就跑了过来:“贺容哥哥!”
“慢点儿跑。”贺容打开车门,蹲下身把扑过来的小姑娘抱了个满怀。江时煜几步追上来,催促道:“快上车,车里凉快。”
“哥哥,我想和你坐一起。”茉茉搂着贺容脖子撒娇。
贺容刚要答应,江时煜板着脸道:“江茉茉,你三岁就能自己坐车了。”茉茉据理力争:“可是我很瘦,贺容哥哥也很瘦,我们坐得下!”
“在家不是答应得好好的,要听话吗?”江时煜眉头蹙了起来,身上的压迫感顿时强烈起来。
茉茉害怕了,往贺容怀里缩了缩,贺容一把护住孩子,拉开后座车门:“没事儿茉茉,哥哥陪你坐后座。他更年期了,你别理他。”
茉茉乖乖挪到后座中间,自己扣上安全带,小手一扬:“出发——!”
到家之后,江时煜把茉茉安置到一个摄像机能拍到的角落让她写拼音作业,自己和贺容在厨房收拾菜。
“做个清蒸鲈鱼,排骨汤,炒土豆丝,给茉茉蒸个鸡蛋羹,差不多了吧?”贺容清点着菜,目光扫过角落的摄像机。
“还买了青椒呢。”江时煜从挂钩上摘下围裙,“再来个青椒肉丝,咱俩吃。你去陪茉茉吧,别沾手了。”
“围裙给我,你去陪她吧。”贺容是知道江时煜的做饭水平的,把面煮好已经基本是江时煜的厨艺上限了,再复杂的菜能把他难为死。
“那我给你打下手。”江时煜把围裙换给贺容,伸手给他把身后的围裙带子系好,对着摄像铺垫道:“观众朋友们,咱俩这做饭手艺确实够呛,但是呢,茉茉也平安长这么大了。为什么呢?因为一般都是我爸妈做饭给茉茉吃。”
贺容乐了,把土豆丢给江时煜:“切丝去。”
江时煜的工作进度很慢,给土豆刨皮花了五分钟。这期间贺容已经麻利地烧了一锅开水焯排骨,等水开的期间还打好了鸡蛋腌制好了鲈鱼。
贺容拿着梅条肉一扭头,看着江时煜正对着砧板上被劈成两半的土豆发呆。他只得先搁置下那块儿肉,过去拿过刀:“就你这个切菜速度,我给排骨雕完花了都吃不上土豆丝。”
他说话也不耽误干活,厨房里很快响起节奏明快的切菜声。江时煜怔怔地看着贺容的动作,垂在身侧的手指微微蜷起。
和他在一起的第一年,贺容试过下厨房,做的饭简直难以下咽,吃下去会怀疑人生的程度。他准备扛着八百米厚的恋人滤镜硬塞进胃里的,可贺容自己吃了一口就连盘子一起扔进垃圾桶了,实在是太难吃了。
可是现在,贺容的刀工娴熟,在厨房里自如得很,多线并行,一看就是下过很多次厨房的,和曾经那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少爷判若两人。
他为什么突然会做饭了?是为了谁练的吗?
江时煜脑补了一堆,拳头越攥越紧。贺容听不到他的心理活动,但是察觉江时煜半天没动静,出声问道:“你在想什么呢?”
“我……”江时煜险些脱口说出心里话,很快反应过来,改口道:“你说我老。”
“啊?”贺容切丝的动作停了,诧异地扭头看江时煜。
“早上买鱼的时候,你就说我老。刚刚接闺女,你说我更年期了,还不是嫌我老。”江时煜的嘴角都要撇到下巴去了,“今天还没过去一半儿呢,你就两次嫌我老了。”
他看向贺容的眼睛,那股委屈都快化为实质了:“我很伤心。”
贺容有些无语,又有点儿无措了。他把身子扭回去,逃避似的把一边的梅条肉拎过来切丝。
切了一半的时候,江时煜又道:“贺容,我已经老到你都不愿意搭理我了是吗?”
贺容抿唇,想了一会儿才道:“你年轻的时候长得太腻歪了,老点儿才好,显得稳重。”
这话虽然有安慰的成分,但不是假话。
江时煜生得精致漂亮,天生的冷白皮,二十啷当岁那会儿细皮嫩肉的,笑起来露出一对虎牙,比洋娃娃还漂亮。又因着那双锋锐眉眼的功劳,丝毫不显得女气。
后来他跟着剧组天南地北地跑,不规律的作息加上高强度的工作让江时煜眼角早早生出细纹,和贺容的年龄差距这才显现出来。
江时煜又笑出了那对虎牙:“还是老婆对我好。”
贺容闻言却高兴不起来。他眸色沉了沉,把肉丝放到一旁备用:“你去冰箱里拿个东西敷敷脸,别正式开机了之后还肿着。”
“嗯。”江时煜从冷冻层取出一支碎碎冰敷在脸上,拿厨房角落的镜头当镜子用:“贺容,我这都毁容了,以后没有剧组要我了,你得对我负责。”
他说这话就是为了防止播出之后别人乱猜这伤势,不等贺容回答就接着说:“亲爱的观众朋友们,我们家空调一般都是26度,但是昨天晚上,我热,把空调开到了24度,睡着了。睡着之后,无意中抢了一点点被子,就被贺容同志一脚踹下了床。然后就磕成了这副模样。”
“这次事故告诉我们,卧室,尤其是主卧,一定要铺地毯。”江时煜一脸严肃地对着镜头总结陈词,说出的话却是颇不正经。
“阿爸——!”客厅里茉茉突然喊起来。江时煜应了一声:“怎么了?”
“我作业写完了!能不能看动画片呀?”
“让我检查一下。”
江时煜走了,厨房总算安静了。贺容把土豆丝从水里捞出来沥干,唇角挂上了一抹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笑意。
好像也没他想得那么糟。
茉茉看了一集动画片,贺容就把菜全部做好了。江时煜和茉茉并排坐着,一边夸一边干饭。贺容自己没吃两口,大部分时间都在撑着头看这一大一小。他俩捧着碗,埋着头吃得香极了。
做饭的人不洗碗。茉茉继续看没看完的动画片,嘴里还嘬着江时煜敷完伤口已经快化成常温的碎碎冰。贺容靠在沙发上,本来是想陪茉茉看动画片儿的,没想到看着看着,困意逐渐涌了上来。
梁宣的一个电话搅了这场美梦。贺容摸到手机,闭着眼睛接电话:“喂?”
“贺哥!”梁宣喊了一声,小心地问道:“你……昨天睡得怎么样?”
“睡得很不好,人快死了,能不录了吗?”贺容没好气地道。
“不能……”梁宣底气不足,“哥,住得还习惯吗?缺不缺什么东西,我给你送过去。”
“不缺,我什么都不缺。我连个行李箱都没有,全身翻遍了只有一部手机,充电器都是从地上捡的,我能缺什么呢?是不是啊,宣儿?”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贺容的起床气越来越大。
“对不起贺哥!我说怎么感觉忘了什么事呢!啊啊啊!我肯定是被雪花牛肉迷了眼!牛油把脑子糊住了!”
“你知道就好。”贺容见他认错态度良好,放过了他,“我午睡呢。还有什么事没有,没事儿我接着睡了。”
“有。”
梁宣答了,接下来的话却有些支支吾吾。贺容不耐烦地举着手机等他开口,厨房里江时煜洗干净了手,见他在打电话也不避讳,蹭到他旁边大大方方偷听。
贺容瞪他,江时煜不为所动。
梁宣这时也终于磨叽完了:“贺哥,是这样的。咱们新戏不是上映了嘛,反响不错。剧组的意思是让你和潘露那边炒一波cp,带一带热度。也不用真怎么样,一起去吃个饭,再送她回家就行了,到时候找人拍点似是而非的照片。潘露那边已经答应了,贺哥,你看……”
江时煜的脸色已经和锅底一样黑了。贺容也没想到梁宣打电话是为了这种事情,咳了一声:“我的工作就是拍戏,戏拍完了就结束了。正常的宣传我会配合,别和我扯这些有的没的。”
“贺哥,你要不再考虑考虑,这部戏收视不错的。现在都流行营业cp,说不定就能爆火呢!贺哥——”
贺容的神情彻底冷了下来。他拿开手机,直接挂断了电话,没再给梁宣开口的机会。
江时煜面无表情地把茉茉从电视机前捞起来:“到午睡的点了,不许看了。”说完不顾茉茉的反抗,把她送回了小房间。
贺容仰倒在沙发里,心情疲惫。
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呢?
江时煜从小房间出来的时候,手里还拿了纸和笔。他把东西搁在茶几上:“下午咱俩做一个人物小传,你先醒醒神,我一会儿就来。”
他说完就去了阳台上,拉上了厚重的玻璃门。贺容只能看见江时煜低头拨弄了一会儿手机,又打了两个电话,却听不到他说了什么。他走进洗手间,用冷水洗了把脸冷静一下。
这头,江时煜从经纪人那里要来了梁宣的联系方式,一个电话拨了过去。
“小梁呀。”
梁宣接到陌生来电,又听他喊的这么亲近,一头雾水:“我是。您哪位?”
“你好,我是江时煜,昨天我们在飞机上见过一面。”江时煜的话和气极了,那表情却怎么看都是冷笑。
可惜梁宣看不到,从听觉上真以为江时煜是和他客客气气打招呼,热情道:“诶呀,是大影帝啊!太荣幸了!”
“我刚刚不小心听到你和贺容通电话,说那个谁,潘露要和容容炒cp是吧?”
“啊,这个,那个……”梁宣心说这怎么能不小心听到的?一时不知道如何接话。
江时煜笑道:“没什么不好意思的,圈里常有的事儿嘛。”
梁宣一下就像见到了救命稻草,自动把江时煜划为自己人阵营,称呼也变了:“诶呀江哥,您说得太对了!您能不能帮我劝劝贺哥?他脾气可倔了!”
江时煜从善如流:“好说好说,”下一秒他话锋一转,“但这不是长久之计啊,是不是?”
梁宣沉默。他何尝不知道这些呢?但不是人人都能有江时煜这么好的资源的。他知道贺容的清高性子,如果可以,他也不想逼着贺容做这些。
江时煜数着他沉默的秒数,适时开口:“反正要炒,为什么不直接和我炒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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