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逸涵这一晚上睡得都很不好,本来到家就已经十一点过了,在床上辗转了半天想起来明天最起码得跟白楚带点汤去学校。
蛋白质高、补充胶原蛋白那就鲫鱼汤和猪蹄汤
维生素、忌辛辣油腻多带些水果去
流食,胳膊受伤也要吃流食?是因为勺子比筷子好使吗算了保险起见,就流食
明天上午就得去学校,阿姨每天六点半来跟他做早餐,汤这种东西得喝热的,那就只能辛苦阿姨中午把饭菜送到学校去了。
等方逸涵把要做的菜写好重新回到房间的时候已经接近凌晨一点了,还是没有睡意,方逸涵只能死马当活马医准备刷一套物理卷子催催眠。
手刚伸进书包,指尖就感受到了书包夹层里传来的凉意。
这个翡翠扣是方逸涵五岁那年外婆送的,特意找的种水圆润度都顶好的的翡翠原料请大师做的。
乐老夫人很是疼爱这个外孙,除了平安扣本身就价值不菲,为了祈求平安,又亲自去寺庙虔诚礼佛一个月,为这枚平安扣开光。
不幸的是,乐老夫人在方逸涵六岁那年因病去世,享年不到五十五,这也就成了外婆送给自己的最后一件东西。
小时候有一段时间,方逸涵总觉得是因为外婆将自己的福气全部转移到这枚平安扣上给了他,自己才会那么早就离开了。
因为这个,方逸涵小时候总是不愿意戴,乐老夫人刚离开的那段时间方逸涵甚至看到这枚平安扣都会难过。
后来越长大越知道,生老病死是人之常情,只是将这枚平安扣放在身边,就有种外婆真的在守护自己的感觉。
而上面的这道裂痕元旦晚会那天晚上在自己被药效影响瘫倒在墙边的时候,齐献远压在自己身上最先做的是什么,就是疯狂亲吻这枚平安扣,如痴如醉到哪怕方逸涵现在想起来还是控制不住地恶心。
冬□□服穿的多,所以方逸涵才会把平安扣带着。后来齐献远可能是嫌平安扣在脖子上碍事,用力把绳子扯了下来,翡翠飞撞到桌腿上,透亮之中磕出了这么一道裂痕。
其实莫清来找方逸涵的那天,方逸涵回到教室站在后门看向白楚的时候脑子里有短暂的清明,那一会自己几乎想要爽约不去做这件事了的。
可平安扣掉出来了,偏偏是白楚捡到了。如果说那天莫清的话是恶魔的低语,那平安扣就好像指引方逸涵通往黑暗的曼陀罗华,因意外被赋予特殊含义的平安扣,成为了压垮方逸涵的最后一片雪花。
白天耗费了大量的心神,方逸涵就这样躺在床上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齐献远、莫清、白楚、外婆一张张脸相继出现。梦里齐献远摔碎了平安扣,栽赃给白楚,方逸涵特别生气,毫不犹豫地相信了他的话,然后神志不清被莫清教唆刺伤了白楚的腰腹,身上全是血。
白楚受了重伤,方逸涵被警察带走,走的时候莫清和齐献远并排站在校门口聊天,话里话外全是幸灾乐祸。
“可惜啊,本来多光明前途的一少爷,因为一块破翡翠,全毁了。”
“我就那么随口一说,这傻子居然完全相信了,他也不想想白楚平时都不理人的,估计连他有平安扣都不知道。”
最后画面一转见到了外婆,外婆老了不少也是,已经十几年了。自己做了那么多错事,外婆都没有骂自己,只是满眼疼惜地看着自己,摸了摸自己的头。
“这一年多,我的宝贝受了很多苦吧,看着好像也不比小时候开心了。”
明明是在梦里,外婆说的又好像不是梦里的事情,方逸涵听的觉得很难过,努力去想这种委屈感从何而来。
“哪怕只是小小的一枚平安扣,这辈子一直拿在手上,也没人能承受。”
“外婆送你这枚平安扣,是希望我们小逸平安顺遂,如果平安扣扣不住你的平安,反而为此困住了你,那就得不偿失了。”
“人这辈子啊,还是要往前看,这一路走来,要背负的太多,一件事情如果一直放不下,活得就太累了。”
方逸涵听得半懵半懂,脑子里现实与梦境交叉拉扯,猛地睁眼醒了过来。房间里没有开空调,方逸涵昨天晚上也没盖被子,现在身上倒是出了一身汗。
荆城中学高二年级七点二十开始上早自习。方逸涵本身不是自律的性子,属于那种从六点半到六点四十可以定八个闹钟的重度起床困难户。
昨天晚上睡得迟,加上梦境一直不断,家里阿姨想着周天放假也就没叫他,方逸涵匆匆洗漱完赶到学校的时候已经过了九点。
方逸涵刚走到会议室门口就听到里面传来莫清的声音,“我说了,是方逸涵主动来找的我,说自己看白楚不爽,我怎么知道他为什么要针对白楚,说不定我们方校草就是不喜欢别人抢他的风头呢。”
方逸涵:呔!太过分了吧,虽然这件事情会发生的确有我的主观推动作用在,但主谋跟从犯那是多大的差别,这锅是能随便乱甩的嘛!
昨天担惊受怕一晚上的方逸涵哪里会允许莫清跟他扣了这么大一顶帽子。敲了门径直走进去,先是跟校长还有校领导打了声招呼,没有理会莫清刚刚说的话,将在来学校的路上已经捋好的时间线准确地阐述出来。
“周一的时候莫清来找我,说是之前跟白楚有过节,希望我帮他解决一下。莫清之前帮了我忙,所以我没有拒绝,我的条件就是只准口头提点,不能真的伤人。昨天他们没有按照约定的计划来,我就觉得不对劲了,结果他们后面不仅真的动手还把白楚划了一刀。”
林珺的工作效率的确非常有保证,仅仅一晚上的时间,这件事情中除了外校小黄毛以外的所有人现在已经全部在会议室集合了,李旬还有其他人的班主任也在旁边坐着。
林珺听完方逸涵的话,对昨天的事情已经有了一个基本的了解,但现在的这个情况就连她也觉得有点棘手了。
“莫清同学对昨天晚上的事情说的是,你因为对白楚同学有意见,主动去找的他,而他因为之前一些私人的原因也希望给白楚同学一点教训。”
“至于这个私人原因,是因为莫清、崔建勇还有一名外校学生之前在西南门惹事,被白楚制止,双方还发生了一点肢体碰撞,因此才怀恨在心,这件事我们也问过西南门的杜大爷。”
“事情发生的时候莫清并不在场,但是据他所说,之前也的确是再三强调不要动手。”
“是那个外校的男生咽不下这口气,压根没有跟他们商量。阎嵘琥他们也是看打起来了,不想兄弟被打,才动的手。”
“而崔建勇带刀的初衷也只是因为白楚本身有点实力,他想着借这个工具威胁他,只是大家一开始打架太混乱了,才误伤到了他。”
作为从事教育工作多年的经验让林珺在当时的事情发生之后劝乐梦兰带方逸涵去看心理医生,避免留下心理阴影。
乐梦兰第一次去找心理医生咨询的时候是自己陪着去的,医生听完了他们的讲述后建议,遭遇了意外的变故从而会产生一定的排斥感是正常现象,如果说方逸涵在其他方面的表现还有与人相处上没有问题,并且本人也不太愿意来做心理咨询的话,最好不要强迫他。
到底还是个孩子,如果逼他来做心理咨询,他会下意识的觉得自己因为那些不好的事情造成了心理上的疾病,可能就会更加厌恶,也就更不容易。
所以当时医生的建议是,尽量给他一个轻松的环境,缓解他的压力,时间可以抚平伤痕这句话有一定的道理,如果方逸涵后面的状态没有恶化,是可以尝试让他依靠时间慢慢走出来的。
而来自河音镇的交换生这个身份太敏感了,如果让林珺站在完全公正的角度看这个事情,她也很难不去怀疑方逸涵。
方逸涵本来昨天听完林珺的话,回家自己也好好想了想。我有罪!但的确罪不至死,没什么打架斗殴方面的法律常识的小方经过多方搜索,得出结论:
因为他是从犯,而且没有动手,甚至在主犯企图对受害人进行二次伤害的时候不顾自身危险解救了受害人,勉强也算得上是将功补过了。
如果白楚愿意原谅年少轻狂的自己,那后面这一年自己一定跟他好好相处,绝不作妖;如果白楚郎心似铁不愿意原谅一失足成千古恨的他,他就算进了局子,也会痛定思痛地反思,争取来日好好做人。
可现在莫清这话什么意思这是铁了心要把这个锅甩到他这?本来尽管方逸涵的确有心做这件事,但事实的确是莫清教唆指使,可现在按照莫清的说法,方逸涵就成了主谋了,还会被扣上教唆同学校园霸凌的罪名。
在死胡同里面崔建勇伤人是无心的意外,动手的小黄毛因为是外校生,校方拿他也没有办法,只能是跟他们学校方面交涉,到头来最大的问题还是在方逸涵身上。
方逸涵承认自己有问题,但不代表什么锅都可以扣在他头上,可现在的问题是方逸涵没有办法证明是莫清主动来找的他。
莫清说自己看白楚不爽是给指证自己主动挑事找的理由,可该死的瞎猫碰到死耗子他之前真的不喜欢白楚。
而且从之前白楚跟自己相处的态度来看,白楚很有可能已经察觉到了这一点。
校长一听两边对于事情的经过居然说法还不一样,顿时一个头两个大。
说实在的,莫清的话自己是不太信的。这么说可能有失偏颇,他不是第一天认识方逸涵,以前方逸涵还在附中的时候自己就听附中校长提过好几次,的确是性格成绩都非常好的学生。
同样,他也不是第一天听说这个莫清,从初中开始就不学好,偏偏有个一心想把儿子往好处捧的爹。
荆中虽然是省重点,但越是好的学校,教学资源的开支就越大,每年就光是那几个完全不符合招生标准,但是想把孩子塞进来的家长花的钱,就够开支的一半了。
莫清从高一就不老实,但可能是被家里三令五申不许在学校闹事,在外面闯的祸也都不大,家里找点关系赔点钱,这事也就过去了。学校是谈也谈了,罚也罚了,还是没什么办法,谁知道现在居然闯了这么大的祸。
方逸涵无论是家庭还是对学校而言都十分重要,去年交换生出了事,今年市里再三强调千万不可以再出岔子了,结果开学没一个月就又受伤了。
可这件事情现在怎么看都跟方逸涵有或多或少的关系,要给社会一个交代必然会影响方逸涵的形象,林珺主要担心这件事情会影响方逸涵以后的发展,而校长更多的则是痛心失去了这个行走的招生广告。
林珺想了想,看向方逸涵,“你刚刚说薛高斌他们没有按照计划来,是什么意思”
这时咚咚的敲门声响起,白楚左手臂绑着一层厚厚的绷带推开门走了进来。方逸涵看着他,怎么好像还是有点虚,额头也不知道是在哪磕青了,仔细看好像还有细细的胡茬。
白楚先是跟校领导问了声好,随即感觉到了一道热切、关切、亲切的目光,转过头迎了上去,就这么猝不及防地对上了方逸涵那双看起来就没怎么睡好、底下黑眼圈,里面红血丝的眼睛。
“就本来说好的是莫清派人把晚自习留在班上的同学喊出去,然后我回教室想办法把方逸涵带出来。因为我跟白楚是同学,所以我的可信度要高一点,结果我正准备回去喊人的时候崔建勇来喊我,说是薛高斌有事情找我商量。等我到了死胡同没一分钟白楚也来了。”
其实由谁将白楚带出去并不是多重要的是,但是方逸涵还特意强调了这个点,这让在座的校领导和老师都有点想不明白。
“白楚跟莫清他们之前在西南巷子打架的事我看到了,我知道莫清是因为这个看白楚不爽,担心莫清会让人在带白楚出校门的路上找他麻烦。”
“所以才想着我带他出去,这样有什么不对我还可以让他先溜反正莫清他们也不敢动我。”
听到这话白楚一愣,虽然真相未可知,如果方逸涵说的是真的,那他这么轻易就能被下套的单细胞生物还能有这么复杂的心路历程着实是委屈了。
到底是因为什么事情,才让这位无黑料的小少爷一边对自己胆战心惊,一边还想着要用他那三下五除二就被撂倒在地上的三脚猫功夫保护自己。
对待方逸涵,白楚的想法是很模糊的。他无所谓坐在哪,也不在乎其他同学的态度,他只想安安稳稳读完这一年。
可自己这个前桌好像从第一面起就不太对劲,当时校长带他去班上,方逸涵看到他的时候的表情绝对称不上友好,恐惧、厌恶、呆滞好像都有那么一点,但是又不太明显。
后面的事就更反常了,虽然白楚并不是非要跟方逸涵搞好关系,可方逸涵明显不是校长口中那样的人,后来在白楚扶住快要摔下去的方逸涵的时候,方逸涵的身体甚至小幅度地颤抖了一下。
如果不是白楚确信自己以前从来没跟这位风云人物有过接触,他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招惹过他。
外校的学生管不了,现在主要的问题就是这件事情到底是谁主导的,以及崔建勇对白楚动手到底是意外还是计划好的。
“白楚,手怎么样了?”
“缝了针,过了一晚上已经好多了校长。医生说好好休息大半个月就能好了。”
“没什么大事就好,这种事之前在我们学校也没发生过,性质极其恶劣,老师保证一定会给你个交代”
“我是知道你的性格的,的确不喜欢跟同学交际,那文瀚是怎么把你喊出去的”
“你跟方逸涵是前桌,那你们关系怎么样?”
方罪人听到这两个问题的第一反应:
校长,咱俩真是疑惑到一起去了
完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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