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沈暮辞说了那话后,两人坐在马车上,谁都未曾言语。

    叶楚楚时不时撩起马车帘子望向外面,只见天边升起了一轮圆月,皎洁的光辉洒到地上,似乎给大地都渡上一层银光。

    她低垂着眼眸,修长的眼睫毛犹如蝴蝶的翅膀一般一扇一扇的,月光从窗外悄悄地挤了进来,清辉覆盖在她身上,使得她从侧面看起来显得尤其动人。

    若非群玉山头见,会向瑶台月下逢。(李白《清平调》)

    沈暮辞凝视着叶楚楚的侧颜,喉结微动,但终还是说不出一个字。

    就在这时,只听见马停下来,“吁”的一声,没过多久裴宇便撩开了帘子。

    “公子,醉轩楼到了。”

    裴宇恭敬地将沈暮辞扶了下来,叶楚楚本想跟着,却不想裴宇道:“叶姑娘,公子要在醉轩楼办点公事,我会差人先护送你回去。”

    叶楚楚点了点头,又坐了回去。

    之前她替白子轩传信的时候她就已经判断出,这里应该他和下人之间传递消息的一个“据点”。

    醉轩楼此时灯火通明,叶楚楚隐匿在黑暗的马车中,看着白子轩坐着轮椅被推进醉轩楼,也不知为何,她感到有些孤寂和落寞。

    不知是不是受到了白子轩在马车上对她说得那句话的影响。

    沈暮辞一到醉轩楼,便径直被推着到了一个极为隐秘的地方。

    醉轩楼是他在梧桐镇这里建立起的一个暗卫组织,最初本是为了替他寻找名贵的药材、打听清心大师的下落以治疗头疾,但现下却成了他联络朝中心腹大臣、收集情报的地方。

    这栋茶楼看似只是一个市侩之地,实际上里面聚集了许多皇家暗卫和杀手。

    而其最底层,也就是地下室,实则是一间牢房。

    沈暮辞下去时牢房里阴暗潮湿,四处都散发着一股腐烂的霉臭味,待下人将墙上的一盏盏蜡烛点亮,牢房内霎时便明亮了起来。

    在牢房的尽头,有一个十字架,一个浑身都是血痕的牢犯正被铁链锁在上面。他的头有气无力地低垂着,发丝散乱,给人一种死气沉沉之感。

    听见有人进入牢房,都未有任何反应。

    看押牢犯的人一见到沈暮辞,非常恭敬地行了一礼,随即便将一张写满情报的纸呈递到了沈暮辞跟前。

    “公子,这是经过审问后记下的所有口供。”

    “可是晕过去了?弄醒他。”

    待一盆冰凉的水将十字架上的晕睡过去的人泼醒,沈暮辞便直接道:“你说你和叶楚楚有仇才故意纵火,那你说说,究竟是何仇恨?”

    这牢犯一睁眼,便发现今日竟然换了一个审讯之人。

    来人身着玄色衣裳,头戴玉冠,剑眉星目,纵使坐在轮椅上,其周身的气势依然不减。

    言语虽有些漫不经心,却处处给人一种极深的压迫之感。

    “叶氏乃天煞孤星,自幼父母双亡,不仅如此,她还曾害死了我敬爱的父亲,我与她有不共戴天之仇!”

    沈暮辞紧紧盯着眼前的男子,这人许是太过激动,说话时整个铁链都在晃动,发出清脆的声响。

    借着光亮,他已看完口供中所有的内容,正散漫地将纸张的一角放于蜡烛之上。

    青黄色的纸很快便燃烧了起来,将沈暮辞的半边脸映射得极亮。

    沈暮辞听着,突然嗤笑一声,整个牢狱,因为他这声笑而逐渐变得诡异起来。

    “如此拙劣的言语也想糊弄。”沈暮辞说话声音虽不大,但语气却是笃定的,“你在胡说。”

    “给他上刑。”

    “大人饶命,小人真的没有胡说!饶命呐!”

    几鞭子抽下去,这人衣服上又再次渗透出血来。

    “要说出真相吗?”

    “小人从未撒过谎,大人!”

    鞭子重重打在这人身上,也不知过了多久,沈暮辞突然挥了挥手,下令不再用刑,同时命人将东西呈上来。

    “多谢大人!大人英明,还望大人为我做主!”

    这牢犯看着眼前之人突然不再对他用刑,以为苦尽甘来,来人相信了他所说的话。

    却不想,只见沈暮辞拿出了一个崭新的绣着“福”字的锦囊。

    “这个锦囊中装着一缕柔软的碎发,应该是你孩子的吧。”沈暮辞将锦囊打开,说道,“聂老三,如今你妻子刚刚生产还未出月子,难道你真的不想出去与你的妻子和孩子团聚吗?”

    此刻,沈暮辞的眼神如同一把及其锋利的刀,似乎能将眼前之人看穿。

    牢犯原本松懈下去的心再次提了起来,整个人不断颤抖着,说话也有些不利索了,“我,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你以为会有人来救你?你妻子如今在家哭得昏天黑地,连你尸身都找不到。”

    “你以为你家主人会派人来救你?你在他眼里如同蝼蚁一般,用之则弃。”

    “我说话一向不喜欢说第二遍,你给我听好了。”沈暮辞说话时语速极慢,但却如同在给一个人宣判最后的死刑,“是董茂让你纵火还是他的夫人苏婉?若你不说,那么,我只好对你的妻儿下手了。”

    聂老三盯着眼前之人,这人的脸一半隐匿在黑暗之中,苍白修长的手指不断敲击着椅子上的扶手,仿佛一具重锤落在他的心间。

    他想起他被夫人要求去叶楚楚家纵火时,夫人对他说得话:“现如今,放眼整个梧桐镇,没有哪家的势力能够敌过我们董家,只要你抽身迅速,就无人能抓到你。”

    “就算你被人抓到,但只要你咬死了是你自己与叶楚楚有仇才纵火,按照她那天煞孤星的名声,也无人会怪罪到你头上,毕竟,那时她已经身葬火海,谁会和一个已死之人纠缠。”

    而事情总不按照既定的轨道发展,他在纵火逃亡的路上被一帮黑衣男子所抓获,待他苏醒后便在这暗无天日的牢狱中一直受刑。

    他一直等着夫人派人来救他,却不想被当成了一枚弃子。

    与之同时,眼前男子还查出了他的真实身份,现在以他的妻儿做要挟。

    “大人,我说。”聂老三像是用尽了所有气力一般,“还望您,放过我的妻儿。”

    董府。

    此刻,苏婉正对着一面铜镜梳妆,她面容娇美,一双凤眸仿佛天生就能让无数人沉沦。

    但就是这样一张魅惑的脸,却败在了叶楚楚跟前。

    “少爷呢?”苏婉穿着一件薄薄的纱衣,越发衬托出其圆润美好的身子。

    伺候她的侍女突然跪下了。

    苏婉眉头一皱,“怎么回事?”

    “夫人。”侍女说话的声音战战兢兢的,越说越小,“少爷他,他喝醉了”

    苏婉立即站起,急忙走了出去。

    还未等到她推门而入,便听到董茂在屋内说着胡话:“楚楚小美人,我董茂是真心喜欢你的,要是你早点跟了我,何至于落得如此下场!”

    “楚楚啊,你就是不明白我的心意!要是我娶了你,我就休了苏婉那男人婆!”

    苏婉气急,一脚把门踹开,径直将董茂手中的酒瓶抢过,直接摔在了地上。

    “啪”一声,酒瓶碎了,里面的酒也洒了一地,醇厚的酒香味顿时在屋内弥散开来。

    董茂全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打了一个酒咯,指着眼前人,“你谁啊?竟然敢砸爷的酒瓶!爷看你是活腻了!”

    苏婉通红着眼看着面前喝得烂醉的男人,毫不犹豫地给了他一巴掌。

    “你继续去喝你的酒!董茂,我怎会嫁了你这样的废物!”语毕,苏婉便气冲冲地离开了,将房门“砰”地一声重重关上。

    留下一个神志不清、继续说着酒话的董茂。

    夜风带着些凉意,苏婉走着走着,眼泪便流了下来,侍女想要上前劝说几分,只听她吼道:“给我滚!”

    她想不明白,叶楚楚都葬身火海、尸骨无存了,为何董茂还惦记着这个“狐媚子”。

    她是苏家的庶女,虽地位比不上嫡女,但作为太后的娘家人,也是世家小姐,算是有头有脸的人物。

    后因为政治联姻,加之其生母地位低下,在家族中并不受宠,便将她许配给了董县令的儿子董茂。

    董县令在梧桐镇只手遮天,董茂相貌生得不错,看起来也温文尔雅,苏婉安慰自己,虽未在京城,但也算是嫁了良人。

    但婚后,董茂所有的陋习尽数显现,他好色、嗜酒、赌博,纨绔子弟拥有的毛病他一个不差,可谓是真正的烂泥扶不上墙。

    苏婉善妒,处置了他一房又一房妾室,夫妻二人之间的隔阂也越来越大。

    直到月前,董茂被一个哑巴勾去了魂魄,他每日里都在家中谈论她的美貌,说着要将她纳为妾室。

    却不想那女子竟然是个有骨气的,不管董茂怎么威逼利诱,都不肯屈服。苏婉佩服其气节,又暗藏着私心,便逼着董茂暂时放过叶楚楚。

    许是董茂认为这“欲擒故纵”的戏码更为起劲,对叶楚楚竟是越发痴迷,竟然天天在街上转悠,想跟其偶遇。

    他从未对他之前任何一个妾室如此上心过。

    苏婉的心越发嫉妒,都说她生得美,却连一个哑巴都比不上。

    于是她便起了杀心。

    这事情她叫人做得隐蔽,她让聂老三去纵火,并且,为不叫人抓到把柄,她还专门安排了在这之后杀死聂老三。

    董家在梧桐镇能够翻云覆雨,她又是苏家女,她就不信,这事情能够怀疑到她身上。

    沈暮辞回到府上时,夜已经深了。

    裴宇推着他在回廊上走着,彼时叶楚楚房间里的灯早就灭了。

    晚风拂过,将回廊上的灯笼轻轻吹起。

    “主子,你真是料事如神。”裴宇想起今天在牢狱中沈暮辞逼着罪犯一五一十地将前因后果讲出来的情景,就暗自佩服。

    原来,沈暮辞在得知叶楚楚家走水、确定是有人故意为之后,立即就想到了董家。

    根据获得的情报,董茂虽是个浪荡子,但极为好色,一心想将叶楚楚收入房中,因此没道理对叶楚楚突然下此毒手。

    唯一有可能的便是董茂那位传闻中极为善妒的妻子——苏婉。

    恰好在罪犯身上搜出了一个非常新的锦囊,里面装着新生婴儿的碎发,于是他便让人暗中去查梧桐镇的户籍,着重注意家中有新生儿的人家,同时关注近些日子从董府内离开的仆人,所有线索都指向一人——聂老三。

    “那接下来,您是否打算立即告诉叶姑娘?”裴宇好奇地问道。

    叶姑娘那么想知道真凶,自家主子应该很快就会告诉她才对。

    却不想,只听沈暮辞优哉游哉地说道:

    “不急。”

    这么一段时间相处下来,他越发认为叶楚楚医术高明。

    他的腿现下已经好了太多。

    若是能将叶楚楚在他身边多留一阵子为他治疗一下头疾,岂不更好?

    若是这么早就给她说了,那他在叶楚楚跟前岂不是又少了一点利用价值?

    他还怎么困得住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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