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曦一行上船前,先去了几封信给圣上、太上皇和皇太后以及留守都中的林家仆从,然后才带着浩浩荡荡一群人坐船出发。
三个月后他们抵达都中码头,梦曦站在船头,拿着一把小巧玲珑的望远镜,远远就看见有两队人马在那等候,这两队人马并未交谈,中间隔了好大一段距离,可谓是泾渭分明。
梦曦一眼就知道一队是林府家仆,一队是荣国府打发来的轿子并拉行李的车辆。只是,荣国府派来的人少了些,梦曦想着后面几条船和船上的东西,皱了皱眉。
林家留了一家子忠仆在都中守着都中的宅子。此刻那林运见蒙着面纱的少女从船上走下来,连忙上前躬身道:“大姑娘,您可算回来了。”
梦曦朝他点点头,笑了笑。
她身边的云嬷嬷走上来,与这位管家交涉:“林管家,东西大多数都在后面的船上呢!请跟着我来。”
林远闻言,带着仆从跟上去了。后面几只船到岸之后,林府家仆将梦曦带来的古籍原本和那十几箱绸缎物品装车。古籍原本被带回林府好生安顿,那三四户林家家生子并六个绣娘也跟着去了林府。
另一些林家仆从则跟着荣府来的人装上另一些物品。
而林远也将记录着这几年在京都里进项花费的账本册子交给云嬷嬷。
黛玉与谨玉年幼体弱,在船上呆了三月有余,实在筋骨都要酥了。他们自小都没来过都中,坐上荣府派遣来的轿子,就有些忍不住好奇地掀开帘子朝外看,小小的脑袋就倚靠着轿子的窗口。
梦曦也不阻拦,黛儿刚刚过了五岁生辰,谨儿才三岁,失礼些也无妨。
她们身后还有一辆小轿子,坐着秦嬷嬷和林诲玉。
这一长溜儿车队行过大街,行人们都惊奇的看着,再一细看那护在车队左右、年轻貌美、整齐划一戴着面纱的婢女侍从和好几个面色严肃的老嬷嬷,顿时连说话议论声都小了许多。只是那艳羡的目光一直集中在为首的轿子上。
又行了半日,周围渐渐安静下来,轿外凌嬷嬷提醒梦曦宁国府到了,又往西行,不远就是荣国府。
他们在荣府正门外停下,梦曦透过帘子看着那紧闭的荣府大门与侧门。一个荣国府的老妈子走到轿前,一边觑着旁边站着的老嬷嬷,不知为何她看着有些畏惧那几个嬷嬷,一边硬着头皮道:“林大姑娘,还需得再往前走一段路呢。”巧了,这一位正是上一次来接梦曦的那一位。
梦曦只当没有听见这老妈子在说什么,神神在在的看着荣国府侧门,心里却在想,难道又要经历一次?
倒是黛玉抓着梦曦的袖子摇了摇,凑到梦曦耳边道:“姐姐,这般会不会不太好?”
黛玉不是梦曦,她曾听得母亲说过,外祖母家与别家不同,虽然她观察了这几日并没有觉出与自家有何不同,但母亲这样说了,他们又是客,还是客随主便的好。
但那些黛玉听过的话,梦曦从未听过,且她自幼出入宫廷,自然对那些丫鬟婆子无感,在她心里,除了自己在乎的那几个人,其余都不必在意。
梦曦摸摸她的小脑袋,轻轻一笑:“有何处不好?”梦曦说完就不再言语。黛玉见此,便靠着梦曦也不言语了。
而荣国府内,一小丫鬟凑到另一小丫鬟耳边说了什么,说完这小丫鬟就跑进去,这样层层通报,最后消息由二太太身边的彩云和王熙凤身边的平儿传给了他们知道。
这边王夫人一听传过来的话,面色一变,眼中却不由得恼怒起来,她本来就因为上一次因为梦曦被罚而想要再“教训一下”她,没曾想这一次还是不成功。
她上一次只是被剥了管家权一段时间,贾母最后因为宝玉也让她提前解禁了,她便觉得梦曦没什么可害怕的。这一次她再一次下梦曦她们的面子,连理由都找好了,哪里知道梦曦还是那副德行,不肯留半分面子给荣府?
史太君人老心不老,看向王夫人,她身边的鸳鸯注意到主人的目光,就主动招了一个小丫鬟问情况,再转告史太君。
史太君听了,心中一叹,吩咐鸳鸯命人去打开侧门迎接梦曦他们。
而那边王熙凤一听平儿转述的话,有些诧异。她刚刚嫁过来没多久,还不知道梦曦这号人,但是心里也觉得这位未曾谋面的表姑娘有些棘手。
她心里也有些慌,这事本是她在管,但是王夫人特地派人来吩咐她,她不知道梦曦是个什么样的人,只当小姑娘好拿捏,就顺着她的话做了。若是这表姑娘真的要计较……她急急忙忙地将琐事处理了,往正院大房去了。
梦曦这边冷眼看着荣国府家仆打开侧门,让云嬷嬷前去跟着那些抬行礼的仆从,免得磕磕碰碰把东西弄丢了。
随后便乘着轿子进了荣国府,轿夫抬进去,走了一射之地,便歇下退出去了。后面的婆子们已都下了轿,赶上前来。另换了三四个衣帽周全十七八岁的小厮上来,复抬起轿子。众婆子步下围随至一门前落下,众小厮退出,众婆子上来打起轿帘,扶梦曦、黛玉、谨玉下轿。
梦曦左右各牵着黛玉和谨玉,身后是被抱着的林诲玉,跟着一个嬷嬷进门。
只见两边是抄手游廊,当中是穿堂,转过一个插屏,穿过厅,向内走,只见两边穿山游廊厢房,挂着各色鹦鹉,画眉等鸟雀,叽叽喳喳地叫着,好不热闹。
台阶上坐着五六个穿红着绿的小丫鬟,一见他们来了,连忙迎上来,一个个笑语不断:“刚才老太太还念着呢,可巧就来了。”
三四人争着打起帘子,请他们进去了。
黛玉和谨玉都有些懵懵的,看着这群太过活泼的婢女,还有些反应不过来。她在家里,不管什么时候,那些婢女都会安安静静地各司其职,哪里见过这么活泼的婢女?
梦曦刚进屋,抬头就见有两人搀着白发如银的贾母,梦曦下意识上前一步搀扶她:“外祖母安好。”
又转过去对黛玉谨玉道:“这是外祖母。”
黛玉和谨玉也上前来行礼问好,老人家一一看过姐弟三人,挨个摸了摸他们的头,喜得不得了,尤其又多摸了几下谨玉:“哎!哎!好,都好!”
一行人回到原位坐下,贾母让黛玉谨玉坐在她身侧两个位置,搂着他们,一一将大太太、二太太、珠大嫂子、琏二嫂子指给黛玉他们认识,后又让三春姐妹来与他们认认人。
琏二嫂子在一旁,锐利的目光一一扫过梦曦和黛玉她们,余光还扫了几眼等在外面的那几个婢女。随后她便插科打诨,说了几句逗趣儿的话逗得周围众人笑语连连。
梦曦就多看了她一眼,端起刚刚上的茶抿了一口,好奇问道:“这位,便是琏表哥的妻子?”
贾母闻言转头对她道:“正是呢!她言辞爽利,如今正学着管家,你们若是缺了什么,便都找她要!”
梦曦点点头,看着这位一看就知很精明的嫂嫂,笑道:“外祖母这般喜欢这位嫂嫂呀!想来这性子也能与我们合得来。”
黛玉和谨玉也因为梦曦的话,不约而同地转过去多看了王熙凤好几眼。
之后见时间不早了,三姐弟便去拜访了大舅舅和二舅舅,只是都没有见到两人。
只是期间,二太太说的那番话让梦曦不由好笑,所幸黛玉年幼,她虽天资聪颖,觉得二舅母的话有些奇怪,但到底没听懂其中深意,只当二舅母是真的怕这位‘混世魔王’二表哥惹了自己。
梦曦想到那位只在幼时见过一面的表弟,除了皮相好看些,也没有什么特点了,心中暗暗嗤笑,也不知这二舅母是怎么想的,当真以为人人喜欢她家的一块玉石头?
傍晚,梦曦与他们一同用饭,发现贾府规矩的确与林家有许多不同,大约也是因为林府主子少,就不在意那些规矩了。梦曦想着,也就是今日,过两日身边的人熟悉贾府规矩了,自然有办法让它更适应黛儿与谨儿。
饭毕,王夫人与珠、凤二人出去了,梦曦眼见此时没人注意自己,也就跟着出去了。
梦曦出来时,只见珠大嫂子跟在王夫人身后,凤嫂嫂在王夫人身侧说着什么。
梦曦没有出声,只远远缀在后面,待王熙凤停在自家门口,她才上前:“凤嫂嫂,不知此时可有空闲?我有些事情想要与你商量商量。”
王熙凤听了,当即请梦曦入内说话。她亲自捧来水果茶点,梦曦自然而然地伸手接过来,温声道:“不必多忙了,请先坐下吧。”
“不知妹妹有什么事需要与我商量?可是缺了什么东西?”王熙凤嘴角噙着笑,笑得极为和善,心里却不觉得这位表姑娘会缺什么。毕竟那些大箱子被一个个抬进来时,那么多双眼睛可都是看见了的。
王熙凤探究地看着这位表姑娘,只觉得这位林大姑娘明明才八岁,身上那股子居高临下的气势确让人莫名畏惧,竟与她以往进宫看到的那些个娘娘颇为相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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