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境的黑夜短暂,将将寅时过半,天就已经大亮了。祁灿还未歇上一个时辰,便就要起身更衣。

    胸口的伤还疼的厉害,他捂着心口轻轻揉了揉,心底难受,比胸口的那道伤还难受。

    “前日义父安插在伊格的探子来报,伊格于晋朝边境的军队已退至五百里开外,这场仗恐怕是打不起来了。”祢荼跟在祁灿身后说。

    祁灿为自己添了一盏枣茶,润了润干涩的喉咙,缓缓道:“长孙氏全族常年驻守益州,此番又有了述南王在嶲州从旁相助,想逼退伊格,还是易如反掌吧。”

    “正是,”祢荼附和道:“只是如此这般,君上也要早做打算了,以提防晋朝腾出手来,回头杀北境一个措手不及。”

    语毕,祢荼抬眸转了转眼珠,似是才想起方才守卫过来说的话,又继续道:“沈王后方才派人来请示君上,说是身子不大痛快,想请巫医去瞧瞧。”

    祁灿心底咯噔一声,“何时?”

    “半个多时辰前,君上才刚歇下没多久,臣便没进来搅扰。”

    他转着手中那盏茶汤,沉声半晌后道:“吩咐壑尧去请吧。”

    听见祢荼的脚步声退到帐外,祁灿才后知后觉转过身。夜里发生的一切在他的脑子里复又重演了一遍,以旁观者的视角,仿佛更能看清沈妧将刀尖刺进自己胸口时决绝。他倚在长桌边上长舒一口气,仰面将盏中的枣茶饮尽。

    祢荼随壑尧带着巫医一道前往沈妧的住处,几个会看眼色的士兵赶在前头为几人撩起帐帘,祢荼碍着身份,跟几个守卫一同站在几尺外避嫌,壑尧高声请示是否可以带着巫医进去,半晌未听见里头的人应答。觉出蹊跷的壑尧独自踏入大帐。

    他在帐中扫视一圈,被褥半搭在床塌边上,烛台也歪在地上,整个内室如同造了贼一般杂乱。

    壑尧第一反应便是沈妧出逃了,他立马回身,欲质问把守的士兵,还没迈出去半步,便瞥见瘫倒在地上的沈妧。她缩成一团,方才被掀开的帐帘遮得死死的,并未被人一眼瞧见。

    壑尧探过她的鼻息,觉察到那残存的一缕后,立马起身将外头的巫医唤进来。

    “王后不省人事,属下需将此事禀报给君上,还请军师在此等候,主持大局。”壑尧简单几句,便匆匆离开。

    闻得此事的祁灿雷霆大作,登时便驭马而去。

    是因得知沈妧莫名昏死帐中,又参杂着夜里的疲惫,祁灿那张脸似是暴雨前的阴云一般,阴沉的令人心慌。守卫更像是被宣判了死刑的囚犯,齐齐俯首在大帐两侧,有几个胆子小的已经被吓软了腿,额上冷汗直流。

    北境的巫医比不上大晋皇城中的太医署,除去他们所谓的通鬼神、驱邪祟一说以外,看些个小病小痛还是手到擒来,方才命人将沈妧挪去榻上时,瞧见地上那一小滩暗色的血迹,几人便慌了手脚,唯恐因医术不精而耽搁了沈妧腹中的孩子,立马谴人去请那日有经验的老妇人来。

    几个老妇轮番瞧了沈妧的身子,谁也不敢出头将自己看出的结果禀报给祁灿,她们面色惨白地跪在地上。其实也不需要说些什么,看到她们这样的反应,祁灿便已了然于胸。

    “不成了?”祁灿肃声问道。

    几个巫医与老妇仍是不敢答腔,将身子埋得更深了些。

    是不成了,那孩子如何也保不住了。原以为那孩子是来填补他苦涩一生的空缺,却不想上苍还是收回了这个莫大的恩赐,甚至是要将曾在他生命之中留下过短暂美好的沈妧也一并收走。

    “此番折腾,可会伤了王后的身子?”祁灿头痛欲裂,他坐在圈椅上紧紧抓着案脚,手腕上的筋脉隆起。

    那个还未见过面的孩子,他可以不再奢求了,眼下他更想保住这唯一的心头所爱,即便是她刚刚还为了护着别的男人,而将匕首刺向自己,但这与她的性命相比,都不重要了。

    其中一个老妇唯恐此事牵连到自己,颤着声音回话:“君上恕罪,我等不通医术,不过是活的久了,见识的也比旁人多些,才略懂一二,君上所问,民妇实在不知如何作答!”

    祁灿的手缓了几分力,平心静气道:“那便告诉孤,王后到底是因何缘由滑了胎。”

    大帐里又是寂静一片。

    “没人能答?”祁灿咬了咬牙道:“好……好,那便将你们这群废物都拖出去,为孤与王后的孩子做陪葬品。”

    “君上恕罪!!”巫医与老妇齐声道,其中一老妇大着胆子站出来答话,“民妇实在无从知晓啊,这……这许是惊吓过度,许是吃了什么不该吃的,许是不慎磕了碰了,都可能是造成王后滑胎的缘由,所以究竟发生了什么,还是得等王后清醒过来在细细询问!”

    惊吓过度,磕了碰了,吃了不该吃的……

    祁灿似是如梦初醒,是不是自己夜里极端的模样又吓到她了?是不是在地牢之中无意撞到了她腹中的孩子?若如此,自己才是亲手杀了那个孩子的罪人,是折磨了沈妧的罪魁祸首。

    这样看来,自己和畜生果真是没什么区别,所以从小就受人白眼都是有迹可循的,无论何时,自己都是一个令人厌恶的存在。

    “都退下。”

    巫医与老妇那畏首畏尾的样子铁定是指望不上什么,祁灿屏退了帐中所有的人,吩咐了壑尧即刻派人去南边接应先前与晋朝皇帝求来的医师与稳婆,就算保不住孩子,他也要保住沈妧。

    他起身去抚了抚沈妧惨白的脸颊,难以想象她得知腹中的孩子已经死掉时的崩溃模样。祁灿怕了,这是他自八岁以后,第一次觉得怕了。怕这孩子真的是因自己而死,更怕沈妧因此郁结于心,对自己的恨意更加深重。

    他甚至不敢看到沈妧清醒后的样子,或是闭口不言,或是悲痛欲绝。

    祁灿替她掖了掖被角,比起矫情这些,他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先搞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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