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凛飞奔而下,直溅起一地水花,健硕的背影带着些颓唐的恼怒与无奈,他不得不承认,因为心软到一塌糊涂,他只能缴械投降:

    “萧沫年,你听不懂人话吗?我叫你上车!”

    他为什么调转头来?为什么下车?是因为担心自己吗?可为什么他的语气这么生硬他紧簇的眉鬓、圆睁的双目又都写满气恼、不悦?

    萧沫年已不敢直视他,不过几秒,又立马垂下,可陆凛早已分明瞧见她的迷惘,她的哀婉,她的委屈。像一尾初入大海的小鱼,像一只初闻荤腥的猫咪,像一只努力破蝶的蝉蛹,一股子惊慌瞬间从足底直冲脑尖。

    陆凛自有千万种计谋应对生活,有千万种手段对付敌人,却偏偏拿她的眼泪毫无办法,想来,这世间,阴阳相生,强弱相抗,她的柔顺,的的确确死死吃住了他的刚强。

    而当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已远远来不及闪躲。

    再无需多言,又何须多言。

    陆凛一把将她拽入怀中,女子好闻的花香发梢,终令他动荡不已的心,稍感安宁。

    萧沫年本想挣扎,本想更有骨气些,可偏偏他的怀抱又是那么温暖,他的眼眸直好似勾人心魄般,引人堕落沉沦。

    “我保证,不会再丢下你。”男子的声线一如即往的好听,语带怜惜间更让人如痴如醉。

    他这是在向自己道歉吗?

    可为什么一切都显得那么不真实?

    他的脸,也越来越模糊?

    头好痛,好痛。

    萧沫年卧室内,

    待她再次醒来,已是第二日早间。

    张妈喜上眉梢,“少夫人,您终于醒了,肚子饿不饿,,,”

    “张妈,我这是怎么了?”萧沫年瞧着自己手上的针头,迷惑地皱了皱眉。

    “还说呢,我从未见过少爷像昨日那般狼狈的模样,不仅浑身淋成落汤鸡般,满脸急色,你又昏迷不醒,直将人吓个半死,

    好在,周医生瞧过后,说你没什么大碍,少爷和我这才放下心来!”

    ”对不起,让您担心了!“

    ”害,这是什么话!你就别和张妈见外了!不过,等会下了楼,你倒是真得好好谢谢少爷才是,,,,“张妈絮絮叨叨间,萧沫年的嘴巴不禁越张越大,陆凛难道真有张妈所说那般好心?

    “对了,少爷昨日还派人送来了一大堆新衣服,我都给你收拾好放在衣帽间了,少夫人待会便去瞧瞧,若是还缺了什么,也可以直接同我说。”话罢,张妈又带着一脸喜色,急急下楼报信,要知道平常这个时间段,少爷老早就出门办事了,可今日却一直磨蹭到现在,显然就是在担心少夫人嘛,看来果然还是老爷子的眼光毒辣,未来,这一对小夫妇琴瑟和鸣,三年抱俩,也都是迟早的事情!

    萧沐年缓缓推开衣帽间的木门,果瞧见了不少精巧衣裙,甚至连鞋帽这些配饰也全部一应俱全。那日被化妆师装扮时,陆凛的确曾问过自己一嘴具体的身高,体重,但当时大庭广众之下,便只觉得他是故意挑逗,并未接话,后来,就只听到他推门离开,陆续听到挑挑拣拣的声音,原来,是这般,,,,,

    。。。。。。

    饭厅内,

    ”早啊,“萧沐年带着三分笑意,七分讨好,小碎步挪动上前。

    陆凛不知在思索些什么,一副出神模样,直到她走近坐下,方才不自然地拿起一旁的报纸,挡住全脸。

    还真是阴晴之间,冷暖不定,萧沫年在心中暗暗打气,”听,听张妈说,昨夜我发烧,是你照顾的我,麻烦你了!“

    ”知道自己麻烦,以后就听话些!“

    ”我知道了!“萧沫年急急点头,乖顺应好,虽然陆凛的语气是一如即往的冷淡漠然,但她的心却像烟花绽放般,悄然而动,流光溢彩,没想到张妈说的都是真的!他这么一个看春花不喜,看秋月不感,又总爱拒人千里之外的公子哥,竟然会悄无声息守了自己一夜?渐有泪花扑扇,绽放眼眸心海,萧沫年定定看向前方,空气中肆意弥漫着,樱花的微妙,夏荷的动人,她忽又好似发现了什么天大般的祸事,惊呼起来:

    ”你手上的伤,怎么都没处理一下?”

    为了威慑陆铭那小子,陆凛昨日是下了狠手的,眼下,他的左掌早就泛起一片青紫,可他根本不以为然,肆意放纵那狰狞的肿胀,赫然□□,隐隐作痛。

    “不用你管!”,

    即算萧沫年示好的诚意,已昭然若显,但陆凛显然不打算领情,一来,她昨日关切陆铭时的神情依旧历历在目,那口子的闷气没出完前,他才不要搭理她半分,二来,这家伙虽外表乖巧,内心却刚硬异常,昨日要不是她硬拗着不肯上车,也不会耽误那么多时间,最后又发烧晕倒,更不会导致自己白白淋雨,担惊受怕,心脏都差点跳漏半分!

    陆凛简直越想越来气,顿时没了胃口,起身准备离开。

    萧沫年察言观色,知道他眼下不喜瞧见自己,却还是鼓足了勇气,伸手将他拦下:“你别着急走!

    张妈,家里可有活血的膏药?”

    “有,有,我马上拿来。”

    ”不准去,不需要,少在这儿惺惺作态了,你这种要脸蛋没脸蛋,要头脑没头脑的笨女人,还是先管好自己吧,下次,你若再敢惹我生气,,,“

    她又何时惹他生气了?明明就是这位大少爷,一言不和,就动手打人,又把她孤零零扔在了路边。。。

    可抬头看了看男子理直气壮的模样,萧沫年自知多说无益,连忙接过张妈手中的膏药,不由分说涂抹在陆凛的伤处。

    陆凛向来不将这些小伤放在心上,本只觉得她大惊小怪,麻烦不堪,可自察觉到那微凉的触感,女子纤细的指尖,不断轻柔磨蹭,一时间竟不忍抽出手来。

    低头望去,萧沫年万分认真的神情,又情不自禁令人漾起异常涟漪。

    ”都多大的人了,怎么还像小孩一般,有什么事情不能好好说话,非得动手解决!“

    被她这么说来,反倒全成自己的过错了?陆凛只听出了她言语中显而易见的责备,却丝毫不懂女子矜娇自持的语气下,深隐的怜惜与心疼。刚被抚顺下来的火气,又噼里啪啦,腾地窜起。不愿再做无谓纠缠,陆凛随手将她一把推开。

    谁料萧沐年这家伙的运动细胞,又真有够不发达,眼见她摇摇晃晃,向后仰倒,直要坠地,陆凛还是不忍心伸出手来,一将她捞回怀中。

    亲密的间距内,男子砰砰有力的心跳声,既让她不知所措,又不禁越陷越深。

    可他究竟为什么生气?她依旧是满头雾水,好似出生的麋鹿,在朦胧的世界里,一切仍是朦胧的原色。

    忽然间,在她心底深处,又有一个隐约的声音响起,既然不懂,便去问他吧。毕竟感情这种事情,从来容不得半分嫌隙与龌龊,而他这么骄傲的一个人,既然能够放下姿态来照顾自己,那她也会尽一切努力走近他,温暖他。

    ”能不能告诉我,你为什么生气,下一次,我一定不会犯同样的错了!“萧沫年有些紧张地、忐忑地拽紧了他的衣袖,似乎是生怕他会再次将她推开,圆溜溜,水汪汪的大眼中,满是期待与渴求。

    陆凛不得不承认,这样的她实在是令人难以抵抗,而这样喜怒无常、飘忽不定的自己,大概率真是吃醋极了。但谁叫陆铭那小子向来不安好心,绿帽子这种东西,更是绝不能戴的不明不白。

    “那你说清楚,昨日为何会那副模样出现在陆铭房内?”

    这算是正式的秋后算账了?这样的质疑声虽然像剜心一般钻骨,但万幸,

    他总算愿意搭理自己了。

    萧沫年只得将事情的起因经过都细细道来,但又故意省去了和陆琪的那段不快,她从来就不屑做一个背后捅刀之人,更何况,手足之间的情感弥足珍贵。她亦曾经极度渴望着与萧夕年成为真正的手足,最后,,却不过是满腔赤城,坠入地狱,破碎不堪。

    越是羡慕,越是缺失,她便越不允许自己做出任何破坏!

    只是当她满心满怀,以为解释清楚,陆凛就能消气之时,他竟又神色大变,好像一只被踩中尾巴的猫咪,浑身毛发肃立,破口大骂道:

    “萧沐年,你是没手没脚吗?

    吹头发这种事情,也会让一个陌生男子代劳?

    再说了,你自己蠢笨如猪,掉进浴缸也就算了,

    为什么不第一时间找我帮忙,

    人家随随便便领你去房间,你就要跟着去吗?

    随便给你拿件衣服,就要穿吗?

    他陆铭的恩惠,就那么值得你感动、感激、感恩戴德?

    你究竟还有没有点羞耻心了!“

    萧沫年从来就不是养尊处优的公主,也从不曾轻易玻璃心过。

    或许,唯一被陆凛戳中的,是她的确对陆铭心怀感激。

    毕竟,在那个格格不入的世界里,陆凛始终是高高在上的,是被众人围聚吹捧的,而她,却无论走到哪,都能听到肆意的嬉笑与明晃的唾弃。

    而陆铭是在她最落寞,最狼狈不堪的时候,没有嘲笑,没有嫌弃,没有落井下石,选择伸出援手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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