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一会,罗约素便换了一身衣服出来,粉嫩嫩的睡衣变成了蓝白简约款长裙,走向隔壁,打开灯,使唤着梁容逍,“你搬琴,我拿琴架。”

    长裙是修身款,勾勒出她窈窕的身姿,蓝白色极衬她,婀娜走在夜色笼罩的小院中,罗约素看着一方白瓷似的古典精致。

    这是她的习惯,类似于古人虔诚礼佛前要沐浴更衣,她没那么多繁文缛节,但也必须得穿得整洁干净才能碰琴。

    罗约素指挥梁容逍将琴置在一丛木芙蓉旁,随口感慨了句,“之前院子里的凉亭不在了,本来想再修一个的,但这个院子不够大。”

    梁容逍将琴稳稳放在琴架上,帮罗约素再把琴架调到合适的高度,嘴里也不得闲,“怎么,罗小姐后悔那个时候没对梁某态度好一些了?”

    罗约素白了他一眼,“多干活,少说话。”

    古筝安置好,梁容逍又从房间里搬来几个椅子。

    罗潜本专心看着电视,见两人又是搬琴又是搬椅子的,被两人大阵仗给吸引过来。

    罗约素调了调音,从二楼搬下来,有些琴码松动了。

    “想听什么?”对面两人就这么眼巴巴地望着自己,看得罗约素都有点不好意思了,便把点歌权也交给他们。

    罗潜手中蒲扇一挥,“《春江花月夜》!”

    罗约素无奈,“爷爷,这歌您从小听到大,就只听这一首,还没听够呢。”

    罗潜满是皱纹的脸上难得绽开羞涩的笑意,“你懂什么?这是我和你奶奶婚礼上,你奶奶弹的,我就喜欢这一首。”

    罗约素嘟了嘟嘴,点点头“行,那您等等,我要先调到a调。”

    罗潜摇着蒲扇,故作撇嘴嫌弃的模样,“素素,好久没听你弹这首了,你不会都忘了吧?”

    “爷爷,洛洛很厉害的,我在滇西听过她弹了很多曲子,很好听。”梁容逍不知道什么时候也从客厅顺了把蒲扇,琴声还没响起,观众倒已经把气势拿捏的稳稳的了。

    “哦?自从素素上了大学,我这个爷爷都没正儿八经听素素弹过琴了,”罗潜笑着看向罗约素,话里话外都是调侃,“还真是女大不中留啊!”

    自梁容逍开口,罗约素就一直竖着耳朵听这两人聊天,调音完全没进展。

    “爷爷,您这么说我我可要不高兴了啊,要是想听那我不肯定随时随地弹给你听嘛。”罗约素撅嘴撒娇。

    罗约素和罗潜以及家里人的相处方式和她外在的傲娇形象完全不一样,梁容逍对她了解多一分,越发肯定自己在滇西时的那个说法——罗约素像只猫。

    你要是不理她、不顺着她,她就会越发傲娇,跟你保持距离;但你要是顺着捋毛,小猫也会冲你撒娇。

    而目前,梁容逍已经见到了罗约素的另一面。

    应该也算是亲近之人了吧。

    光是这么想,梁容逍就已经眉目舒展,“那梁某呢?能否享一享这份殊荣?”

    “梁总未免也太”罗约素冲他粲然一笑,“自作多情了。”

    十月的早晚气温低,院子里的花草叶片上凝满了大大小小的露珠。

    正是木芙蓉的季节,粉嫩的花瓣绽在夜色中,给静谧的小院无端添了几分花香。

    琴声就是在此刻响起的,抑扬顿挫,柔柔似水,好似春水袅娜流入秋夜,云开雾散,叫人流连。

    一曲毕,掌声四下响起,陈镜钥夸道,“素素,你弹得越来越好听了!”

    罗约素这才发现,外出散步的两对姐姐姐夫和去集市的姑姑姑父们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回来了,并且在她弹琴的地方围了一圈。

    在熟人面前班门弄斧,罗约素没来由地有些不好意思,赶紧站了起来,“今晚没什么事,我就把琴搬下来随便练练。”

    “哪有!超好听的好吗!”林姿筱十分捧场,“再来一首吧。”

    小姑姑也起哄,附和着要再来一首。

    人有时候真的很奇怪,就算上了再多次舞台,见了再多观众,面对自己最熟悉最亲近的人时,反倒会更害羞紧张。

    罗约素现在就是这样,一大家人这么起哄,她反倒有些打退堂鼓了。

    梁容逍笑着起身,将蒲扇留在了椅子上,走到罗约素身旁,“不如梁某给大家献个丑吧。”

    这一招果真管用,所有人,包括罗约素在内,都将目光移到了梁容逍身上。

    “你会吗?”罗约素和梁容逍离得近,她问的小声,确保只有梁容逍听得见。

    虽说罗约素不太想哗众取宠,但毕竟在大家眼中梁容逍算是和她“一国”的,她可不能让梁容逍丢了自己的面子。

    梁容逍学着她的样子小声答她,“不会啊。”

    罗约素瞪大了眼睛望向她,似是在质问那你为什么要揽下这个“瓷器活”。

    梁容逍耸耸肩,一脸的无赖可气模样,“可是现在不弹不行了哎。”

    今年家里的“贵客”竟然主动请缨,自然逃不过底下十几个观众的起哄。

    梁容逍朝罗约素伸出手,上翻的手掌纹路清晰,罗约素注意到他的爱情线又长又顺,但还是有些疑惑。

    “罗小姐想让梁某光着手弹吗?”

    罗约素没辙了,只好卸下了左手的四只指甲给梁容逍。

    她在宏西用的这副是赤霞渐变色的,戴在梁容逍手上小小的,远看还有点像戴了副渐变色的甲片。

    梁容逍的手好看,修长莹润,直接分明,配上这副指甲,也不知是谁衬谁。

    罗约素抱臂站一旁,心里一时矛盾,又怕他丢面子,又期待他出丑好日后嘲笑他。

    啧,势子还挺正,罗约素瞧着梁容逍提腕挑了几个音试试,随即一连串如流水般的音响起。

    正式开始了。

    前几个音刚入耳,罗约素便听出来这是《渔舟唱晚》,难度不高,却也不是刚入门便能弹的。

    基本没什么技巧,谱背得挺熟,至少音没错,能成曲。

    但是好听的。

    这首曲子不难,在上海古筝协会蓝皮书上也只是四级。

    但它有个特点,弹对容易,弹得好听却很需要弹琴者对岁月的积淀感悟。

    很多学琴的小孩子都会把这首曲子当作考级曲,往往都能合格,却很难表达出其中的韵味。

    意外地,罗约素从梁容逍的琴音里听出了那股感觉。

    说不上来,是语言无法表达的,但她感到了共鸣,是第一次从专业学生以外的人的琴音中听到这种感觉。

    其实仔细想想,他们有很多共同点。

    明明都是别人眼中含着金汤匙出身,所有的东西却都要自己去争取。

    就像是漂浮在层层人心中的两座孤岛。

    孤岛越飘越近,最后可以连成一个世界。

    一个小小的、只属于两个人的世界。

    学古筝的男人少见,何况还是“准孙女婿”。

    梁容逍弹完,罗潜带头第一个捧场,“好啊!好!我们罗家还真是人才辈出!”

    梁容逍的神色倒没不好意思,却也不骄不躁,“爷爷过奖了,小时候跟着奶奶学过一小段时间,没坚持下去。”

    罗潜抚着下巴笑,“瑞珍啊,那当年和素素奶奶可是一个团的啊!”

    时间不早了,罗潜提到了两位奶奶,姑姑们也从记忆中提取了些陈年旧事,随便聊了几句便各自回了房间休息。

    因着罗约素的琴房在二楼占了很大面积且练琴会扰人,二楼只有两个卧室,姑姑姐姐们分住在一楼和三楼。

    临别,梁容逍还是如常道了“晚安”。

    反倒是罗约素提起了晚上的事,“梁总怎么会学古筝?”

    梁容逍皱了皱眉,似是在回想,很快便答,“小时候奶奶收了很多学生,也想让我学点什么,奶奶的长项是琵琶和古筝,那个时候年纪小,觉得琵琶不适合男生,就选了古筝。”

    罗约素点点头。

    虽然现在民乐稍微普及了些,但还是会有很多偏见认为古筝和琵琶只有女孩子才可以学,更何况在她小时候那个年代。

    可以理解,但必须承认她对这个答案有些失望。

    “不过,学了几次我发现还挺有意思的,就是不愿在亲戚聚会的时候表演。”梁容逍又继续,“不过上了高中之后必须保持在年级第一,不然就会被说闲话,也就没时间练了。”

    罗约素挑挑眉,她就知道他不一样。

    “《渔舟唱晚》弹得很不错。”

    梁容逍有些意外,“罗小姐这句夸奖含金量很高啊。”

    罗约素抬了抬下巴,轻哼了一声,“别骄傲。”

    --

    记着今天下午罗约素对自己的关心,梁容逍回了几条消息便躺上了床。

    睡意迟迟未袭来,梁容逍干脆刷起了朋友圈。

    前几条连着都是金戈,这小子有什么屁事都要发条朋友圈,被刷屏都是常事,梁容逍也是心理斗争了很久才没把他朋友圈屏蔽。

    再往下是个熟悉的头像,两张图,简洁配文,“院子里的木芙蓉开了。”

    梁容逍点开图片,放大,一一细看。

    第一张是窗前的花。

    下午从花市买的玛格丽特,小小的一簇簇的,糖果色、粉色、橙色,几个颜色被她重新布置插进半透明的不规则花瓶中,格外有艺术感。

    暗恋、喜欢和骄傲。

    第二张是她的琴摆在院中,以粉嫩的木芙蓉为背景,夜凉如水,而图中花和琴却无端添了丝朦胧温柔。

    春江花月夜、渔舟唱晚。

    又多了些专属于他们的回忆。

    梁容逍食指摁在屏幕上,长按,保存。

    图库中新增了两张图片。

    想了想,还是意犹未尽。

    梁容逍点开了朋友圈动态右下方的两个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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