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眼的阳光炙烤大地,空荡荡的操场不见人影,只有沈知瑶一个人慢悠悠的走在草坪间,影子踩在脚下。
“瑶瑶,这里!”走过大半,熟悉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赵思琪背着单肩包朝她招手,咧着大白牙笑得灿烂。
沈知瑶也不经加快了脚步,小跑着来到她的身边。光洁的额头渗着细碎的汗珠,脸颊白里透红,散着光。
赵思琪是她高一时的同桌,自从她高三时被徐静安排着出国,便再也没有见过她,这时看到她,一双眼睛都散着光。
“你怎么这么慢,都快要考试了。”赵思琪拿着手帕纸,帮她擦着额头上滑落的汗珠。
沈知瑶乌黑的眸子中闪过几分笑,亲昵的挽上了她的胳膊,“不急,这不还有十分钟嘛?”
“老师每次都会提前发卷,这次考试关乎于分班,你怎么一点也不操心?”她忍不住戳了戳她的额头,破有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沈知瑶揉了揉脑袋,笑着说:“没事,我这不是自信嘛。”
她拍拍自己的胸脯,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
理科的分班考试在二楼,文科的在三楼,二人在楼梯口分别。
走廊里,透过窗户,能看到不少同学已经落座,百无聊赖的扣着考号,或者是拿着铅笔偷偷的在桌子上做小抄。
从后往前,以此是第十考场到第一考场,杂乱声渐渐缩小,取而代之的是复习的声音。
沈知瑶刚刚坐下,监考老师便带着密封的卷子进来,站到了讲台上。
“这次的考试极为重要,大家都是年级前五十的同学,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想必已经了然于心。我在这里就不多说了。”监考老师举起密封袋,“大家看,这个卷子是密封的,我现在将它打开。”
她拿着卷子,依次走过学生。
哗啦啦——
发卷子的声音交叠着笔尖摩擦纸面的声音,莫名带着一股紧张的氛围。
沈知瑶看着上面熟悉的内容,嘴角微抿,毫不犹豫的迅速落笔。
这边紧锣密布的考试,那边却是欢声笑语。
“这是我们高三c2班新的转学生,江泽同学,大家欢迎!”
老师热情的带头鼓掌,已经坐在角落,陷入熟睡的江泽半梦半醒的抬起头,迷茫的看向讲台上的老师。
“泽哥,起来做个自我介绍啊!”
同桌是程可逸,他推了推江泽的手臂,示意他要站起来。
见他没有动作,撺掇着周围的同学起哄。
“泽哥,来个自我介绍呗,大家都是兄弟。”
“是啊,别害羞,我们不会让场子冷下来的。”
“”
不少周围的女同学也转过了身,好奇的打量着迟迟不肯说话的少年。
他生的好,尽管养的糙,但是皮肤白皙,鼻梁直挺,尤其是那双眸子,刚睡醒还带着淡淡的薄雾,潋滟有光。
眼底划过惊艳,低声交耳,大多数都是“好帅”“好白”“他怎么不说话”之类的
江泽眼底划过烦躁,揉了把乱糟糟的头发,懒洋洋的站起身,“江泽、十八岁。”
声音清冷,自带着一股让人难以亲近的疏离。乌黑的眸子扫过众人,落在了讲台上略带尴尬的老师身上,幽深不见底。
“可以了吗?”
“可可以了。”
老师暗地里抹了把汗,心想自己这是招惹上了什么校霸。
然后校霸同学又当着众人的面又坐了下来,趴在桌子上,将脸埋在了臂弯里,找了个舒适的位置闭上了眼。
错了。
不是校霸,是睡神。
高三c2班是全年级差生的聚集地,上课期间打闹说笑的声音不断,老师对此也见怪不怪。新来的老师不习惯还会多说几句,到后面也懒得说了。
在这个最重要的时期,对未来毫不在意。
昨晚没睡好,江泽直接在第一节课睡到了第四节课,在最后临近下课时才醒来,意犹未尽的打着哈欠,手搭在了程可逸的肩膀上。
“去‘漾’?”
程可逸惊讶的转头,“太阳从西边出来了?怎么突然这么勤劳,午饭都不吃就去赚钱?”
“啧,那吃完饭去?”
程可逸眼睛一亮,“下午逃课?”
江泽淡淡的“嗯”了一声,“正好修完那辆奔驰,直接去赛场。”
话音落,正好下课铃声响起,他站起身,伸了一个懒腰。
阳光透过他白皙的脸,像一只刚睡醒的猫。
饶是看了近四年的脸,程可逸眼中仍然会觉得惊艳,不同于一般痞帅的少年,反而自带柔弱贵公子的气质。
若是带上假发啧,光看脸就觉得是哪个娇生惯养的小千金。
认识江泽是在初三,和抽烟打架的坏学生不一样,那个时候的他学习很好,以至于跟了他后仍旧可以考一个像样的高中。
可变坏也就是两三天的事,赢了摩托车比赛的少年没有得到赞扬,反而被那些输掉比赛的人记恨。他刚刚踏入赛场,不懂行道里的规矩,张狂又肆意,天赋又极好,自然引人嫉妒。
程可逸记得那是一个晚上,天空下着毛毛细雨,是在平凯街的一个巷子里。
巷子很窄,狭长又细小,唯一的入口堆满了垃圾,时不时还有老鼠和蟑螂窜出。
细雨打在崎岖的小路上,湿漉漉的混着泥土,恶臭味弥漫在其中。
唯一的亮光是一个老旧的灯泡,兹拉拉的忽明忽暗。
在隐秘的角落中,一群人在围攻一个孱弱的少年。
他蹲在地上,脏恶臭的泥水溅到身上,丝毫不察,仍由那些人对他拳打脚踢。
江泽的脸埋在双膝中,一声不吭。
程可逸看不过,拿着手机拍下照片,觉得自己充满侠义,宛如光明的化身,声音洪亮:“我报警了,你们若是还不走,警察就来了!”
他是程家的少爷,最有名房地产商老板的儿子,现实中不学无术的富二代。想要搞他们简直轻而易举。
这一刻,他的正义值飙升。
众人慌乱的逃窜,只留下蹲在地上苟延残喘的江泽。
“没事吧?”他跑过去,正要将他搀起,就看到了他怀中一个黑色的塑料袋。
塑料袋破了一个口子,依稀能看出装的是钱。
江泽没有看他,空洞的将紧握的手松开,里面是一张被攥的褶皱的红钞。
一张都没有被他们抢走。
少年松了一口气,将塑料袋塞到自己的怀中。
五千块对于普通学生确实不少,但是对于程可逸这种富二代来说却是九牛一毛,目光落在那脏兮兮的黑袋子上,不明白他为什么要拿命护着。
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他们有了交集。
他知道江泽缺钱,很缺很缺。
“漾”是程可逸投资的一家汽修店,表面上是家专门修车的店面,实则只维修豪车,有时候价格高了还会改造摩托车。
江泽对车有一种莫名的天赋,任何坏了的车在他手上都会焕然一新。
见他这么缺钱,程可逸索性就将“漾”交给了他,他负责修车,他负责给他拉活。
老板和员工之间也格外的和谐。
食堂的人不多,排队的人也很少,大多数都是在校的老师。
“泽哥,吃鸡腿啊。”程可逸拉着江泽,就往窗口走。
“鸡腿不好吃,糖醋小排好吃。”他甩开他的手,拿着餐盘就往另一个窗口走。
他第一次来一中,怎么知道鸡腿不好吃?
程可逸疑惑的跟在他身后,很快便把这个问题抛之脑后,反正他不挑食,什么都能吃。
“泽哥,这顿我请你。”等江泽打完饭,他立刻挤到他旁边,伸出饭卡就要替他结账。
“不用。”
江泽拿着饭卡,手臂一伸,越过他,“滴滴”两声,饭卡余额三十元。
程可逸目瞪口呆的看着一闪而过的粉红贴纸,笑容僵在了脸上,也忘记了手中的动作。
打完饭,他跟他坐在了餐位上。
一瞥他修长的手指,程可逸大惊小怪的惊呼:“泽哥,你指头怎么了?”
江泽吃饭的动作停下,忍住了翻白眼的冲动,“不影响修车。”
可是
他指腹的贴纸是粉红色的哎!
是粉粉嫩嫩的粉红色哎!
结合刚刚那贴着粉红贴纸的饭卡,以及他对一中食堂莫名其妙的熟悉,程可逸推测,他的泽哥一定交了一个在一中上学的女朋友!
而他来一中上学,绝大一部分可能也是因为他的那个女!朋!友!
程可逸顿时垮了脸,闷闷不乐的啃着糖醋小排。
“你在想什么?”江泽将最后一块排骨吃完,注意力落在面前少年的身上。
只见他一脸八卦,和程可昕不愧是兄妹俩,表情神态都一模一样,端在餐盘小步走到了他的身边,小心翼翼的问道:“泽哥,交女朋友了?”
“哪来的女朋友?”江泽不解的看向他,矢口否认。
程可逸一脸“我早就知道”的表情,从他口袋中抽出粉色饭卡,指着他指尖的创可贴,“人赃并获,泽哥你还不承认?”
“呵。”江泽哂笑一声,夺过插在程可逸两指之间的饭卡,语气冷淡:“表妹的。”
表妹?
程可逸眼神一亮,“哪来的表妹?”
江泽收起饭卡,端着餐盘起身,不想理他。
“长得好看吗?哪个年纪的啊?我怎么从来都没听说过?”程可逸不依不饶的跟在江泽身边,在他耳边嚷嚷。
长相?
江泽眉毛微挑,脑海中划过小姑娘炯炯有神的黑眸,单纯又天真。
他将餐盘放入回收站,手臂揽上了程可逸的肩,用了八分力,疼的他呲牙咧嘴。
回头正要抱怨,却直接对上了江泽那双漆黑幽深的眸子,像寒冷的清泉,冻得他发颤。
“别打她的注意。”
他声音沉稳有力,明目张胆的威胁。
程可逸揉揉肩,委屈的嘟囔着:“还没认识这就护上了?我见泽哥你有成为妹控的潜质啊。”
江泽抿唇,复杂的看着他,嘴角噙着不屑,“妹控?绝对不可能。”
程可逸耸耸肩,他不和他犟,反正他又不会承认。
转头又笑嘻嘻的跟在江泽身后,将话题引到了下午的比赛上。
比赛是摩托车私人比赛,在平凯路东街。主办方是刘爷,摩托机车比赛的富翁。因喜欢看刺激的比赛而成为举办方,奖金丰厚,通常五位数起。
经过程可逸的引荐,江泽成了他举办比赛的常客。
程可逸勾着江泽的肩,又开始说:“听刘爷说这次参加比赛的是外省刚拿奖的几个车手,手正热着呢,誓要将你蝉联七届的冠军拿下,你不准备准备?”
江泽拍掉他的手,毫不在意的说:“哪次刘爷不是这么说的?”
程可逸撇了撇嘴,凑到他耳边,低声道:“他们手脏。”
经常参加竞标赛的摩托车手都是受过正规训练,手脚干净的人。很少有手脏的人还能获得冠军。
相比于他们,反而像是江泽这种只参加私人比赛的摩托车手更脏。
程可逸能知道的事,刘爷不可能不知道。
江泽嗤笑,眸底划过一丝狠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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