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桌子上的饭菜都被扫荡一空,沈知瑶揉着圆滚滚的肚子,靠在椅背上昏昏欲睡。

    “需要送你们吗?”江泽和程可逸将餐盘收拾好,又重新坐到她们面前。

    余思琪摆摆手,“不不用了,我们正好走回去,还可以消消食。”

    一旁的沈知瑶半眯着眼睛点头。

    “那我们先去教室了。”

    “好的。”

    程可逸拿起校服外套,披在了肩上。

    两道身影越来越远,沈知瑶的睡意也消散了不少。

    “思琪,你和程可逸是怎么回事?他怎么会救过你?”沈知瑶揽着余思琪的手,两个人慢悠悠的走在林荫路上。

    午后的阳光格外耀眼,星星点点的透过树缝坠落。

    “啊?”余思琪想要装傻的当作没听到,一转头便看到了沈知瑶那双炯炯有神的眼睛盯着自己,面上一红,不知道怎么开口解释。

    “你知道州县吗?”半响,吐了一口浊气,才缓缓开口。

    沈知瑶:“不知道。”

    她一直生活在a市中心,循规蹈矩的在这个小地方生活,长这么大,连市都没有出去过。

    余思琪叹了一口气,“州县是榕城附近的小县城,唯一能去的路就是平凯路。”

    “平凯路?”沈知瑶一喜,“这个我知道。”

    江泽就是在平凯路修车呢!

    余思琪古怪的看了她一眼,摇摇头:“你不知道。”

    随后又道:“平凯路东街很乱,经常有混混当街打架,所以一般人是不回去平凯街的。但是我那天错过了末班车,周围又没有出租,所以我就去了平凯街。”

    沈知瑶“嗯”了一声,继续认真听。

    余思琪眼神中带着落寞,“我没有想到那里的混混会直接绑架我,他们一人拿着一根手臂粗的铁棍,逼着我走到小巷子里。幸好遇到了程学长,否则指不定会发生什么。”

    说道这里,她的脸上浮起一抹淡淡的红晕,是独属于青春时期谈及喜欢的男生才会有的表情,“他叮嘱我,只要是生面孔,在平凯路是一定会收到绑架威胁的。”

    沈知瑶面色变了,眉头微蹙,犹疑着说:“所以,平凯路东街真的很危险吗?”

    “那是当然!”余思琪一脸严肃。

    “那想要去榕城,必须穿过平凯路东街吗?”

    余思琪哑言,一脸惊讶,“你要去榕城啊?”

    沈知瑶踢着脚下的石子,无奈的叹息一口气。

    迟早要去的

    程可逸没有想到江泽的几天连一个小时都没有坚持下来,在下了第一节课时,江泽拍拍程可逸的肩膀,“走了。”

    “去哪?”

    “去店里。”

    程可逸伸了个拦腰,捏起了江泽课桌上放置的一本数学书,问前桌:“上节课是数学?”

    前桌摇摇头,“不是英语吗?”

    前桌的同桌一愣,“傻b,是物理。”

    程可逸:“”

    认命的将崭新的数学书扔进桌兜,跟在江泽身后离开了教室。

    “不是说要好好学习吗?”程可逸跟在江泽身后,这个点操场上都是刚刚下了体育课的学生,不少目光都落在他俩身上。

    江泽擦了擦惺忪的眼尾,慵懒且随意,反问:“你觉得我是学习的料?”

    “那你还收王姨的钱?”程可逸心里他可不是贪这种钱的人。

    江泽:“我放在花盆地下了。”

    程可逸吃惊:“那你告诉王姨了吗?”

    江泽:“没。”

    程可逸:“”

    这个时间的平凯路又恢复了往日的清冷,阳光洒在石路上,给荒无人烟的街道多了温度。

    “王姨,你的卡泽哥放在花盆地下了啊!”

    程可逸的声音打破了宁静,这个时间的足疗店并没有开门,过了很久,二楼的小窗被人推开,伸出来一截手臂。

    程可逸正要挥手,一个抱枕突然砸向他,声音带着困倦,“滚!”

    还好他反应快,成功的躲开了“攻击”。

    “得咧!”

    他也不恼,将抱枕在花盆旁放好,又去找江泽了。

    江泽有张卡,里面的钱不能动,就放在修车店的抽屉里。

    也是心大,连个锁都没有。

    江泽让程可逸在店里等他,他骑车去了最近的一家at。一次能取两千,他取了十次。

    一个胖胖的妇人在修车店东张西望,看样子不是要修车,而是要找什么人。

    “你是李阿姨吧?”程可逸从沙发上蹦了起来,拿着手机对比照片。

    圆脸、塌鼻梁、脸颊处有高原红。

    李莲点点头,有些紧张,说着一口不普通的普通话,“是是小泽让俺过来的,俺看这周围没人,觉得瘆得慌。”

    程可逸脸上挂起一个友善的笑容,“您快进来坐吧,泽哥去取钱了,几分钟就回来了。”

    “哦。”

    李莲擦了擦手,她是个农村种田的妇人,除了去镇里买菜,还没有出过村子里。这是她第一次到平凯路,往常都是听人说这平凯路住的人都不正常。

    果然,现在才下午三点,连个人烟都没有。

    李莲吞了吞口水,额头上也冒出了细小的汗珠。

    程可逸贴心的打开了空调,还接了一杯水递到她面前,找了个话题,“你是泽哥的债主?泽哥欠了你们多少钱啊?”

    李莲咕噜咕噜的降水一口饮尽,这才缓了过来,“你说小泽啊,他没有欠俺家钱,是李狗子欠了俺家的钱,小泽替他还哩。”

    “李狗子?”程可逸奇怪,“他欠你们家欠为啥要泽哥还?”

    李莲挠挠头,“俺也不知道,反正是要俺找小泽要。”

    没过多久,江泽带着黑色塑料袋回到了汽修店,一进门便看到了坐着的妇人。

    “李姨,这是两万,一次还清。”他走到她面前,两捆摆在妇人面前。

    李莲数了数,脸上终于是露出笑容来,“终于是把这最后一笔补上了,要不然俺家儿的学费就凑不齐了!”

    差一点激动的哭了,颤抖着握上江泽的手,眼眶微红:“你们不知道,李狗子欠了俺家的钱三年都没有还,俺丈夫走得早,就剩下孤儿寡母两个人,真不知道没有这钱该怎么过!还好小泽是个守信的孩子,不像那李狗子,呸,俺以后再也不借给他钱了!”

    江泽没有动,仍由她握着自己的手,黑漆漆的眸子不知道在想什么。

    临走时,江泽才开口道:“你别借给他了,他赌博。”

    李莲震惊,但也没有多闻,将塑料袋塞到怀里就走了。

    程可逸翘着二郎腿在椅子上,见江泽送走了人才开口:“你怎么知道那李狗子赌博?”

    江泽洗了个手,又拿清水抹了把脸,水滴在流畅的线条下滴落,掩盖住了夏日的炎热。

    “因为只有借给博乐赌坊的人才会找我要钱。”江泽说的不在意,却让程可逸瞳孔地震,直接从椅子上跳了起来。

    “你赌博了?!”

    江泽冷静的解释:“不是,是我爸。”

    半响,又补充道:“还有我妈。”

    程可逸不可置信,指着江泽半天没有说话,过了好久才开口:“那他们呢?”

    江泽瘫在沙发上,头顶着天花板,目光却是空洞,像是被人摄取了魂魄,只留下了一个躯体。

    “一个跑了,一个死了。”

    随后木讷的脸上又多了几分讥笑,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只有此刻,程可逸才觉得他是江泽。

    真正的江泽。

    活得像根草,肆意在狂风中生长,野蛮无情。

    沙发的另一边陷了一块,程可逸坐在他身边,神情严肃:“到底欠了多少钱?既然是赌坊的,那就不受法律保护,能不能不还?”

    江泽缓缓睁开了眸子,黑漆漆的瞳孔入一汪死海,带着点点猩红。

    其实一开始,徐郝就是不准备还钱的。

    他们躲躲藏藏,直到那晚,赌坊的人带着家伙找到了他们,将本就破烂的房子又洗劫一空。

    徐郝站在房门口,叉着腰,强势又蛮横,“要钱没有,要命一条!有本事就杀了我!”

    “啧,你们真当老子那你没办法?”那些人看她的目光变得奇怪,不怀好意的大笑。

    “你们想做什么?!”

    徐郝环抱着身体,紧张的靠着墙壁。

    “你说呢?”他们相视而笑,开始脱下身上的外套。

    老式的房屋电源不稳,灯泡忽明忽暗,时不时还有脱落的墙皮掉在地上,碎成了几瓣。

    徐郝被他们压到了墙上,几双手开始流连她的脸颊。

    从脸颊,到脖颈,到胸口,到小腹

    “放开老娘!信不信我扒了你们的皮?!”她害怕了,昏黄的灯光照在她的脸上,一道道泪痕触目惊心。

    声音忍不住的颤抖,挣扎着、反抗着,都于事无补。

    她的视线死死的盯着被藏到柜子里的少年,带着痛苦和绝望。

    啪嗒——

    柜子的门被踢开,从里面冒出一个十四岁的小男孩。

    他拿着剪刀,将衣衫不整的徐郝护在自己的身后,明明长了一张纯善无辜的脸,却故作凶狠,用单薄的身体挡住了他们看徐郝的目光。

    “你们再上前一步,我就杀人了!”

    少年的声音还没有经历变声期,带着稚嫩,让几个人男人哄堂大笑。

    “就凭你这小身板?”

    “信不信我们连你一起?”

    “哈哈哈哈,可以,这小孩长得俊!”

    污秽的言语在房间里回荡,像是来字地狱的恶魔,用人世界最狠毒的话将人逼向地狱。

    徐郝浑身颤抖着,一双眸子倒映着江泽手里的那把剪刀。

    这是他们唯一的武器了。

    几个人冲了过来,江泽挡在徐郝的面前,脸上多了几片乌青,嘴角也流出血。

    徐郝猩红着眼,挣扎着从地上站起,一把将剪刀夺过,在为首的人伸出魔爪之际,声音尖锐:“老娘和你拼命!”

    滴答——

    是血液滴落在地板的声音。

    已经生锈,发钝的剪刀刺破皮肤,直直的插入到了那人的胸口。

    鲜红的血流了一地,哄笑声顿然消失。

    几个人的僵着脸,面面相觑的站在原地。

    徐郝也呆楞住了,她的手染上了血,入眼皆是血红。

    “滚,滚啊!”

    江泽率先反应过来,拿着扫把将人赶出了房屋。只留下了徐郝还呆滞的瘫坐在地上,嘴里还喃喃着:“我不是故意的我没有杀人”

    她扯住了江泽的衣摆,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哭喊着:“我没有杀人,我真的没有杀人!”

    江泽将她拥入自己的怀中,额头上冒着密密麻麻的汗渍。

    强弩之末的灯泡终于是在静谧中熄灭,只留下幽幽的月光透过窗户洒了进来。影子重合在了一起,轮廓渐渐模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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