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吧,你俩在谈恋爱吧?”王平沉声问道。

    叶鸣川闻言,垂在身侧的手掌微微握住,指尖时不时蜷动着。他侧了下头,余光瞟着身后的林栀年。

    林栀年倒是一愣,完全不知道话题怎么突然偏成这般。

    “老师,你想太多了。我们之间……”

    王平伸手,打断她的话:“老师是过来人,也经历过你们这个时期,你们的想法我也都懂。”

    林栀年:不,你不懂!!

    接下来,林栀年和叶鸣川被迫听了四十分钟的“王平青春期心理历程”。

    下课铃声响起时,两人才似双双逃过一劫般长舒了一口气。

    步出办公室时,王平突然道:“等等。”

    林栀年生无可恋状:“老师,您还没说完?”

    “你们!!”王平双眼一瞪,又道:“叶鸣川成绩原本那么好,这次考成这样实在是不应该,我跟一班的陈见洵说了,今天放学后,让他辅导辅导你。”

    “还有,林栀年,你也去。难得人家全校第一肯花费时间在你们身上,要认真一点。知道了吗?”

    气氛顿时有些凝滞,叶鸣川缓慢转过头和林栀年四目相对,陈见洵这个名字就是潜藏地雷的引信。

    王平道:“怎么?你们还不乐意?”

    叶鸣川依旧看着林栀年,默不作声。

    林栀年脑子里就转过了好几个弯,眼眸飞快地转动着,片刻后,她笑着道:“乐意乐意,当然乐意,可不是谁都有机会被年级第一辅导学习的。谢谢老师。”

    她说话的这会儿功夫,叶鸣川眼里的亮光渐渐熄灭,眼神变得又沉又寂。

    少年慢慢垂下了头。

    林栀年说完便拉着叶鸣川的袖子,一副急迫出门的样子。

    王平急声压着嗓子,道:“注意着点,注意影响。”

    林栀年伸手比个“ok”后,拉着叶鸣川溜了出去。

    距离第一堂课还有二十分钟的时间,正是早课下课后,同学们去食堂吃早饭的时间,但今天早上林栀年和叶鸣川都是吃完才到的学校,所以,这会儿,林栀年拉着叶鸣川一个劲儿地往走廊尽头而去。

    她一回头,看着被她拉着的叶鸣川垂着头,一副任人宰割的样子。

    环顾四周,发现没有其他人,她凑过去,低声道:“你怎么了?叶鸣川。”

    叶鸣川撩起眼皮,看她一眼,又垂下了眼帘,沉默不语。

    林栀年思考几秒,试探着开口问:“是不是老师误会我们在谈恋爱,所以你生气了?”

    她突然想起,那日在派出所时,一名警察也猜测他们两是不是在谈恋爱时,叶鸣川当场发了脾气。

    叶鸣川闻言,睫毛颤了颤。

    林栀年靠得近,立刻察觉到了,这下,她确定了自己的猜测,于是道:“对不住啊,害你被老师误会了,刚刚不是我不澄清,是老师他,他没给我这个机会啊,他一个人就将所有的话都说了。”

    “我是觉得这种事情,如果对方死活这么认定了,我们再澄清,他也会认为我们在狡辩。”

    林栀年说完,继续小心翼翼地看着叶鸣川的脸色,然而,她发现对方的脸色更加难看了。

    难道,他认为我在狡辩??

    林栀年心虚地看着眼前俊逸的男生,道:“既然你这么介意,我们这就去向老师解释清楚。立刻,马上,可以吗?”

    叶鸣川两眼含怨,垂头轻声道:“林栀年,我恨你是块木头。”

    林栀年:??啊??

    他转身就走,林栀年狗腿似的追在对方身后。

    午饭的时候,林栀年婉拒了陈乐渔一起吃饭的邀请,鬼鬼祟祟地溜出了校外。

    榕城一中的不远处有一整条的小吃街,林栀年吃完后,慢悠悠地一边走着,一边打量着这一间间的餐馆。

    走了大概两百米的路程,她才找到了这家店面,与其他餐馆店面不同的是,这家店里几乎放满了电动摩托车。

    榕城一中是不允许学生骑电动摩托车入学校的,然而一中的学生来自东宁市各个地方,路途遥远,这年头私家车不多,且一中这个公交车站点又设置得很不合理。

    明明学校近在眼前,却非要绕到另外一个站点后才最后来到学校,所以榕城一中路途遥远的学生大多选择自己骑电动摩托车来学校。

    这家店的老板眼光独到,租了地方专门给学生停放车辆到放学时间,还提供充电服务。

    林栀年这会儿便是偷偷溜出学校来这儿充电的,只不过她充的是她的翻盖手机。

    下课铃声响的时候,林栀年拿出手机才发现已经没电了。

    至于为什么不在学校偷偷充电,一则是她没有带充电器,二则是榕城一中实在太变态了。

    为了不让学生偷偷使用手机,学校的充电插座全是三头的,就压根没有手机充电器可以用的二头插,当然,办公室除外。

    林栀年自认没有胆量,明知故犯地去办公室给手机充电,挑战老师的权威,所以只能灰溜溜地跑到这儿了。

    快充了半小时后,见电量已经有百分之六十,林栀年忍痛给了老板一块钱。

    回学校的路上,想到还在闹别扭的叶鸣川,林栀年想了想,又绕回去,花了八块钱在小吃街的奶茶铺买了一杯珍珠奶茶。

    -

    早春的中午时分,太阳晒得人眼前发懵。

    叶鸣川看了一眼手机,现在是13点12分,还有十八分钟便要上课了。

    整个校园,他都找了一个遍,没有,就是没有林栀年的身影。

    叶鸣川疾驰在校园内,空荡荡的操场,他环顾四周,耳边只剩下自己急促的呼吸声,像潮水一般似要将自己淹没。

    他不该和她生气的。

    中午放学铃声一响,他再抬头时却没有见到她的人影,起初他还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然而此刻快到上课时间了,她却像凭空消失了一样。

    极目眺望,那座破败的宿舍楼掩盖在遮天蔽日的榕树后,犹如巨兽大口吞噬生机,他面色苍白地向着那边而去。

    孤独无望的情绪弥漫他的心间,额头布上细密的冷汗,指尖在微微颤抖着。

    “叶鸣川!!”

    叶鸣川瞬间停住脚步,循声猛然回头。

    头顶苍穹炙阳洒下大片大片的金光,她站在光芒万丈中笑颜如花,青翠的绿树随风晃动,少女的发丝飘飘扬扬。

    她再次喊道:“叶鸣川!!”

    她踏着金阳一步步走过来。

    叶鸣川募然转身,大步奔跑而去。

    林栀年脚步一顿,停在原地。

    片刻的功夫,叶鸣川已至少女身前。他张开双臂一把将呆滞的少女揽在怀里,垂下头,下颌抵在她的发顶。

    叶鸣川觉得他的心脏恍若重新开始正常跳动。

    少年人身上干净清冽的味道充斥在林栀年的鼻间,她骤然感到一阵口干舌燥,心“咚咚咚”跳动着,几次张了张口,却说不出什么。

    她伸出食指,轻轻戳戳叶鸣川的腰侧。

    叶鸣川浑身一僵,几秒后,他松开拥抱着林栀年的手臂,垂首轻声道:“我找了好久,都没有找到你。”

    此刻两人的距离靠得十分近,林栀年下意识退后一步,抬头看他。

    男生的眼神低落又缠眷,如同缓缓流动的热流,温柔又势不可挡一般。

    林栀年结结巴巴道:“我……我去校外给……手机充电去了。”

    “对……对不起啊。让你担心了。”

    沉凝的气氛笼罩在两人身周,学生快速跑过的脚步声踏碎了这仿佛时间停止流动的区域。

    林栀年头脑一清,猛地眨一眨眼睛,她拿起手上提着的袋子,扬起声线,道:“你看,我给你带了什么?锵锵锵,奶茶哦~”

    又黑又亮的猫眼,笑意盈盈地看着他。

    叶鸣川道:“怎么突然给我带这个?”

    林栀年撇了撇嘴,白了他一眼,“谁让我早上惹你生气了,现在只能慢慢讨好你了。”

    她撕开吸管的塑料封,吸管戳进奶茶里,双手捧着奶茶,将管口递到她嘴边,“喝一口就不生气了,好吗?”

    吴侬软语般,像轻轻的羽毛一般扫在叶鸣川的心间,带起一阵阵又轻又密的痒意。

    叶鸣川鬼使神差地就这少女的手喝了一口。

    甜,太甜了。

    他哑着嗓子道:“我没有生你的气。”我只是在气自己。

    林栀年:“不生气,那就好了。”

    她随手将奶茶塞在对方的手里,又神秘兮兮地拿出自己的手机,道:“充完电的手机就是一个大杀器。”

    叶鸣川连忙拿稳那杯奶茶,疑惑地看着林栀年,“什……什么?”

    林栀年鬼鬼祟祟的环顾四周,他们此刻站在空旷的操场边缘,四周没有其他人。

    她放心了,但还是压低声音道:“早上班主任不是说放学后,让陈见洵给我们补习吗?我估摸着,他或许会再次故意引导我,所以我准备到时候录音。将他的目的公诸于众。”

    说完,她激动又兴奋道:“怎么样怎么样?我这个方法可以吧?”

    叶鸣川盯着她看,目光沉沉,他干涩地道:“所以,早上的时候你才那般迫不及待地答应辅导的事?”

    林栀年:??啊?

    “啊?不行吗?不能答应?”林栀年又道:“你为什么突然说到这个事,有机会揭穿陈见洵的真面目,为什么不答应?”

    叶鸣川看着和他不在同一频道的林栀年,突然笑了起来,“没有不答应,你做得对。”

    林栀年这才松了一口气,又凑近他,低声道:“那你觉得我这个办法,好不好?”

    叶鸣川沉默了,他很了解陈见洵,那十年足够他摸清这个人了,是个谨慎到不可思议的人。

    “可以试试。”叶鸣川道。

    林栀年笑道:“我也觉得可以。”

    她没有注意到身旁少年那晦涩的眼神,紧紧抿着的双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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