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低着头的女生一个劲地道歉,还时不时往身后看去。

    叶鸣川皱着眉头,本预立刻放开的左手一顿,他低下头,唤道:“年、林栀年。”

    林栀年闻声立刻抬头,面色惊愕,他怎么在这儿?不待细思,突然想起自己手中攥着的本子,她迅速拉着叶鸣川的手往前跑,“快跟我走。”

    叶鸣川皱眉,到底没说什么,顺着对方的手劲,跟在对方身后。

    跑了很长的一段距离,林栀年气喘吁吁地回头看,确定没有陈见洵的身影,这才慢慢放缓脚步,停了下来。

    一旁的叶鸣川气息微喘,也跟着往后方看了一眼,他并没有看出什么门道,待气息微稳,他轻轻扣住林栀年的手腕走到盛大的榕树树干前,从后方看,两个人的身影被榕树树干完全挡住。

    “现在能告诉我,发生什么事了吗?”叶鸣川目光沉沉地看着她。

    他就知道,即使她不是这个时空原本的”林栀年“,但她跟他记忆中那个年幼的”林栀年“一样莽。

    她这是又去干什么事了?他不在她的身边,若是万一,她也和她一样……

    想到这里,叶鸣川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林栀年抬头看向少年,见他脸色如此的难看,不由地心里一委屈,他这是怪她惹事了?

    少女偏过头,视线就是不看他,硬邦邦道:“没什么事。”

    她咬咬唇,接着道:“我要回家了。”说着,便抬腿往前走,正欲与对方擦肩而过。

    叶鸣川一听,心头猛地一阵刺痛,声音不觉有些低哑,他伸手紧紧扣住她的手腕,道:“别这样,好吗?是我错了。”

    少年仰头,闭上双眼,她站在他面前,他便分不清她和“她”,她们都是林栀年啊。

    谁来告诉他,他该怎么办?

    “我只是、担心你。”叶鸣川接着道。

    夏天的风吹过树梢,榕叶飒飒作响,少女的发丝微扬。

    林栀年内心的委屈听到对方说担心自己,便再也忍不住了,她低着头,泪水夺眶而出,颗颗砸在地上。

    少女小声的啜泣隐隐出现在风中。

    叶鸣川抿了抿唇,他甚至想狠狠地扇自己一巴掌,她什么都没做错,而自己干的这是什么事。

    少年试探着轻轻将少女揽在怀里,见她没有排斥和反抗,这才伸手扣住对方的后颈,让她的头靠在自己的肩膀前,低声道:“年年,我对不起你,也对不起她。我……”

    他惨淡一笑,嘲讽道:“我真不是个东西。”

    “不是不是。你不要这样说自己。”林栀年泪眼朦胧地抬起头,一个劲地摇头,“是我不好,我没有一开始就告诉你,我不是她。”

    他们都明白,到了此刻,谁也分不清楚,自己喜欢的人是不是自己记忆中的人,而眼前的人,谁又能昧着良心说自己不喜欢呢。

    说不清,理不清,心却还是乱着的。

    叶鸣川看着眼眶上漫着水雾的少女,心里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他轻轻吻了吻她的发顶。

    —

    等情绪稳定下来,头脑也清醒了的时候,林栀年已经坐在叶鸣川家的凳子上了。

    晚饭两个人在外面吃的小炒,这会儿叶鸣川正背对着她,往杯子里倒水呢。

    还好今早出门的时候,外公和林栀年说了,今晚他们单位退休的几个老同事要聚一聚,让她放学回来不用做他的饭。

    叶鸣川隔着透明的玻璃杯,手背轻轻触碰了下,察觉温度可以了,便转身拿着水杯走过来,他伸手递给林栀年,轻声道:“刚刚哭了那么久,又是吃的小炒,喝点水吧。”

    林栀年接过水杯,闻言脸颊立刻感到一股热意,她赶紧低下头,借着喝水的动作掩盖内心的羞怯。

    尴尬,实在太尴尬了。在他面前一开始哭着还好,后面越想越委屈,越哭越大声,哭到后面还一边哭一边打嗝。

    当时叶鸣川听着她边哭边打嗝,顿时忍不住,憋着脸,笑得身体直发抖。

    林栀年见他居然还笑话自己,委屈冲散了一半,取而代之的是恼怒,一怒之下,她,她的打嗝止住了。天知道,当时她真的恨不得就地埋了自己。

    这会儿,见叶鸣川还提起,她回想起来后,一句话都说不出,只是一个劲儿地喝水。

    水杯里的水被一饮而尽,叶鸣川拿过空杯,随手放在桌上,随后坐在床边,看着林栀年认真道:“现在能告诉我,你放学的时候跑什么了吗?”

    说到这个,林栀年顿时脸色严肃,拿过书包将方才吃饭时放进去的粉色本子拿了出来,“你看,这是杨可珍的日记本。”

    她摊开了日记本上的第一页,上面正是杨可珍的名字。

    林栀年和杨可珍不仅同是来自苍城,更是苍城一小的同班同学,苍城一小每个年纪只有一个班级。

    虽然当时的林栀年并没有在苍城一小读到小学毕业,但同班同学四年,她们那一届的女孩子基本都受到当时她们的语文老师的影响,喜欢上了、日记本之类的东西。

    叶鸣川闻言,深吸一口气,道:“你为什么会有她的日记本?”

    林栀年顺口道:“当然是从陈见洵手里抢来的啊。”

    她想了想,将今日她和陈乐渔在接水处听到的猜测告诉林叶鸣川。

    话说到这里,少女看见对面的少年突然深深闭上了双眼,下意识地一怂,道:“我也不想抢的,但没办法啊真的,更何况我这不是好好的吗?而且我还踹了他一脚。也算是为、为林栀年报仇了。”

    在少年的注视下,她说话的声音越来越低,越来越没有底气。

    叶鸣川心里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妥协道:“你就不怕吗?陈见洵这个人实在太邪性了。年、年年,以后真的不要这么莽了,好吗?”

    “好吧。”林栀年乖乖点头道,下一刻又忽然激动道:“快,我们先看看。”

    叶鸣川点点头,他站起身走到林栀子年的身边,微微弯下身子,和她一起看着那本精美的日记本。

    月月上梢头,窗外的银光洒落,悄悄溜进屋子里,融入着温暖的灯光之中。

    靠得极近的两个人在寂静的房间内,看着精美的日记本,他们的呼吸声越来越浓重,明明是窗外是明媚的夜晚,皎洁的月光,但两人的身后却不约而同地袭上一阵阵凉意。

    漂亮的日记本里,字里行间却是歇斯底里的情绪表露,以及旁观者能够明显看出里面出现一个人,他在诱导着情绪偏执,思想极端的女生往黑暗的道路里走去。

    “啪──”的一声,林栀年骤然合上了那本日记本,她胸前起伏不定,一看便是被气得不轻。

    “这个陈见洵,他到底是什么魔鬼?”林栀气愤地道。

    深深呼出一口气,她继续道:“今天我听说我们学校的主任刘婷就是陈见洵他妈耶,他爸还是心理学教授,父母都是高知识人士,他怎么却是这个样子?”

    叶鸣川垂眼听完,只是淡淡道:“这个世界上是存在天生的坏种的,他们的基因就已经刻有这种罪恶的因子存在。陈见洵……”他冷笑一声继续道:“他未必不是这种人。”

    高知识人士又如何?他不相信,陈见洵的父母会不知道陈见洵是这样的人,然而他们还是选择粉饰太平,心存侥幸。

    “不能就这么算了。”林栀年突然道,“叶鸣川,我想讨个公道,为杨可珍,也为她。像陈见洵这样的人要是再放任他继续下去,难保我们学校不会再出现第二个杨可珍,第二个她。”

    她,自然是指原本这个时空的“林栀年。”

    叶鸣川沉着脸点头,林栀年见他同意自己的想法,立刻道:“不过,我们要怎么办?报警的话,又没有实实在在的证据。”

    这日记本中记录的关于陈见洵和杨可珍的过去,只能隐晦地让人觉得陈见洵是个渣男而已,这个年代,精神打压这种东西还未真正的进入大众接纳并理解的范围内。

    “这件事,我会想办法的。”叶鸣川说着看向林栀年道:“年年,你认真读书,心思不要放在这件事情上。高考就快到了,你说你上辈子是在舞台上闪耀发光的,那这一辈子,我希望你依旧是那个拥有绚烂人生的女孩。陈见洵这只臭虫,不值得你花费任何心思。”

    “够了!!叶鸣川。”林栀年猛然站起身,“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遇上陈见洵的事情,你总是这样,什么事都要自己来,自己承担,明明这是我们两个人的事情。”

    “不,非要说的话,陈见洵他针对的人是我。你让我怎么能够安心地躲在你的身后,过偏安一隅的生活。”

    叶鸣川垂着头,攥紧自己的手掌心,低声道:“为什么不能,为什么不能。”

    他抬起头来,眼神晦涩,“我多怕你接触陈见洵,我多怕再一次面对林栀年的坠毁。”他声音里尽是痛苦,“我再也承受不起了……”

    林栀年闻言,轻轻咬了咬下唇,“叶鸣川,我不是她。”

    她看着神色痛苦的少年片刻,随后拿起杨可珍的本子,背上书包,径直往门外走去。

    “年年、年年、林栀年!”叶鸣川一声声唤着她,快步追过去攥紧少女的手腕。

    林栀年脚步一顿,却没有回头看他,只是道:“你的提议我永远不可能接受,我不会躲在你的背后,这件事,我会亲自讨要一个说法。”

    说完,她狠心甩开了少年的手,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对不起,叶鸣川。

    曾经你说过关于这个时空“林栀年”上辈子的一切,但你从未说过上辈子关于你自己的结局,但我怎么可能猜不到呢?

    上辈子的你一定受了很多很多的苦难去为这个时空的”林栀年”讨回公道,那么我怎么舍得让你再一次去承担这些你原本就可以不用承担的,所以,这一次,换我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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