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闵正这边没有祁闵昭想象中的慌张,他面无表情地坐在椅子上,看向徐子墨,问:“子墨,你认为三弟此举意欲何为?”

    徐子墨淡淡一笑,手中折扇摇了摇,道:“许是……瞧六殿下不顺眼。”

    这本该是玩笑之语,可说出来却万分有道理,那位看着儒雅风流,性子却很偏激,一旦心里不舒坦了,就会胡乱行事。

    可他为何心里不舒坦呢?

    两人不约而同想到那位小姐。

    徐子墨迟疑道:“那位,好似意属六殿下。”

    祁闵正面上没什么变化,淡淡问一句:“你觉得为何?”

    论才华和地位,祁君奕远不如他和三弟的,论交情呢,祁君奕十四岁才入宫,又鲜少外出,跟青梅竹马的他们也完全不能比。

    徐子墨也不太明白,想了想,随口玩笑一句:“总不可能是因为相貌吧。”

    语毕,两人都是一愣,怔怔地看着对方。

    说不定,还真是因为这个。

    祁闵正生得俊朗,祁闵昭生得儒雅,两人皆是美男子,可同那位比起来,却仍是稍稍逊色了一点。那位也不知怎么长得,一个男子,却秀美跟个姑娘似的。

    如果那位是女儿身的话,怕是求亲的人已经踏破了皇宫的门槛。

    甚至那位十六岁那年,因为长得太好看了,被皇后怀疑是女子,还派心腹太医在她生病时去把脉。当然,得出的结果是虽然脉象略微紊乱,但的确是男子。

    傅家那位小姐大概是看那位皇子长得好看吧。

    徐子墨轻咳一声,宽慰道:“殿下不必忧虑,傅家不会因为外貌就扶持一个人的。傅小姐虽然受宠,但还不能替整个家族做决定。”

    祁闵正还是没什么表情,似乎不因为这个忧心。

    门突然被轻轻敲响了,随即是一道温柔的女声。

    “殿下,我能进来吗?”

    祁闵正素来冷漠的脸上多了一抹笑意。

    “进来吧。”

    门被推开,一个白裙女子走了进来,她生得白净漂亮,眸子干净明亮,眉宇间带着几分孩童般的稚气,像是开在水中不染纤尘的莲花。

    “殿下,你尝尝这个桃花糕味道如何。”

    她把一碟糕点放在书案上,随后用亮晶晶的眸子看着祁闵正。

    碟子里的糕点有五个,方方正正的,样子勉强和厨娘做的相似,虽然颜色红中带点黑,但最可怕的是竟然有股焦味。

    徐子墨同情地看了一眼自家殿下,不怕死地起哄道:“殿下,快尝尝吧,这可是阮姑娘亲手做的呢。”

    可不是亲手做的么——府里的厨子要是这个水平,早就被赶出去了。

    祁闵正不动声色乜了他一眼,而后拿起一块糕点尝了一口,虽然依旧面不改色的,可徐子墨清楚地看见自家殿下瞳孔一震。

    “殿下,味道如何啊?”这话是徐子墨问得,一脸看好戏的样子。

    祁闵正唇角微微抽动,道:“味道清甜,唇齿留香,很好吃。”

    徐子墨嘴角一抽。

    殿下,你是失去味觉了吗?

    可阮芙信了,眉眼弯弯地看着他。

    徐子墨添油加醋道:“既然好吃,那殿下就多吃点吧,别辜负了阮姑娘的一番心意。”

    祁闵正面无表情地瞪他一眼。

    阮芙没注意到祁闵正的小动作,她只是转过头来看着徐子墨,笑道:“子墨,你要不要也尝尝?”

    徐子墨没想到自己还能“引火烧身”,连忙摆手:“不了不了,我最近胃不好,大夫说不能吃甜的。”

    “我没放多少糖……”

    “那也不用,我……我还有事,先走了,下回吧,多谢阮姑娘好意。”

    他连忙朝外走去,到门口时,还是不忘回头提醒一句:“殿下,今夜有宫宴,你身为太子要早一点到。”

    也不等祁闵正回答,他一溜烟离开了。

    阮芙不解:“子墨他……”

    “先前骑马跑快了,不小心摔了下来,许是把脑子摔坏了。”祁闵正面不改色道。

    ——

    阳光明媚,幽兰宫中的君子兰随风而曳。

    芙蓉花似的美人站在兰花中,修长白皙的手拿起木瓢,舀了瓢水淋在兰花上,清澈的水珠在阳光下泛出七彩的光。

    美人嘴角噙着一抹笑,神情慵懒。

    “娘娘,殿下回来了。”白白净净的小丫头突然开口。

    楚岚夕回身,只见那清隽如兰的公子站在石子路上,两侧是洁白无瑕的君子兰,风吹来,她的发带与君子兰一起向后翩舞。

    一切都很美好,除了她冷着一张脸以外。

    “奕儿回来了,饿了吗?”楚岚夕一边问着,一边将木瓢递给时雨,缓步走过去。

    “怎么了,不开心吗?”楚岚夕伸手去碰祁君奕的脸,被她偏头避开了。

    “您心里清楚。”她闷闷地道,而后越过楚岚夕,朝寝殿走去。

    楚岚夕看了一眼时风,后者面无表情地摇了摇头,她不禁失笑,无奈地跟了上去。

    祁君奕回了房,依旧是冷着脸的,往鼓凳上一坐,什么也不说,只是看着跟过来的楚岚夕。

    “奕儿生气了?”楚岚夕在她对面坐下,柔声问。

    祁君奕抿抿唇:“您为什么要这么做?”

    楚岚夕笑道:“哪儿有男子不近女色的?”

    所以,这只是借时雨给她掩饰身份而已。

    可祁君奕不想这样:“这对时雨不公平。”

    “嫁个皇子,哪里不好了?再者说,若她日后有心仪的男子了,你再给她封休书不就行了?有我们在背后为她撑腰,她日后的婆家不敢欺负她。”

    祁君奕依旧没吭声,半晌之后,她道:“要不干脆对外称我不举吧?”

    这样她既不用娶妻,也不用纳妾,连不近女色,没有子嗣都有理由了。

    楚岚夕:“……”

    她看着祁君奕,好一阵无语。

    “你……你可真是……聪明啊。”

    “过奖。”祁君奕淡声道。

    “胡闹!”楚岚夕呵斥道,“你知道身为皇子传出这样的名声有多不好吗?且莫说百姓的流言蜚语,就连你父皇……怕也不容忍你,你是想一天让太医来几次,给你把脉熬药吗?”

    祁君奕抿抿唇,没说话。

    她十六岁那年因为长相秀气被皇后她们试探,为了以绝后患,她服了聂以水的‘寒脉丹’,虽然造出了男子的脉象的假象,但也因此大病一场。

    眼下若是闹出“不举”,怕是会让皇后她们再次起疑心。

    楚岚夕轻轻一声叹息,伸手摸了下祁君奕的头:“你再想想吧,我不逼你了。今夜有宫宴,陛下昨日便派人来说了,我称病不去,但你推辞不了,好好歇歇,今夜去明华殿赴宴。”

    “是。”祁君奕闷闷地应了。

    楚岚夕起身,正要离开,却突然想到了什么,问一句:“桃萤呢?怎么没看见你的竹筒?”

    祁君奕缓缓道:“送人了。”

    “谁?”

    祁君奕迟疑着,久久不语,就在楚岚夕想说“算了”时,她道:“傅家小姐。”

    “那容轻的呢?”

    祁君奕嗫嚅道:“……一起给了。”

    楚岚夕:“……”

    楚岚夕调侃一句:“你待她倒真好。”

    祁君奕如实道:“她帮过我。”

    楚岚夕莞尔一笑:“那她待你倒真得好。”

    祁君奕不明白她这话的意思,茫然地看着她,楚岚夕也不解释,往门口走去,并顺手合了门。

    年秋在外面不远不近地候着,见到她来,沉默地跟着她去了寝殿。

    年秋关上寝殿的门,随后才把在长明观发生的一切仔细讲了,虽说不算大事,但也都是些有波折的事,可她讲得一板一眼,像极了小孩子生硬的念白。

    听完,楚岚夕摇了下头,笑着道:“年秋,好在你不是个说书的,否则要把自己饿死。”

    年秋面无表情的,不见笑意,但也不见恼意。

    楚岚夕又笑着问:“你觉得祈福的香是谁安排的?”

    年秋淡淡道:“三。”

    楚岚夕眯了眯眼,依旧是笑吟吟的样子:“太子为人正直,不屑干这些,他身后的人虽说狡诈,但也不至于干这讨不着好的恶心事,也就那个沉不住气的三殿下了。”

    沉不住气?

    可不是,不过是傅家那位偏了偏,他便忍不住了。

    啧,小孩子气性。

    “那傅家小姐……”年秋提了一句。

    楚岚夕轻描淡写道:“是敌是友,还得再看看。不过,傅家这是要开始站位了?”

    她顿了一下,又问:“归舟有说什么没有?”

    “旱灾。”

    楚岚夕抬头看过去,年秋缓缓道:“公子说,太子和三殿下以及傅丞相先前耽搁下来,是为处理霖州旱灾的问题。”

    楚岚夕沉吟片刻,道:“霖州历年都有旱灾,往年也不见皇帝和太子、三殿下二人商量过,怎么今年……”

    她骤然抬头,眼里闪过年秋看不懂的情绪。

    “皇帝……不行了啊……”

    年秋瞳孔一震,但也没说什么,沉默地听着。

    但那个话题却戛然而止,楚岚夕问起了别的:“今夜宫宴,三殿下有没有什么别的动作?”

    年秋道:“公子说,昨日他派人送了七公主一幅画。”

    楚岚夕眼皮一跳。

    该死,这是又要坑她家奕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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