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题似乎到这儿就戛然而止了。
裴松恰到好处的示弱缓和了剑拔弩张的气氛,但是也给两人之间上了一层薄膜。
交流都被蒙上了白噪音。
她们都知道这件事没有结束,更像个开端。
裴松把钱还了之后也没再提什么要走的事,简林意当然不会再揪着这个话题不放,只是看人看得更紧了。
在外人看来,就是两人几乎形影不离。
期间裴烨给裴松打过电话,不过裴松没有接,而是给这位原身的弟弟发了短信,意思就是过段时间谈,最近没空。
裴烨只当她是还需要时间缓缓,再处理一下身边的人和事,没有任何异议。
《月色》这部戏到后面不算轻松,大量的武打戏都要演员亲身上阵,如非必要不用替身。
简林意还得时不时给之前拍的戏跑宣传,时间这么一挤多少有些捉襟见肘。
就在两人几乎快要忘了那点不愉快后,裴松接到了之前咖啡店老板的电话。
彼时简林意在和谷牧对戏,裴松看了场地中央的女人一眼,转身走到僻静的地方,接通了电话。
“白姐?”
咖啡店老板叫白荻。
白荻的声音隔着话筒都能感受到惬意,“下班了吗?”
“还没。”
“嗯?这么忙的吗?”白荻那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你也别忙了,出来我请你吃饭。”
“姐,我换了个工作。”裴松说。
白荻那边沉默了一下,“是遇到什么事儿了?”
裴松:“没。”
白荻不怎么信,“你等会儿。”
裴松就这么把电话放着,白荻那边发了个消息给什么人,几分钟就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明面上是裴松自己辞职的,但是真正原因是什么一查就清楚,更何况白荻本来就安排了人看着裴松。那人等裴松已经走了才收到消息,没找回来人也没敢把这事告诉白荻。
白荻有些窝火,这位最近钱多的没处花的姑奶奶直接举着电话对对面的裴松说,“是我处理不当,卡号给我,给你补偿。”
裴松无奈,“没你的事,姐。”
白荻觉得是自己没有事先打好招呼才导致裴松被刁难,有些许愧疚,所以态度格外强硬,“那你出来,请你吃顿饭。”
裴松回身,此时她站在一片阴影下,面向片场中央那片儿,简林意正在和导演说些什么,侧颜被光线模糊看不真切。
她突然意识到,这是这几天她俩物理上距离最远的一次,之前哪怕晚上休息,也不过隔了一堵墙。
这几天都是这样,没什么改变。
裴松动了动嘴唇,最后蹦出一个字,“好。”
电话挂断回到休息区,裴松面无表情地坐在椅子上,食指在手机壳上一点一点,眼皮半敛,只分出一丝目光落在远处的简林意身上。
裴松清晰地意识到,两人之间的关系进入到一个不上不下的境地,简林意本人对现在的状态感觉如何她不清楚,但是裴松觉得就像是被人吊着,不是很舒服。
她可以做这位大明星的助理,可以做这位简大小姐的玩物,可以表演出一个乖顺表象,但是这都是建立在简林意能顺她的心的情况下。
不可否认裴松会让着简林意,会宠着简林意,但是上次的试探打破了微妙的平衡,再这么继续下去,结果不会是裴松想看到的。
这也是裴松明知简林意最近掌控欲极强的情况下,还要答应白荻的原因。
总得有个人来打破僵局。
简林意这场戏结束,裴松走过去,给人擦汗,“辛苦了。”
“嗯?”简林意笑了下,“怎么突然说这个。”
裴松把人按到椅子上,“简老板,我想请个假。”
简林意脸上的笑浅了,“怎么了吗?”
“之前咖啡店的老板找我有点事,”裴松挑拣着说,“要请我吃顿饭。”
这都是人情账,拒绝不了。
简林意没出声,这时候导演招呼着准备再来一条,她起身,往场地中央走,只是走出两步就回身,也不顾周围还有人,按着裴松的肩膀踮起脚,不轻不重地她的耳垂上咬了一口。
裴松能听到周围有人倒吸一口凉气。
她也没想到简林意会这么做,一时没反应过来,等回神了怀里人也离开了。
“我想想。”简林意轻声说。
她说完就往场地走,不再看裴松一眼。
裴松蓦地笑了,没在乎周围人的视线,径直坐在了简林意刚刚坐着的椅子上,抬手揉了揉耳垂。
她知道简林意生气了。
这个节点,两人几乎对对方的破性子都有个基本了解的情况下,裴松提出要和别人见面,简林意自然能猜出来裴松是个什么用意,裴松也能猜到这个生气动作暗含的意义,简林意多半是答应了。
就是这咬得有些狠。
裴松看向自己刚刚揉了耳垂的指尖,上面还带着简林意的口红,染出点点绯色,在素白的指腹上格外醒目。
下午四五点,裴松叫了车到约好的地方,带着她那累赘的套着塑胶壳子的手机。
白荻订的地方在德纪,今天人有些多。
裴松也不知道这些有钱人是个什么想法,就好像整个市里就剩德纪这一块地儿有饭吃似的,今晚电梯都是人赶人,裴松都插不进脚。
也不是挤,就是一个个都端着,人人间隔几步不碰着,也不知道恪守的是哪家的伦理纲常,还讲究人人授受不亲。
这电梯空间利用率50,剩下一半显然是留给尊贵的空气的,裴松也不没眼色地挤上去,自觉去走楼梯。
到了楼层,裴松找到地儿,在服务员的带领下找到包厢,推开门就看见白荻一个人坐在餐桌一边。
“今天这里人有点多。”裴松把手机放在桌子上。
“嗯哼,”白荻给她倒了一杯水,随口说一句,“裴氏的小公子回国了,好像在搞接风宴。”
裴松挑眉,拎起手机,把手机壳拆了,然后把手机关机。
她把手机壳放到了包厢隔间的水池里,等橡胶套吐了几个泡泡后才回到座位上。
白荻有些疑惑,但是没出声,等裴松忙活完才问,“这是干什么?”
“没什么,”裴松神色自然,“裴家那位不是好几天前就回来了?”
白荻见裴松岔开话题,顺着她回答,“对。”
她回答完才意识到什么,“你怎么知道?”
“听新老板说的。”裴松说。
白荻点头,“你现在做什么呢?”
“给人当助理,干点杂事。”
“那你刚刚……”白荻指了指手机。
裴松笑笑,“处理点历史遗留问题。”
这笑有点无奈还有点渗人,白荻见状知道自己不该多问,选择转移话题。
“听说你那天帮了个明星?”
白荻八卦,“好看吗?”
裴松点头,这时候包厢门被敲响,进来一个服务生,“您好。”
他端着一杯薄荷苏打,放在了裴松面前,“您的薄荷绿。”
“你点的?”白荻问。
裴松看着这杯饮料,想到了缘由,神色已经冷下来了,没出声。
距离她关了手机淹了监听不过过了几分钟。
服务生退了出去,而那杯薄荷绿被留在原处,嫩绿的叶子搭在冰块上,浅绿色的薄荷浆因着温度过低,融化地极其缓慢,将将给上层的冰水铺了个底色,把一杯水分割成两种景象。
细小的气泡缓慢地从杯底往上爬,却被冰块堵住了路,于是攀附于这透明晶体之上,气流在气泡之内横冲直撞,最终破裂,漾出不大的纹,惊扰裴松的神经。
“你最近被什么人缠着了?”
白荻把裴松之前的一系列动作和这杯薄荷绿联系到一起,猜了个大概。
“没,”裴松语气淡淡,端起杯子晃了晃,“家里小孩恶作剧。”
白荻闭嘴,她瞧着裴松不像是被恶作剧的样子。
冰块撞击杯壁发出细碎的咔哒声,裴松把杯子放下,水波带动薄荷浆,散出清香,这比裴松的信息素少了几分辛涩。
这顿饭显然是个没滋没味的结果,两人一顿饭结束,那杯薄荷绿再没被动一下,苏打完全变成浅绿色,冰块也融化了大半,杯壁上的水珠聚成流滑下,湿了桌子上的一块地。
直到出了门,裴松脸色也没好到哪儿去,等电梯的时候白荻还有些担心,刚想开口再关心两句,电梯门就打开,里面只站着一个男人。
男人穿的还算正式,但是眉眼间的不耐十分明显,手揣着口袋,alpha的压迫感溢满了电梯车厢。
只是这位看着拽的二五八万的男人在和裴松对上眼神之后立马收起了那气势,眉眼间的惊讶压过不耐,神色一下没转换过来,有些好笑。
裴松看见裴烨倒是没什么感觉,只是想到了又一个历史遗留问题。
她突然觉得心累。
“几楼?”等两人上来,裴烨问。
他没当着陌生人的面问什么不该问的东西。
“地下车库,”白荻继而转头对裴松说,“我送你回去?”
“不用。”裴松说。
她转头看向裴烨,“接下来什么安排?”
裴烨乖乖回答:“没有安排。”
至于楼上的宴会,多他一个人不多少他一个人不少,裴烨去哪儿还不至于向别人报备。
“姐,”裴松笑着看着白荻,“我让他送我。”
白荻在裴松和裴烨说话的时候就有些惊讶了,再看这位少爷有些微妙的态度,白荻一时间理不清这两人是个什么关系,听到裴松的话只愣愣回答,“啊,好。”
白荻总觉得自己知道了什么不该知道的事。
等到了车库,白荻和裴松告别,裴烨等人走了,开口,“去哪儿?”
“先上车。”裴松说。
她手机现在还没开机,也不是很想开机,至于那个流氓兔手机壳已经死在了水缸里。
裴烨把人带上车,觑着裴松的脸色,识相地没有多问,自觉导航定位之前查到的那个演员的酒店。
裴松看了眼他开的导航,笑了声,“都查了?”
裴烨有些心虚,“差不多。”
裴松没出声。
她手机没开机,没法儿回去,也不想让白荻操心更多,正好这位原身弟弟送上门来,不使唤白不使唤。
裴烨一路开得都很稳,也体会了一把司机的滋味,颇有些新奇,想找自己姐姐搭话,但是裴松侧脸望向窗外,不像是想说话的样子。
半小时的车程到了酒店,裴松没立刻下车,而是隔着墨色的车窗,视线落在了一个人身上。
简林意就这么直直站着,短袖被风鼓起,不怕冷似的。
酒店的光打在简林意背后,给她镀了一层金边,虚化了她的表情。
隔着车窗,她看不清副驾驶上的人,但是知道那是裴松。
两人隔着晚风对峙,只僵持不过一分钟,裴松深呼吸了一口气,推开车门下车,转身对着裴烨说,“你先走。”
车门关上,车驶离。
简林意在裴松下车的一瞬间就红了眼眶。
裴松走到她面前,脱了自己的外套给人披上,语气无奈,“说了多少遍了,别冻着。”
风吹动裴松的发丝,她低垂着眉眼,和以往不同的是,她做这些动作的时候没有看着简林意。
简林意心漏跳一瞬,猛地拉住了裴松的手。
吹了很久的晚风,简林意的手冰凉,裴松没有问她等了她多久,而是反握住简林意的手,传递自己的体温,“先回去,外面冷。”
没等简林意回答,裴松拉着人进酒店,背影透着沉闷。
简林意第一次有了自己是不是做错事的自我怀疑,只是这疑惑很快被压下。
不这么做,她觉得自己会疯。
疯在患得患失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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