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渊当然有关注着最近的贴吧风波。
只是,因这件事起因乃是“假照”,顾渊心中多少有些介怀,也就并未在第一时间向陆璐开口,以表示关心。
若非贴吧吃瓜群众将他拉下了水,他恐怕也不会再打开与陆璐的聊天窗口。
“我最近都没怎么上线,已经在准备卖号了,没想到这也能被8到。”
他回归游戏本来就是因为对陆璐这个昔日情缘的执念,既然陆璐已让他断了念想,他留在这游戏里也没了意义。
陆璐翻看着帖子,看着贴吧里一栋又一栋的高楼,奇怪的是,此刻的陆璐心中只剩下一片茫然。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没有愤怒,没有委屈,更谈不上悲伤。
她蜷起手指,按在手机屏幕上,回复了顾渊“没事”二字。
“我正好准备开澄清帖,顺便一起回应了吧。”
“嗯,你就说不认识我,只是个巧合吧。”反正他既不是什么主播,眼下也准备卖号a游了,“不好意思,给你惹麻烦了。”
陆璐看着屏幕里的消息,看到他的那句“不好意思”,思绪忽地飘到了一年之前。
去年她拖他下水,今年他给她惹麻烦,在这种特别的处境下,她和他两清了。
“我也很……抱歉。”
最终,陆璐还是向他补出了这句迟来的“抱歉”,以泯过往恩仇。
安静的寝室里,眼下只回荡着陆璐按手机键盘的“哒哒”提示音。
她打了几行字,不久后又深吸了口气,放下了手机。
陆璐的双手抵着额头,闭上了眼睛,似乎在思考,澄清帖的具体内容该如何行文。
其实现在的陆璐谈不上有什么思绪。
她只觉得自己脑袋里凌乱得很,胸口也像被巨物堵住似的。
陆璐有点想哭,但却连流出眼泪的力气都没有。
墙上挂钟的指针一分一秒地无情走着,哪管这间屋子里是不是多了一个伤心人。
不知过了多久,大约是受到了地心引力的召唤,她低着头,滴了一滴眼泪出来,落在了桌上。
无声处,陆璐一个拂手,擦去了桌上的泪痕。
她觉得她像是电玩城里,打地鼠机里的一只地鼠。这桩桩件件的事情,终于把她锤进了地鼠洞里,让她再没有出头的勇气。
陆璐拍了拍自己的脸,强行让自己打起精神来。
如果不是因为执影还算游戏里不大不小的主播,恐怕陆璐真的会直接甩下这个烂摊子,也学着顾渊的做法,卖号a游,一走了之。
陆璐删除了输入框里煽情的长篇大论,只分了一二三三点,对应着三件事情,做了最简单的回应,将帖子发出。
陆璐将帖子分享给了啾啾,又同他补充道:“姐妹,我发了澄清帖。不过我也就打算说这么多了,后面再有什么事我也不想回应了。”
陆璐切出了企鹅,长按着贴吧和微博的图标,将这两个app都从手机上卸载了去。
啾啾看着陆璐发来的消息,不知为何,他总觉得这样的场面似曾相识。
“?你不会又要卖号a游了吧???”
“不至于不至于!就是暂时避避风头哈!”
她又发了两个表情包,力证着自己此刻心态稳健,不会像去年那样,不声不响地一走了之。
但是,屏幕的后头,面无表情的陆璐并不像她所发出的表情包那样,笑得那样灿烂。
陆璐登录了游戏,双开着秀姐和道姑小号,将秀姐仓库里的不绑定喵金和玫瑰交易给了道姑小号。
说来也好笑,她甫一上线,秀姐号便收到了不少的“问候”,搞得她活像个恶贯满盈的罪人,得罪了满江湖的正义侠士。
不过这招确实奏效,吓得陆璐这个“罪人”忙飞往了主城,唯恐一个不小心,走在野外的路上就挨了毒打。
陆璐交接完外观,退出了游戏客户端,在企鹅列表里找到了买号时的那个代售,替秀姐号登记了卖号信息。
她想了想,又和代售补充了一句,问她能不能等到21号之后再将账号上架。
代售经营多年,肯定见过比她要求更繁琐的卖家,所以代售也并未过问什么,只发了个“ok”的手势表情过来,欣然应允。
21号是字母杯线下决赛的日子。
陆璐觉得自己现在有些像面临高考的考生的家长,明明已经和配偶离了婚,却偏偏要在孩子面前粉饰太平,要坚持到孩子高考完,才会透露真相。
这一晚,执影结束训练,给她拨了一个语音电话。
“你发澄清帖子了?”
“嗯。你不是卸载贴吧了?”
陆璐才问完这句话,便觉得太过多余了——多的是等着看热闹的人,会把这个消息转告给执影,他知道也再正常不过。
执影顿了顿,而后才道:“需要我做什么吗?”
陆璐平静道:“不需要,该解释的我已经解释过了。而且我也卸载贴吧,不看那些消息了。”
“也是。去年的818本来也是澄清过的。假照的事情,等你这次来线下,也好说。”他似乎并不知道,现今还多了一件情侣id的事。
“但是……”她迟疑着,不知该如何和执影说她来不了线下的事情,“这次线下,我可能……”
“来不了吗?”
陆璐下意识地点了点头,只可惜,执影并不会看见她的动作。
执影听着陆璐那头的沉默,也明白这是她的默认。
“不是因为这次的事情。我那几天要开会,是第一次碰头会,我真的没办法走开。”她耐心地和执影解释着她来不了线下的原因。
“鹿鹿。”
“嗯?怎么啦?”她说话的尾音上扬着,尽量让自己听起来没那么丧。
中华文化,太过博大精深。陆璐一直没有和执影说,他每次叫她“鹿鹿”,她都感觉他在叫她的真名。
她不知道旁人能不能理解,但这种感觉总让她在网络与现实之间摇摆不定。
他明明是游戏里的人,与她在现实里相隔数千里,可每当他如此称呼自己,陆璐总会觉得,他似乎就是她现实生活中、身旁不远处的某一个人。
只听听筒那头,执影认真地对她道:“如果你在怪我没有为你做什么,一定要和我说。”
“我真的没有怪你。”陆璐的声音也在不知觉间沉了沉,也显出了几分庄而重之,似在证明,她的确没有撒谎。
好吧,陆璐承认,她还是撒了一半的谎。
她脑海里的的理性小人告诉她,这件事无论如何都是与执影无关的。而且,以执影近来的忙碌状况,也确实帮不到她什么,她很是能够理解。
但她的感性小人又不断地在说,她之所以陷入如今的处境,与执影是个主播脱不了干系。再者说来,执影作为她的情缘,甚至说是男友,却在她面临这样的处境时无半点作为,实在太过不应该。
两个小人打着架,难解难分。
不过,在陆璐回答执影这个问题时,终归还是理性小人占了上风。
其实她也不知道,执影应该为她做什么。
那种为了她一个人,与全贴吧为敌的行为,即使放在青春疼痛文学里,陆璐也觉得太过幼稚了。
现实些想,她这人就是个地雷,浑身上下都是黑点,不知何时就会引爆。如果执影还想在剑网3这个小世界里做个主播的话,最好的选择就是与她割席。
她卖号退游,他与她分道扬镳,他们都还会有光明的未来。
线下决赛是在21号上午正式打响的。
与之同时,隔着一千多公里的另一座北方城市,陆璐坐在会议室里,也同样专心致志地与团队同事们商讨着故事大纲的修改工作。
休整的间隙,陆璐往茶水间去倒了杯热水,倚着吧台摸出了手机。
她重新下载了微博客户端,登录了微博小号,刷新起赛事组的微博,希冀能看到属于“柳暗花明”的好消息。
陆璐读着赛事组最新的一条微博,一字一句,看得极为仔细。
在看到“恭喜【柳暗花明】获得胜利,成功晋级到冠军争夺赛”时,陆璐悬着的心才终于落了地。
在师姐的呼唤声中,陆璐收起了手机,端起水杯重新回到了会议室。
可当她坐进会议室的那一刻,陆璐却发现,自己的一颗心终究还是不能真的平静下来。
她心不在焉地在电脑上记录着大家的讨论意见,多余的思绪时不时飘到千里之外的城市,去想执影在赛场上的表现。
他今天会上苍云还是丐帮,是会和柳狂打苍霸还是和风浅打剑丐?
团队同事们讨论得激情激烈,你一言我一语间,唾沫星子直飞,连午饭外卖时间也一推再推。
陆璐时不时瞥着电脑右下角的数字,看着时分一刻一刻飞逝而去,她在心里默算了时间,即使bo5打满,把把15分钟,这时候也差不多该结束了。
但是,企鹅消息里,执影迟迟没有发来消息。
终于,不知是谁的五脏庙空空如也,发出了叽叽咕咕的不满呐喊,众人这才又叫了停,开始了难得的午餐午休时间。
陆璐摸出手机,瞥了一眼锁屏界面的消息提示,冷不防地就被啾啾剧透了比赛结果。
三分钟前,啾啾陆续发来一串消息,说“柳暗花明”最终还是只得到了第二名,当真可惜。
陆璐忙按着手机键盘,询问着啾啾具体的比赛情况。
“才结束吗?这是bo5打满了?”陆璐发去二连问。
“哎,也不是。”
“是醉姐上了奶花,结果奶花的折叶出bug了,不知道为什么折叶期间也算赛点。”
奶花的“折叶笼花”本就是个免死保命技能。既是“保命”,所以大多数情况下,也是在低血线时才会考虑给出。
所以,按照新出的赛点机制,折叶期间理应是不会计算赛点的。
但谁叫这是西山居电竞呢?出现bug确实不合理,但放在西山居身上,好像又合理了。
啾啾这人平时话多得似连珠炮,但遇到这种竞技相关的内容,却又不知该从何讲起。
若不是陆璐此刻还在会议室里,她真恨不得立马拨个语音过去,仔细问问这到底是出了什么bug。
陆璐抿着唇,看着聊天列表里执影的头像,她瞻前顾后了一番,还是点了进去。
她应该说些什么?
痛骂西山居做不好游戏,只能让选手为比赛买单?还是安慰他胜负乃兵家常事,下次还可重新来过?
她在输入栏里删删改改,写下了自己看着还算满意的一番话——
“也许第二名会有遗憾,但至少,你已经证明了自己,也成为了比师父还要厉害的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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