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9重逢

    世间与冥界,生命轮回交替的两界。

    第二次踏入冥界,耀灵竟感如此平静。没有上次的不安与不舍,此刻他义无反顾,迫不及待,只因一心想要带黑域回来。

    闭上眼睛,感觉到被渊推入鬼门的那刻,周围是同时涌入的魂魄紧贴着他,他们生前也许是人类,也许是这座山上的动物,或者蛇王殿旁完成使命的蛇……此刻却都失去肉身的模样,被一种力量吸引去冥界。

    层层叠叠的哭声,笑声,呐喊声,呢喃声甚至不同的野兽嚎叫声交织在一起。而像渊嘱咐过的,耀灵紧闭双眼不敢睁开,掩藏了气息,又有渊的冥使令牌在,鬼魂们暂时不会发现他。

    “主人,我来了。你等等我,我会找到你,带你回去的!”耀灵心里默念着,在冥界摸着黑走了很久,他并不怕,因为他手中紧握的是黑域给的发簪。

    浓重的血腥味掩盖了所有气息,他只能这么一路摸索寻找着。

    可是走的越久,越是心急,偌大的冥界,四周却摸不到边界。各种哀嚎声不绝于耳,不在身边,像是围绕在各个方向。唯独可以感受到脚踩的地面,却又是沟沟壑壑,耀灵走的跌跌撞撞,却仍是不敢睁开眼睛,怕撑不到找到黑域。

    冥界没有白昼黑夜,他不知走了多久,累得走不动了慢慢坐下来,手可以摸到的却是遍地骸骨。

    猛然想到蛇王殿黑域前世的蛇骨,又想到冥君说过的世间新生是蛇神重生换来的,心又疼的不行。

    主人……你一定要等我啊。

    鼓起勇气猛地起身,打算继续找,却又是头一晕倒了下去。

    按世间的时间算来,耀灵已经这么不眠不休的寻了三天三夜。

    再次恢复意识又是三个时辰之后了,他还是克制住了想要睁开眼看的冲动。右脸火辣辣的痛感袭来,摸到一大片黏腻……是血,还有深深的伤口,是倒下的时候撞到的。

    紧握蛇骨簪再出发,而这次起身的他没发觉,那一摔,冥使令牌掉了下来。方才在一起还没有影响,此刻他每多踏出一步,离令牌远一点,寻着他血液味道的游魂就越多。

    游魂越聚越多,耀灵看不到,却能感受到无比的压抑。

    恶鬼被鲜血的气味吸引,和耀灵贴面而过。

    离令牌已有十步之远,贪恋血液的恶鬼终于发现了耀灵!

    “有……生灵……喋喋喋喋喋……”

    杂乱的声音中耀灵猛然听到这一句,就在他的耳边!一摸腰间,令牌不见了!

    耳边的那个声音又说道:“新鲜的血肉……想吃……喋喋喋喋喋……”

    耀灵心里一惊,撒腿就跑!

    耳边恶鬼咆哮声不断,耀灵也不敢睁开眼睛,就这么没命的跑着!

    突然感觉好久没有被东西绊倒,或许跑到了有平坦地面的地方,却没有时间蹲下来确认。

    正这么跑着,暗自庆幸着,却倒霉的偏偏脚底冒出一个台阶!

    “啊!”撑了这么久,这一绊却喊出了声!

    来不及撑地,做好了又是狠狠一跤的准备,却感觉一头撞到了人身上,由于用力太猛,直接将对方推倒撞翻。

    虽不是撞到地上,一点都不疼,可是感到那个身体没有温度,甚至触摸到的地方有些冰手。

    噗通!噗通!……越来越快的心跳的声音,不是自己的……是对方的心跳声?撞的不是魂魄或者尸体?刚想道歉的耀灵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在无尽期待中睁开眼睛,四目相对。

    “主人……”看着被自己撞得压在身下的黑域,耀灵激动的不知所措,不知是先抱他还是先把他拉起来,但是又想先多看看他,就那么摸着他比在世间还冰的脸,急促的呼吸哽咽着,又不敢哭出来迷了眼。

    黑域伸出手轻轻抚摸着耀灵受伤的脸。

    这一撞竟那么似曾相识,现在的耀灵力气大的可以直接不他扑倒。

    他的视线中所及之处不再是漆黑一片,幻境破除,由耀灵开始向四周延伸,周围的一切都现出本来的面貌。

    “找到了,我找到你了!”耀灵激动的重复着,“终于找到了……”

    “对,狼儿找到我了。”黑域附和着,顺着耀灵的伤摸去,小心的用灵力治愈着他浑身上下布满的伤口。每数耀灵身上的一道伤,就好像在黑域心上也割了一刀。

    耀灵终于忍不住搂住黑域,不肯放手,来冥界又怎样,就算回不去了又怎样,只要他在,只要这一刻,就够了。

    如果可以一直这样就好了。

    可是,他知道不能,世间的生灵还在等着蛇神,等着他们的万山之主。

    都坐起身,待耀灵不再啜泣时,黑域开口问道:“你是怎么来这里的?”

    “是渊……带我来的。”耀灵小声说道,知道自己没有听话乖乖等他,可是知道他回不来那刻又怎么能在世间呆得住。

    “渊?”

    “主人,是我求他的……”耀灵做好了认错的准备。

    黑域拉过他,在耀灵额间轻轻印下一个吻,心疼又无奈。

    “主人,这几天发生了好多事,蛇山的封印被渊破了,还有……冥君也……”

    “死在渊手上?”黑域直接说出耀灵没说下去的话。

    “嗯。”耀灵应道。

    黑域听得出耀灵有些心向着渊,便没继续追问。

    耀灵想换个话题,起身看了看四周,才发现这里的确是有一个平台,也有台阶,正中间的位置上锁链还有无数的他叫不上名字的东西,但是看得出都是人类做出来的东西,全都粘满了久久干涸的血迹。或是戾气太重,此地连冥界的恶灵都不敢接近。

    “主人,这是什么地方啊?”耀灵疑惑道。

    黑域看着耀灵指的那里,刑架,锁链,还有那一墙藤棘、粗麻、牛皮……各种材质的鞭子,以及地上那半桶海水……

    刑台……而冥界的魂魄和鬼差都没有肉身,也不会有痛感。冥界之中,留有肉身的只有冥君李镇,和渊……

    “主人?”耀灵看着许久没有说话的黑域唤道。

    “嗯。”黑域回过神来,“我们回世间吧。”

    耀灵点了点头,“可是主人,走之前,还有一事……”

    “何事?”

    耀灵怕黑域拒绝,但还是鼓起勇气说道,“我来时是和渊一起进的鬼门,他教我怎么做,还把自己的贴身令牌也给了我,可惜被我弄丢了……”

    “寻他?”黑域自然明白他想说的不是令牌的事。

    “是!我那时闭着眼看不到,但是他说过他愿意承受所有罪责,我想知道他怎么样了?”见识过冥界的可怕,耀灵担心渊真像冥君咒骂过的那样,被千刀万剐或者被恶灵撕碎……

    “好。”黑域应道,他早已感受冥界气息躁动,去找渊不难,但他怕耀灵见了会难过。

    黑域带着耀灵飞下刑台,恶鬼们不敢近身蛇神,但是都在不听叫嚣着。

    此刻耀灵感叹,看着它们的“各副尊容”,真是庆幸之前自己一个人的时候是闭着眼。

    “害怕就先闭上眼睛。”黑域说道。

    “不要。”耀灵也在不停四下看着,生怕错过什么。

    他们一直飞到黄泉边,断肠崖,耀灵疑惑着看到那里一大群恶鬼涌动着。

    黑域伸手去遮他的眼睛,却被耀灵拦下。

    看不清那里是什么,直到被恶鬼啃食之下露出的那握着剑的手,他亲手包扎打的绳结!

    “主人,他在那儿!”耀灵抓着黑域的衣服激动的说着,“快救救他!”

    黑域一道灵力注入完全被血封的锟铻剑,剑身银光一闪,附在那里的恶灵哀嚎一声都化为一阵黑色烟尘消散。

    刚被黑域放到地上的耀灵,着急的奔过去,看到的是一个几近撕碎的人形。

    原本透青的白衣已经彻底被血浸红,身上的银饰也因怨气变成黑色。曾经那么高大身形的渊,此刻就那么破破烂烂的躺在那里,争着的双眼空洞无物。

    就这么生不得,死不能。

    耀灵顾不得害怕,想拉起他却拽不动,发现就算这样,他身下还有无数黑色的手抓住他,在抽取他身上的力量。

    “主人。怎么办?怎么救救他!”

    “狼儿,我救不了他。”黑域说道。

    渊已经完全被冥界怨气吞噬,黑域的灵力对他来说只会让他更痛苦,“他不想活下去,他的心死了。”

    “可是,可是……”耀灵急的不行,只得来回驱赶还想趁机来咬渊的恶灵。“可是,心还在条啊!为什么让他如此生不如死!”

    慌乱之中,在血块肉块中摸到一个东西,这是……那青鱼石?!

    “小鱼……小鱼对不对,他叫小鱼!”耀灵晃着渊喊道,还是没有反应。

    “你答应过的,不会受伤,小鱼不在了,他的药也没有了!”耀灵不停说着。

    黑域发现渊那残破的身躯,眼眶里有一丝淡淡的水光。

    “你这样,小鱼会伤心的!你还舍得让他再心疼吗?!”耀灵大喊道。

    而青鱼石好像也听到了他的呼唤,微微亮了一下。

    随后扩散的瞳仁开始收紧,伤口也在急剧恢复,渊猛吸一大口气,恢复了意识!

    “说!你怎么知道小鱼!”渊惊恐起身。挣脱开冥界的束缚,想抓住耀灵问个清楚,却被黑域及时挡住。

    “我可以……看到你心里最深处的记忆……”耀灵在黑域身后说道,“就算是为了他好好活下去。”

    “活下去又有什么用?他的魂魄不入轮回,我再也见不到他了。”渊说道。

    “那他在的时候你为什么不好好爱他?!他托梦将鱼石留给你,你这么放弃,那就彻底没有再见的可能了!”耀灵忍不住大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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