梧桐叶落,一眼尽秋。
宫里待了大半辈子的老太监颤颤的迈着小步子走到养心殿口,扯起破锣嗓子对着天喊道
‘宣华由王觐见——’
‘宣华由王觐见——’
一层一层的,老太监的声音传到顾庭儒的耳畔,他默默在心中轻蔑的笑了笑,缓缓走向狭长甬道的深处。
临入国度之前,已有国书一封,愿与大梁结为秦晋之好,世代联姻通商,并愿送还大梁质子,以表真心。初入国境,就封了顾庭儒华由王,万乘赏赐。
华由王稳步入了殿内。高高在上的陛下亦是刚刚坐上龙椅,一时间群臣高呼万岁,山呼海啸。
空旷大殿上,华由王一拜三叩,诉说经年不易,忠心耿耿,言语恭敬,严丝合缝,处处可以自圆其说,实在是无可挑剔。
皇帝陛下实在头疼。怎么处理这个尴尬的质子,他也摸不清。于是大殿上静默一阵,只有某位公公迈着小碎步入了殿内。来人报道
‘大食族首领到,求见陛下——’
龙椅上内位终于露出笑容,宣了。
顾庭儒强硬按捺住自己想要回头看看,甚至起身拥抱的冲动。于是用余光瞟见这一行人上了殿,为首的是年迈的南宫玉翊长老,雁暮儿和几位后生乖巧的跟在后面。
顾庭儒云淡风轻的笑了笑,这个安排倒是好,南宫长老也是当年中原经商大族,不过后来遭江湖报复门户凋零,为当世所叹。他做首领,皇帝老儿自然亲切有面子些,也就好说话些。
这几人谦卑的拜伏在地,呈上成堆的贡品,金银财宝应有尽有——这里有周王的手笔,更多的是比顾庭儒先到一步的他的大笔积蓄。陛下实在是喜笑颜开了,封了南宫长老做钦差大臣,巡视西南,对定居蜀地,开垦荒地的大食族人均有赏赐。
陛下之心,群臣皆知了。文渊阁大学士贺奚心中欣慰,陛下总没忘记顾王爷军权盖主的教训,终于将加强西南边陲沟通的事情提上日程了。
陛下高兴了,华由王这个烫手山芋好像也没那么头疼了,暂且算他功过相抵,留在京城罢了。
‘至于西域求亲通商之事,徐徐再议罢。’
高公公尖锐的声音适时响起‘退朝——’
京都热闹,人来人往。雁暮儿远远瞧见了华由王的马车悠悠地驶出了宫,便躲在约定的甬道里等候。不登时便听见脚步声,轻轻地,不拖沓,不沉闷,便知必定是他了,于是满心欢喜的探出头去,一下便被他牢牢圈在怀中,紧的她透不过气。
顾庭儒穿了身新衣服,金丝银线勾勒,绣着层层暗纹,迎面是崭新的布料味道,却掩不住他身上独有的,清淡的像是山间古寺檀香的味道。雁暮儿闻着这熟悉又陌生的气息,一时间竟伤感的要掉下泪来,勉强忍住,却听得这男子呢喃一句‘四年于我,太过残忍。’
泪珠滴滴打湿这锦衣华裘。
漫漫四年,处处思念。
缃娥略作打扮,出了客栈,前往的东城门,他们约定在这与下了朝的暮儿和兄长相见。途径国子监,好奇驻足向门内张望,却只见一墨竹屏风,正欲转身,瞧见屏风后迈出一人来,做博士打扮,面容只算的上是五官端正,身量更是可以称为短小。缃娥原不感兴趣,可听见旁人恭敬相送,唤他贺大人,便多瞧了两眼,看不出有什么文人气度,魏晋风骨,感叹一句人不可貌相,便也走远了。
贺大人却没见过这般水灵的可人儿。
三人如约相见,片刻欢愉,过后仍是忧心忡忡。皇帝老子说留华由王在京都,却连宅子也未赐下,西域的邀请也未允下,到底是作何想法?
华由王却实在担心暮儿一行去了蜀地,恐怕棘手的事情更多了。
其实不止是顾庭儒迷茫,皇帝本人更迷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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