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李明月梳洗完毕,带着李长歌匆匆赶到皇后宫中时,却被告知皇后已经先去了太后处。李明月心中暗暗恼怒,若不是她半途前来打岔,自己也不会误了和皇后的约定。

    想想自己和母亲是花了多少工夫才讨得皇后的欢心,如今李长歌进宫不过短短两天,就让自己在皇后面前失信,真真让人咬牙切齿。

    然而聪明如李明月,是绝不会把内心的任何情绪都表现在脸上的。

    李长歌看着她心中暗恨,表面上还要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嘴角不易察觉地扬起了一抹冷笑。还没等李明月开口,她已开口道:“都是我的不是,连累你来迟了。”

    宫中的女人,上至皇后嫔妃,下至各等宫女,无一不是把“姐姐妹妹”的字眼挂在嘴边的,早就让李长歌觉得腻烦。之前和李明月初见,为着要表现的正常些,少不得违心地多叫她几声姐姐。如今,看着李明月那副伪善的嘴脸,她几乎要作呕,“姐姐”二字是无论如何再也不想叫了。

    李明月的全副精神都放在该如何向皇后解释这件事上,虽然觉得李长歌的语气有些怪异,但并没有细想具体怪异在哪里,只随口“嗯”了一声。

    李长歌却又道:“既然如此,我们还是快去太后娘娘那里,我会向她们请罪的,一定不会让皇后怪罪于你。”

    李明月叹息一声:“你对宫里的规矩都还不熟悉,而且皇祖母向来都不喜欢见生人,还是由我……”

    “我和你一样,都是太后的孙女,哪里说得上是外人呢?”李长歌扬眉道。

    李明月不料她竟如此精明,当下神情复杂地看了她一眼,才勉强笑道:“妹妹你说的也有道理,只是……”

    没等她想出更好的推脱理由,李长歌已笑颜如花道:“那我们就快走吧。“说着,她便带头向前走去,李明月在她身后深深皱眉,却又无可奈何,只好追了上去。

    太后的朝华宫离得有些远,宫中对于步辇软轿的使用有严格的规定,若非皇后允许,哪怕是公主也不能随意动用轿辇在宫中来往。因此一路走下来,李明月已是气喘吁吁,额际见了细薄汗水,为了怕汗水花了脂粉,婢女忙上前用干净的软帕替她蘸去了。

    李长歌倒是不把这点路程放在心上,骑马长途旅行亦不在话下,更何况只是走两步路而已。但李明月就不同了,生来就锦衣玉食的公主,一生一世都在这四面宫墙中打转,生平走过的最远距离,恐怕就是从自己宫中到皇后宫中的距离了吧?

    她没有忘记前世里刚入宫时,自己在炎热夏季仍要用双脚走到太后宫中请安时,李明月坐在皇后的步辇上招摇而过的情景。

    彼时她一路走来,钗环散乱,自然不如衣着得体的李明月讨太后的喜欢。她更没有忘记被罚跪在朝华宫外,手中仍要拿着滚烫茶杯,被烫的皮开肉绽的痛楚。

    可笑的是,事后李明月假惺惺地来安慰她,又代她向父皇伸冤时,她还以为这个姐姐是真心待自己好。可想而知,李崇的勃然大怒只会让太后越来越不喜欢她,而太后的喜好,在很大程度上就代表了皇后的喜好。

    尽管李崇万分疼爱这个失而复得的女儿,尽管他是金口玉言的一国之主,但他始终是个男人,他的世界在朝堂和疆土上,而不在后宫里。

    后宫,终究是女人的天下,这里的花朵开了又谢,唯一能永开不败的就是太后和皇后。

    有了父皇的宠爱,却被这两个唐国最举足轻重的女人仇视,前世里她的命运像是悬在了钢丝上,稍有不慎就是万劫不复。

    听着李明月已经可以算得上是失礼的粗重喘息声,李长歌回眸甜甜一笑:“看来你不惯走路,不如在这里休息下,我先走一步?”

    李明月的脸色变了又变,她实在不能理解眼前这个初来乍到的少女,是如何有信心孤身前去谒见太后和皇后的。这个人,如果不是做事太鲁莽,就是心思太可怕。而且,她对自己的态度里,总有一点什么东西让李明月觉得不妥。

    心底隐约有个声音在提醒她,决不能让这个少女抢先一步去见皇后,不然,她不知道会说出什么话!

    所以,尽管已经双腿酸软,李明月还是咬牙走到她身边,用最温柔的声音说道:“我怎么放心让妹妹一个人去呢?”

    说话的时候,她已经打定了主意,如果有可能的话,最好永远也不要让李长歌有和皇后私下见面的机会。

    虽然才见了一面,但李明月已经本能地觉得,自己遇到了此生的一个劲敌。

    “好啊,那就一起,你可要快一点。”李长歌笑得狡黠,就在这时,她看到小径尽头的树影下,站着一个熟悉的男子。

    将刚才那一幕尽收眼底,姬少重笑得几乎同她一样狡诈。李明月擅长察言观色,早看到了她不同寻常的神情,于是回过头去,待看清吸引了她目光的那人是姬少重后,脸上再度掠起温婉大方的笑容。

    “殿下怎么站在那里一声不出?”李明月的语气中带了点娇嗔的意味,同时瞟了一眼李长歌,“瞧,你把我皇妹都吓坏了。”

    姬少重这才走上前来极为恭敬地施了一礼:“大公主今天这样好兴致,出来散步?”

    李明月嘴角一僵,随即又笑道:“是去拜见皇祖母,殿下要不要同去?你也有很久没有去看皇祖母了吧?”

    她之所以出于亲昵,一来是天性使然。李明月绝不会出现在她面前的任何一个男子失礼,因为她深谙利用之道,现在看起来毫不起眼的任何一个人,将来都有可能帮到她。二来,姬少重生得着实出色,放眼整个唐宫,能与他在皮相上一争长短的,恐怕就只有南宫昀了。

    身为女子,自然不会对一个相貌英俊、待人接物又彬彬有礼的男子恶语相向。

    姬少重却将目光投向了李长歌,犹疑道:“这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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