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妃看了一眼地上的碎瓷,心念一转:“我不过是失手打碎了个茶杯而已,这也是很平常的事。”

    她的脑子也算转得快了,然而李长歌只是微微一笑,便又拿起一个空茶杯摔在了地上,扬眉道:“那这样呢?”在宁妃目瞪口呆的注视下,她伸手将桌布狠狠一扯,桌上的茶盘果碟登时都在地上摔得一塌糊涂。

    李长歌嘴角的笑意越发明显:“去别人那里做客,不小心带翻了桌子,也是很平常的事,是不是,宁妃娘娘?”

    宁妃惊恐地看着她,像是在看一个怪物一般,半晌才憋出一句话:“这明明是你自己打翻的……不要赖到我头上!”

    李长歌毫不犹豫地踏前一步,眼看着就要踩上那些碎片,看到宁妃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的表情,她及时地收住脚步,笑盈盈地望过去。

    至此,宁妃心中才生出深刻的悔意,后悔自己这次来的太鲁莽。李长歌摆明了要讹诈她,想想也知道,李崇好不容易找回了这个女儿,正是宝贝得很,若是看到这样的情景,必然不问缘由便会认为是她上门来挑衅。

    这丫头小小年纪,心思怎的如此狠毒?宁妃后背的冷飕飕的,一双眼睛惊疑不定地看着李长歌,等着她的下一步举动。

    看到对方阴晴不定的表情,李长歌的脚尖在那堆碎瓷片上晃了晃,随即收回。

    她才不会做这样愚蠢的事呢,靠伤害自己的身体去陷害宁妃。说到底,宁妃不过是受了旁人挑唆来这里寻事的小角色,不值得她花费这样的代价。

    但她也不会轻易地放过宁妃,早在见到对方的第一面时,她就打定了主意,合作是要的,但是,这个合作的主导权绝不可能是宁妃。

    “这里乱七八糟的,真是让人没有说话的心情,宁妃娘娘可否移步到内殿一叙?”她优雅发问。

    看着那一地狼藉,宁妃哪有拒绝的勇气,只好点了点头,跟在李长歌身后走了出去。

    刚刚跨过门槛,李长歌却突然停步回眸,凉凉目光扫过宁妃身后的那两个宫女。宁妃立刻会意,对她们道:“我和四公主说些贴心话儿,你们在这里帮着收拾下,”看到李长歌的目光,她才勉强赔笑道:“可以么?”

    李长歌脸上堆起甜蜜的假笑:“随你。”

    宁妃心里恨得咬牙切齿,脸上却还得赔笑。她虽然愚蠢,但好歹还有点自知之明,知道以自己那点微薄的宠爱,是根本不能和被皇帝捧为掌上明珠的李长歌相对抗的。

    都怪自己耳根子软,听了别人的挑唆,真以为李长歌是个初来乍到好欺负的主儿,如今才偷鸡不成蚀把米。

    一个多时辰后,自李长歌的寝殿中离开的宁妃,再无来时的趾高气扬,看那步态,甚至带了点仓皇而逃的意味。李长歌倒是守礼地亲自送她出来,一路送到了宫门处,看到不远处的草丛中有人影一晃,她暗自觉得好笑。

    果然,李明月派人挑唆了宁妃来寻事,还派了下人来这里盯着,打算第一时间去回报消息吧。只可惜,自己并没有遂她的愿,不过,让她先误会一下也无妨。

    想到这里,李长歌对着宁妃的背影盈盈施礼,故作恭敬道:“宁妃娘娘好走。”

    宁妃闻言身子一抖,竟连头都没敢回,就赶忙走了。眼角余光瞥到树丛后的人影也走了之后,李长歌才直起身子,眸光深处一抹嘲讽笑意流转。

    就在这时,身侧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我看她要吓破胆了吧,该找个太医回舒秀宫候着。”

    李长歌皱眉回头,看到不远处的矮树丛后面坐起来了一个人影,嘴里还叼着一穗草,十足吊儿郎当的模样。

    她忍不住紧张地看了一眼刚才探子出没的树丛,姬少重却笑道:“放心,人都走出好远了,除非生了顺风耳,才能听到我在这里。”

    李长歌对他那种胸有成竹的语气很是反感,或许是因为记忆中的他一直是少言寡语的模样,所以如今的反差显得有些大了。

    “做质子都是这么舒服的吗,还可以没事随处乱逛?”李长歌没好气地说道,前世里那位真正的质子可没有这么好的福气,大部分时间都在质子所对着天空发呆。或许是因为性格本质就不同吧,如今这个她一手造就的姬少重,在唐宫里也算是混得风生水起了。

    “说起来并不算太好,至少……不如从前天大地大任我驰骋那样好。”对于她微带挑衅的问话,他答的却反常的认真。

    听出了他语气中些微的黯然,李长歌的心情不免也黯淡了几分:“那你为什么要来做这个质子?”

    “你以为我想做啊?”他简短地反问道。

    李长歌疑惑地看着他:“当年……”

    她还没问出口,他却已经抢先问道:“当年,你为什么没有回来?是不是以为我死了?”

    李长歌的思绪被他的问话带回到了那血腥的一夜,凄清的山洞、满身是血的少年、手中的铁箭……还有突然出现的南宫昀。

    “是南宫昀带你回来的?”这似乎是唯一说得通的解释,不管南宫昀相不相信他的质子身份,但他需要一个质子来交差,就像他需要一个公主来完成自己的计划一样。有了那块玉佩为证据,其实被送进宫来的是不是真正的公主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有那么一位公主存在就行了。

    姬少重点点头:“我本来以为他会杀了我,谁知道……”他无奈地耸耸肩,“或许是天意吧,我冒充了燕国的质子,就注定要接受他的命运了。”

    “其实……你比他要幸运得多。”李长歌忍不住脱口而出。

    姬少重没有明白她这句话背后更加深刻的含义,只是淡淡道:“是啊,我还活着。”

    他叹了口气,把话题转移到了李长歌身上来:“那么你呢,也是被南宫昀胁迫来做这个公主的?”

    李长歌一怔,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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