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衣人显然也发现了姬少重的伤势,眼角微挑,等着他做出让步。在这样的对峙中,姬少重终究还是扛不住肩上的伤势,手臂一分分下沉,箭尖渐渐垂向地面。

    就在黑衣人推搡着李长歌要向前走的时候,他却忽然低呼一声放开了她,右手捂住了小腹,指间已有鲜|血流出。而李长歌的纤细五指也染了血,手心紧紧地攥着一个黑色的东西,显然是什么利器。

    看到同伙受伤,剩下的黑衣人顿时挥舞着兵器扑来,李长歌本能地后退,却被凸凹不平的地面绊倒,跌坐在地上。

    几乎在同一时刻,三支长箭自她头顶越过,直直插入了离她最近的三个黑衣人的胸膛。在她身后,姬少重一边疾步前奔一边弯弓搭箭,每一支箭都会精准地带走一条人命。见此情景,刚才被李长歌伤了的黑衣人迅速作出了决定,丢出几个烟雾弹后,带着剩余的同伙消失在了夜色中。

    迷雾中,李长歌感到有一只手搭上了她的肩膀,便下意识地将手中的东西刺出。对方轻而易举地捏住了她的手腕,这一路跑来李长歌本就筋疲力尽,当下便不受控制地松了手,手心里沾满血的利器落下去,正好落在姬少重伸开的手中。

    他的弓箭已经丢在了一边,单膝跪在地上,用衣襟擦去了手中物品上的血迹,举起来仔细端详着。

    李长歌脸颊微热,本能地想要伸手夺回,无奈手臂刚才被人反锁得酸软麻木,无论如何都抬不起来,真不知道刚才她是如何有力气重创了匪徒的。

    此时烟雾已经散去,耀目的阳光照在林中的这片空地上,姬少重看着手里的东西,嘴角微勾:“一个女孩子家,怎么带这样的东西在身上?”

    他手里拿着的是一枚从箭矢上取下来的箭头,比寻常的箭头要小一些,通体呈纯黑色。箭头的一端被穿了一个孔,上面系着丝绦,底下还垂着几串玉珠,显然已经被做成了饰品。

    江湖上各方势力所用的箭支,一般都会在箭头上烙上属于自己的标记,然而眼下的这一枚,上面却没有任何特征,甚至……打制的还很是粗糙,但是,却异常的眼熟。

    曾经有那么一段漫长的日子,他是生活山贼中间的黑龙寨少当家,最擅长的兵器就是弓箭。他曾经有一把黑色的弓,配着一色的黑色箭矢,数年前的一天,他曾用那样一副弓箭在大路边救下了一个小女孩。

    也是因为那次的行动,他的人生轨迹从此被完全改变,如今再看到这样的箭头,不禁百感交集。

    “这是从哪里来的?”他问李长歌。

    李长歌只淡淡道:“不记得了。”

    姬少重挑挑眉毛,然后道:“想起来了,那天我中了箭,对方用的就是我自己的弓箭,我和你在一个山洞里,这支箭还是你亲手从我后背上拔下来的,是不是?”

    随着他的语声,李长歌的思绪又飘回到了那天,外面的瓢泼大雨,赖以栖身的简陋山洞,面前那个垂死的少年……那是重生后她认识的第一个陌生人,从素不相识到生死与共,似乎只用了很短的时间。

    所以,在分别后,她看着他被南宫昀的人抬出山洞后,才发现自己手里还握着那支箭,那支她亲手从他后背拔出来的箭。

    于是,她留下了那支箭,把曾经深深刺入他血肉中的箭头保留了下来,做成了饰品带在身上,也算作是一个纪念。

    没想到,这样一个孤零零的箭头,在今天还能发挥出这样的作用。

    李长歌无奈地答道:“顺手带了出来,于是就留着了,我不喜欢那些闺阁气十足的玩意儿,见它还算别致,就带着了。”

    姬少重笑了笑,把她从地上拉起来,然后突然俯下身去。他突然如此靠近,李长歌不明白他的意图,本能地要后退,腿一软却再度险些跌倒。姬少重眼明手快地捞住了她的腰身,四目相对时,彼此的目光都有些闪烁。

    李长歌尴尬地推了推他,姬少重这才放开她,却依旧俯下身去把刚才那枚箭头系在她的腰带上,尔后才抬头粲然一笑:“见识了今天的事之后,我觉得你还是带着它比较好。”

    李长歌还没答话,急促的马蹄声已经到了身后,李琰从马上跳下来,急切地扶住长歌的肩膀问道:“你怎么样,没事吧?”

    长歌摇头,李琰这才松了一口气:“父皇听说队伍遇袭,担心的了不得,幸好你没事,不然父皇……”他及时地忍住了不吉利的话,转而道:“没事就好,快跟我去找父皇吧。”

    李长歌正要走,却停下了脚步:“但是……燕国皇子为了救我,受伤了。”

    李琰这才看到姬少重肩膀上的血迹,忙道:“你也快跟我走吧,我让父皇身边的太医给你包扎一下……”略微停顿了一下,他皱眉道:“今天这些人,到底是冲着谁来的?”

    姬少重看了一眼李长歌,看到她微微摇头,于是便道:“大约是冲着我来的吧,见自己实在跑不掉,才抓了公主来当人质,说起来,还是我连累了公主。”

    “你这是说什么话,你我兄弟,我妹妹就是你妹妹,讲什么连累不连累!”李琰有些激动地拍了一下姬少重的肩膀,那一掌正好拍在他的伤处,在李长歌的低呼声中,姬少重龇牙咧嘴地后退了一步。

    “你这……根本是在谋杀兄弟……”李琰是个莽撞人,那一下子显然不轻,他疼得脸色都有些发白,勉强从牙缝里挤出来这句揶揄的话。

    “对不住对不住……”李琰一叠声道,左手仍然牵着李长歌,右手小心翼翼地挽起姬少重没有受伤的左臂,“咱们快走吧。”

    阳光沐浴下,两个年纪相仿的俊朗男子和一名亭亭玉立的少女,恰恰组成了一幅再美不过的风景画。看到他们三人姗姗而来时,李明月放下了手中的车帘,阻挡住了怨毒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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