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声,是从卧室传出来的。
可刚刚看过了,明明没有人。
心乱如麻,顾千筠快步走进卧室,没人,她颤着音唤:“安安。”又往里走几步,鼻子酸了,她看见时安,坐在床里侧的地上。
身上,脸上,
都是泥土,仔细一看,还带着些许血渍。
因过分担心,气都没顺平,顾千筠就去抱时安:“安安,你吓死我了。”
时安轻轻把她推开:“顾姨,别抱,我脏。”
顾千筠没松手,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在她心里滋生,她问:“能告诉我发生什么了吗?”
时安表情木讷迟钝,避开顾千筠的眼,说:“不小心摔了一跤。”
从不对视。
过了很久很久,顾千筠紧紧握着时安的手,告诉她:“有心事一定不要瞒着我,好不好?”
说不出‘好’。
时安心中尽是酸皱,她双眼迷蒙,怎么都张不开嘴,她知道顾千筠带着光明和爱,走向她,但她只想往后退,退向旷荡的沙漠里。
她不能拖累顾千筠。
于是,时安低着头,反反复复练习表情,在抬头瞬间,给了顾千筠一个明媚的笑:“都答应顾姨。”然后,她继续说:“顾姨,我想去洗澡。”
顾千筠暂时松口气:“好。”
十分钟后,在浴室内。
热水到温水,温水到冷水,双眼凝视着天花板,时安把自己忘在这里,那里,只留在青黑色的背景里,她全身黏糊糊的。
一直有人在追她,
她一直在跑。
她没有时间哭泣,一停下,噩梦中的情境就会再现,世界灰且低,轰隆一声,倾倒下来。
水声掩盖住时安克制的哭声,冷水才勉强让人清醒,哭够了,她关掉花洒,想到:下次再控制不住情绪的时候,不要往泥坑里跑了,顾姨会担心。
另一边,久久不见时安出来,顾千筠在沙发上等得着急,便喊道:“安安,你在吗,还没洗完吗?”
时安立刻回:“洗完了,顾姨。”说完,她边用毛巾擦头发,边出来了。
只是,
脸极致发白。
顾千筠也只看了一眼,就紧张地问:“安安,你脸色怎么这么差,快过来给我看看。”
时安一愣,迅速挺起腰杆,使劲拍了拍:“顾姨,你又大惊小怪了,我什么事都没有,好着呢。”
但顾千筠不是好糊弄的,她面色凝重,不容置喙道:“快过来。”
时安挪着步子,
过去了。
顾千筠:“再过来一点。”
时安一吸气,没呼出去,点头,‘嗯’。
紧接着,顾千筠接过时安手里的毛巾,微仰头,仔细地给她擦头发,不时有水滴到地板上,沙发上,还有,她们的身上。
也是在这短短的时间里,
时安不再感到浮躁,甚至,她觉得世界是蓝的,亮的,她有那么一点,敢向前走了。
时安:“顾姨。”
顾千筠:“嗯。”
心里有那么多话想出,可对时安来说,表达太难,顾虑太多,不如不说,她摇摇头:“没事,我就是想叫叫你。”
“是吗?”顾千筠收好毛巾,拉着时安坐下:“既然没事,那你为什么要不开心?”
那种不安又燃起。
时安急需一个依靠,所以,她将自己藏在顾千筠怀里,这已经足够了,她说:“顾姨,等你不忙了,能带我去看看爸爸妈妈和爷爷吗,我又想他们了。”
顾千筠一直在点头。
她拍着时安后背说:“好。”
时安:“他们也会想我吗?”
顾千筠:“会。”
时安:“那他们为什么不来看看我,我都快忘了他们的样子了,他们怎么连我的梦里都不来,我好想他们…”
车辆川流不息…
时安看见了鲜血,救护车,还有她日思夜想的人,在漆黑的夜里,她睁开眼,没害怕,也没哭,她在笑:“你们终于肯来见我了。”
因为时安,
顾千筠和苏然的联系越来越频繁,整个四月,五月,几乎每天都有聊天。
好几次,
苏然差点就要克制不住,要讲爱,但苏然说过,她永远都不会。
可世事无常。
一个风和日丽的周日,时安在看书,顾千筠对她说:“安安,等会苏老师会过来。”
时安惦记着之前那件事,还是有点不自在,她没抬头:“我知道了,顾姨,你们不用管我,我就在书房待着。”
顾千筠明白,她温柔道:“好,我不打扰你,你有需要就随时叫我。”
时安点头。
过会儿,门被轻轻关上,时安眼神落寞,无力地趴在桌子上,睁着眼睛,把空气看穿。
门外,敲门声很快响起,顾千筠去开门,苏然穿得简单,头发简单盘上,化了个淡妆。
默契地笑了一下。
之后,苏然幽默道:“怎么还挡在这里,是不想让我进来吗,那我可走了?”
顾千筠往左侧移了两步:“随便你。”
“哦。”苏然倒是没客气,直接换了鞋进来:“来都来了,不进来岂不是太亏了。”
进门后,看了看,她问:“时安哪去了,怎么没看到她?”
顾千筠指了指书房:“安安在看书,我们去楼上阁楼说吧。”
苏然说:“行。”然后,晃了晃手里拎着的酒:“我带了两瓶好酒,想喝酒了,你呢?”
“我?”顾千筠边带着苏然往阁楼走,边说:“那我也是喽。”
苏然:“够意思。”
阁楼上支了一张四方桌子,顾千筠和苏然面对面坐,不知不觉,喝了很多酒,说了很多话。
有点上头。
苏然说:“千筠,上次和你这样喝酒,还是在你上大学的时候,一转眼,过去也有几年了。”
“是。”顾千筠神情恍惚:“那时候,你,我,还有…湄溪,我们三个,很快乐。”
沈湄溪的事是她们共同的憾事。
人已经不在了,可她们两个,没一刻释怀过。
满眼含泪。
两双眼睛对上。
心骤然跳得很快,苏然直直地看着顾千筠,她想就任性这一回,于是,她问:“千筠,你爱过我吗?”
听见这话,顾千筠手一抖,酒溢到了桌上,她用纸擦,平静道:“你应该知道的,我…爱过。”
按理说,苏然该开心的。
但她非但没有开心,反而更难过,她彻底失了理智:“那现在呢,你还爱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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