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皇太子出行,排场首先要有,像上次孟南柯带着小桃和见雪出去,三个人压马路就不可能了。
马车要有,护卫要有,仆从要有,鉴于这是微服出行,排场不可过于的大,所以马车一辆,供皇太子和驸马二人乘坐即可,仆人不用多,有小桃和灵三坐镇。侍卫一共四个,均是武功高强之辈。
东西市的开市时间多是下午,上午稍早一些商人们要进出货物,打扫整理库房。下午的时候西市人最多,也最热闹,那时候去逛西市是大多数人的选择。
若是想自由的逛街,在马车上坐着自然是不能的,皇太子下令,叫人先把马车停在一处,交由专人看管。
看车马的大娘是京里的老人了,只见这拉车的马膘肥体壮,体格高大,有神骏之相,心中好奇这是哪家的达官贵人,眼神一溜,看到钉过马掌的地方,马儿移开后,有个反了的“上”字,便知道这是皇家的马,更不敢轻忽,狠狠嘱咐了几句才罢。
皇太子头戴幂离,身穿绯红夹罗,下着浅月白长裙,身材较普通男子更高,腰佩长剑,越发显得他在人流中鹤立鸡群,不同一般。行人经过,看见皇太子,脸上都忍不住露出艳羡,艳羡孟南柯娶了一个这样姣美的男子。同时又忍不住感叹,孟南柯长得既不出色,身材一般,这男子是如何看得上她的?
巫华胥本人对逛街没有兴趣,皇家多少珍奇玩意儿没有,他看上什么,只吩咐两句,内造处会有更精致更华丽的呈上,因此他的兴致在于看孟南柯的表现,好像从来没见过这些东西似的。
黄泥塑,拨浪鼓,不倒翁,空竹,风筝……说见过孟南柯当然是见过的,但是在古代又见到这些东西,心情忍不住有那么一丝丝感慨,原来有些东西,历经千年,原件虽然不存,和它一模一样的制品却依旧流传下去。
“这些小孩子的玩意你喜欢?”巫华胥问。
多大的女子了,性格还和小孩一样爱玩。他想,我六岁时就看不上这些东西了。
卖泥塑的老人见是两个衣着不凡的年轻夫妇,笑眯眯地开口,“不是老儿脸厚,老儿卖的这些小娃娃,好多小夫妻喜欢呢,你瞧瞧这做工,这颜色,多鲜!”见孟南柯认真打量的样子,老人笑着补充道:“买几个回去,添女增丁,开枝散叶,家族才能兴旺!”
孟南柯礼貌笑笑,暗自吐槽,这和送子观音一样的功能是咋个回事,小孩买回去玩,大人买回去帮助生孩子,放在现代,小心告你虚假宣传。吐槽归吐槽,孟南柯认真瞧了瞧那泥塑,有些怀念起现代的芭比娃娃和换装游戏来,毕竟她也曾是热爱过家家的人。
巫华胥听到添女增丁几个字,脸微微发热,什么无知小人,卖点泥偶竟敢胡言乱语,自己和孟南柯不过是——表面夫妻四字一出,巫华胥的心情立时低落,自嘲不过是老婆子一句胡诌,何必动容。
他走到孟南柯身边,说道:“你喜欢?”话稍顿,“虽然我不能满足你的愿望,不过买些泥偶回家,也不是不行。”
“那——”就不买了,其实她二十多岁的成年人,玩这个也有点不好意思。孟南柯的话未说完,巫华胥已经下令,“都包下来,老夫人在外辛苦,卖完也好早些回家。”
孟南柯递给巫华胥一个惊愕的眼神。
老婆婆已经乐得可以看见牙龈了,头一次碰见这么大方的买家,虽说是夫郎买给妻主的,但这种小事情,就不用在意了。
普通人多是买给孩子玩的,用红布一包也就是,如今巫华胥全都买下,老婆婆一时找不到什么大的布包,干脆利落地用桌布一裹,全给了孟南柯。
灵三拿了一张金叶子,说道:“这个,可以买下所有的泥偶了吧。”
似曾相识的场景让孟南柯下意识颠颠自己手中的泥偶,“这些找不开吧……”
老婆婆为难道:“女郎说的没错,哥儿给的这些,实在是多了些,老身所有的零钱都给你,怕也不够。”
幸好旁边就有一个钱庄,灵三皱了皱眉头,换钱去了,留孟南柯和巫华胥在摊子上等着。
孟南柯客气而委婉地提出建议,“殿下——”忽而想到他们是微服出访,咕噜一声把话咽回去,“那个,泥偶其实不用买那么多,一两个就够了吧……”
“府中又不是没钱,连你这点爱好都满足不了。你不喜欢?”巫华胥语调淡淡,轻轻抚摸着自己的剑柄。
明明是大热天,孟南柯愣是感到一股凉意,缩了缩脖子,说道:“喜欢的。”虽说看电视剧的时候看见有钱人眼都不眨地买下一整家店的衣服,会吐槽其中的人是不是脑子有坑,但是当这种剧情轮到自己头上时,莫名有一点爽感。如果有个简易的包装袋方便自己拿着就更好啦。
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瑶,皇太子送了自己好几个玩偶,礼尚往来,自己也应该送点东西给巫华胥才是。
孟南柯凑近巫华胥,两人间的距离约一步远,“殿——有什么喜欢的东西吗?”
喜欢的东西,巫华胥沉默一瞬,回答:“我没有喜欢的。”
或许以前有过的,喜欢阿爹哄他睡时唱的那首歌,喜欢阿娘上朝回来时藏在袖子里鱼戏莲花白玉香薰球里的杏花香,喜欢阿婆笑着说把天下所有的好女儿领到他面前,让他挑最好的那个当妻主……
这些遥远的回忆里,阿爹阿娘俱已不在,而他也不再需要被人哄着,他想要什么东西,那些人自然会赶着送上来。喜欢已经变成了一种很奢侈的东西,太明显的喜爱容易变成他人攻击的靶子,也容易变成他们想讨好自己的突破口。
孟南柯认为,人不可能没有喜欢的东西,说没有的人或许只是没有遇到那个他感兴趣的。
巫华胥这再明显不过的忧郁厌世范儿,有种缺爱的赶脚……
灵三换好钱出来,只觉得这两人之间的气氛略怪,一个抱着想要的泥偶,脸上却是沉思,一个戴着幂离,看不出什么,那抚摸剑鞘的动作也说明自家主子的心情不太好。
灵三付钱后,孟南柯不好意思再提什么要求,便道:“要不我们找个地方歇息一下?”
巫华胥幂离下的脸因为天气有些微红,五月的天气确实有些热了,尤其处在嘈杂的人群中,但是看到孟南柯手中抱的泥偶,一时嫌少,说道:“再逛会儿,那天说出来逛街你不是很开心吗?这西市算是整个安京最热闹的地方了,你就没有其他看上的?”
要说看上的,感觉街上卖的玩意都很有趣,但是太子殿下你总不能把整条街给我搬回家吧,而且抱着一堆泥偶,没逛完街就想回太子府了……孟南柯想想,是不是皇太子自己想逛?拿人嘴短,吃人手软,上司有任何要求小弟哪有不答应之理,即使抱泥偶抱的手酸,孟南柯眨眨眼睛:“我明白了,前面有家绒线店,我们进去看看?”
绒线店卖的通常是些针头线脑,但是作为能在西市开店的铺子,自不是一般的店,里面的的丝线颜色之多,不是一般可比,既有纤细坚韧的蚕丝线,也有用羊毛捻成的羊绒线,还有麻线和价格不菲的金线银线,这些丝线或是缠绕在线轴上,或者被捆成一束被摆在托盘上,有的凑上去能闻到香气,据说是染的过程中放了香花,有的是在制成之后熏香。
来绒线铺的大部分是男子,他们或是一人带着小哥儿,或三五人成群,娇俏俏地说着哪个颜色好看,哪种丝线绣花,所以当孟南柯这个抱着大包的人进来时,尤其身边跟了一看就很高贵清冷的夫郎,狠狠吸引了一波店中人的目光。
店里的伙计非常有眼色地请巫华胥和孟南柯坐下,还帮孟南柯把包袱放到了桌子上,同时询问,“二位要点什么,本店的丝线那可是应有尽有,要是不急,您先看看也行?”
伙计给足了面子,孟南柯从善如流地说先看看。
店里男子的眼睛几乎都在往孟南柯这边瞧,没办法,女人逛绒线店,实在是太少见了,女人们可能会逛脂粉店,因为少不了给家里的夫郎们买点化妆品哄哄,买线的那是真少,难道你指望着一个女人去织布绣花吗?
有的看到孟南柯身边的巫华胥,莫非是陪夫郎一起来的,看那一大包,估计也是夫郎要的,愿意陪夫郎逛街,真是个好妻主。
众男儿看孟南柯的眼神变得火热,觉得孟南柯虽然长得不甚有女子气概,可非常爱夫这一点,比得过好几个女人呢。
巫华胥兴致缺缺,不管是金线银线生丝熟丝,他当年绣百鸟图时不知看了多少,所以只是静静地坐着,不发一词,去看一看的兴趣也没有。
反倒是孟南柯,在一堆丝线中挑挑拣拣,这样的行为在巫华胥看来甚是奇怪,她一个女人,挑丝线干什么,她还会绣花不成?
正儿八经的绣花孟南柯是不会的,顶多绣个十字绣或者简单的编绳结。她挑丝线是想编一条五彩绳送给巫华胥。
佩戴五彩绳是端午节才有的习俗,意为辟邪驱瘟,是一个带有祝福之意的小物件。
女尊国没有端午节,但是不妨碍孟南柯想到送这个给巫华胥。挑了白、红、黑、黄、蓝五色。
“挑完了?”巫华胥没问孟南柯为什么想买丝线,若是敢让自己给她绣花做衣,他不介意再让孟南柯种一回花。
孟南柯拿着丝线,说道:“麻烦伸下手。”
巫华胥心中疑惑,却仍旧乖乖伸出手。
孟南柯在那手腕上一比,心中估摸着长度,说道:“再坐会儿,等会儿就编好啦。”
不只巫华胥,店里其他男子也好奇起来,看孟南柯手指翻飞,仿佛非常熟练的样子,是要打络子吗,这不是男人干的活吗?
孟南柯在现代的时候,常干编手绳的活,既打发时间,编出来也很有成就感,五彩绳是其中较为简单的一种。
巫华胥似乎猜到孟南柯要做什么,直到手绳编好,他越发肯定,这是给自己戴在手上的。
果不其然,孟南柯对他说,“戴上试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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