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霄简单梳理了三个地址,发现还是藏书楼给的地址离自己现在所处之地比较近,于是打算先去接触一下这位温影语。

    随便买几个烧饼填补了肚子,孤霄再一路打听过去,他发现这位温影语并不难找。因为,温影语是左邻右舍都知晓的一位年值芳华的贤妻良母,不仅疼爱自己的幼女,也对所有孩子一视同仁。她丈夫风武久也是衙门中人,家中全靠爱妻操持,才能放心在外为国效力。

    孤霄打听到的一切情况都不能证明温影语就是江湖中人,更不知她是否津海群英成员。孤霄决定亲自登门拜访,一探究竟。

    随着应门声,开门的不是传说中的弱女子温影语,而是她的丈夫风武久,原来他今日正好休假,在家陪妻女。听说来者是辕奇会策士孤霄,风武久就算未在江湖,不知孤霄是谁,辕奇会的大名多少还是在衙门中听说过的,当即热情迎入。

    风武久亲自为孤霄倒茶,两人在厅中就辕奇会闲聊起来。虽然孤霄始终没见到温影语,也不好意思上来就问人家夫人的事情,却听到内屋有些许动静,动静极其轻微,但瞒不过孤霄的耳朵。孤霄顿时心知肚明,是有人在内屋偷听厅里说话,应该是温影语无疑。

    于是,孤霄故意提高声量,将辕奇会与玄坤军之间的斗争绘声绘色地说出来。风武久听到哀鸿坡之战的结局时,忍不住好奇打听起来:“既然那时候辕奇会主力已到,玄坤军歹徒也大半在那里,为什么不直接决战?难道以大半津海群英之力,还不能消灭金鳞那些恶徒吗?”

    孤霄:(苦笑)那时一来是押送军用物资时限将至,我实在不想再耽误时间。二来玄坤军的实力不容小觑,我除非找齐九成以上津海群英,再精心布局,否则怎敢轻易与玄坤军决战?如果两败俱伤,我又如何对得起江湖朋友们?我固然参与组建辕奇会,就是为了消灭玄坤军,但我并不想拿兄弟姐妹的命去换取个人的功劳,更不愿打没有把握之战,如果我那样做了,岂不是连金鳞都不如?

    风武久:说的也是。辕奇会是朝廷团结凝聚江湖朋友的组织,如果处处只想着自己的功名利禄和建功立业,而不考虑江湖朋友的得失,那么犯错的是个人,获利的是个人,但丢掉威信的却是朝廷。人心一旦散了,再想聚起来就难了。

    孤霄:是啊,我今年已经四十有四,已过了朝廷提拔的年龄,也不必考虑什么个人得失了。但我既然接了辕奇会策士这职务,那么我的一举一动就代表轩辕盟、代表朝廷,我的生死可以置之度外,却绝不能忘记轩辕盟的初心在百姓。江湖朋友们就是辕奇会中百姓的代表,如果不能为他们着想,也就是舍弃了初心,那我还有什么颜面留在辕奇会?

    风武久:说得好!对了,我在衙门得到通知,说是你和辕奇会聚贤使炅图正在追捕金鳞,而且好像谁赢了,谁就可以做辕奇会掌印使,是吗?

    孤霄:(苦笑)这件事闹得这么沸沸扬扬吗?

    风武久:反正津海府境内各个衙门都得到了消息。我们对谁做你们的掌印使并不感兴趣,但衙门内谁都知道,玄坤军是投奔鬼黎的古奸,他们潜入津海府兴风作浪,不把他们绳之以法,国家安全与百姓安宁都得不到保证,我们也会成天提心吊胆。只希望你们的竞争真能令金鳞早日落入法网。我们上面有命令,你们两个人无论是谁需要帮助,只要我们力所能及,就一定全力以赴地协助你们捉拿金鳞。

    孤霄:(皱眉)虽然说,玄坤军早已是衙门中人的公开秘密,但是这次行动本来并不想过于惊动各处衙门,这件事怎么会传得如此公开?

    风武久:据说是茅耀镖局谭链,代表他师兄炅图,以寻求协助为名,将这件事通报给各地衙门。虽然他只是一个镖师,但公开声称他们茅耀镖局的后台是云德王,当然我们也清楚你是被正轩王支持的。所以上司有令,就算只有谭链求助,我们也一视同仁,对茅耀镖局和你给予相同的支持。

    孤霄:那还要多谢各位衙门中的大人与兄弟们。其实我个人确实不想借用衙门的力量来处理这件事。玄坤军高手如云,行事毒辣,所以朝廷才会成立辕奇会来对付他们,衙门中人武林高手较少,容易被连累啊!

    风武久:可是,据我们所知,那谭链到处宣扬不仅整个茅耀镖局已经全体出动,云德王还派遣了高手相助,并授权茅耀镖局向各个衙门求助。另外,据说你们辕奇会的高手现在都被保护起来,你一个人如果不学茅耀镖局求助衙门,难道凭一己之力去逮捕金鳞吗?

    孤霄:那当然不可能,目前我只能根据朝廷命令,寻找尚未加入辕奇会的津海群英来帮忙,不知风兄这方面可有线索?

    听孤霄如此问,风武久忽然沉默少许,他正要开口说什么,却听到内屋传来一阵咳嗽声。风武久忙让孤霄稍等,说他的妻子患病在床,需要照顾,他去看看就来。

    然而,孤霄听得明白,咳嗽声就来自内屋门口里侧,而且听声音来源就知道咳嗽者是站立在门内,而非躺在床榻之上。孤霄心知肚明,这应该是温影语故意让风武久进去说话,孤霄有意偷听,但不知这房屋都是什么材质,只要紧闭房门,再好的耳力也听不到那夫妻两个在交谈什么。

    不知过了多久,风武久才匆匆走出,他随即向孤霄保证,自己在当地衙门中只要了解到津海群英的线索,一定及时去辕奇会报讯。孤霄听出风武久有送客之意,而且还有几分无奈,也不便多问,只有告辞离去。

    离开了风武久家,折腾了一天的孤霄仰望略黑夜色,便准备寻路回家。如今天气已寒,夜色一黑,大部分居民便回家紧闭门窗,不在像前一阵那样出来乱逛。

    环顾着愈加冷静的街道,又注意到沿街一家家的油灯亮起、阖家进餐的依稀人影,孤霄再度心生孤独之感,仿佛这天地间渐渐只剩下他一人还在形影相吊地孤寂行走着。孤霄紧了紧外衣,希望能在瑟瑟寒风中感受到少许温暖,但来自心底的寒意还是让他忍不住微微打颤。

    当然,此刻不会真是孤霄一人在外,还会有零零星星数人与孤霄擦肩而过,基本上都是正匆匆归家。孤霄反觉得自己无处可回,如今小霍已托付别人照顾,那自己的家其实就是自己而已,即便回到那空无一人的武林院居室之中,与这寒冷的街道上也没什么区别。

    正在独享这寂寞寒意,孤霄无意中感到刚刚从他身边经过的男子有些眼熟。孤霄仔细望去,心中不由一惊,因为那男子正是朝廷通缉中的贪官寇韬。

    这寇韬在古国西部为官期间镇守一处重要城关,不仅对关内百姓百般剥削、对部下索贿无度,还假造朝廷法令,收取高额过关费,不肯缴纳者便会遭遇毒打,为此还闹出几条人命。如此天怒人怨之徒,当地军民称其为“雁过拔毛”。

    刑部查证其罪后,派遣六扇门前往逮捕,没想到这寇韬是位武林高手,即便众叛亲离,还是凭借超凡武功拒捕突围,很快便失去了下落。如今,这家伙不但没有向边隘外疆逃窜,反而出现在离京师如此之近的津海府,他究竟意欲何为?

    孤霄大惊之下,猛地停住了脚步。让他意外的是,那寇韬也随之停步,两人不约而同地回转身相对,孤霄满面惊疑,那寇韬却面带冷笑,显然对于寇韬来说,这次两人的相遇绝对不是巧合。

    孤霄:寇韬,果然是你!

    寇韬:孤霄,我应该也没找错人吧?

    孤霄:(恍然大悟)你也加入玄坤军了?

    寇韬:不愧是辕奇会的策士,果然一猜就中。

    孤霄:你不是第一个卖国求荣的通缉犯,我以前就遇见过不少。

    寇韬:哼,卖国求荣?还是那老一套的说辞。你要知道,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这是天理!

    孤霄:将自己凌驾于芸芸众生之上,为了自己的利益就去践踏无数百姓的尊严、利益,乃至生命。这是什么天理?畜生不如!

    寇韬:哼,只有你这样的傻子才真将轩辕盟的那些鬼话奉如经典吧?

    孤霄:我轩辕盟的信仰有何不对?天下是百姓的天下,民为重,君为轻、社稷次之,没有百姓,就没有任何国家,没有整个天下。无论是谁,都无权凌驾于百姓之上,尤其不能凌驾于各行各业的劳动者之上。

    寇韬:(皱眉)什么劳动者?这个词不是你们轩辕盟的吧?

    孤霄:没错,这个词来自圣罗马的一个小组织“乌托邦”,我从他们所写书籍的中文译本上看到过这个词。“劳动者”是百姓的主体,是劳动创造了人类历史,劳动者是最该受到尊重和最该公平对待的群体。他们的观点我很感兴趣,甚至可能已经超越了轩辕盟的信仰,但我还没有研究清楚,现在也不是跟你讨论这个话题的时候。再说,你这样畜生不如的家伙,又怎么可能听得懂?

    寇韬:哼,我本来也没有什么兴趣听你胡说八道。孤霄,我知道你的本事不错,但我还是要提醒你一句,这里两侧都是民居,你的天威神功施展出来可能会造成很大的损害。如果伤害了那些小老百姓,或者你刚才说的什么劳动者,我劝你以后也就别道貌岸然地自诩为轩辕盟信徒了,还是找个地方自我了断吧!

    孤霄:(摆出达尤拳起手式)对付你这样的贪官污吏,也用不着天威神功。

    寇韬:(亮出宛若钢钩的十个手指)看来你很有自信啊,我知道你的达尤拳也算有点看头,我正想用我的“抠掏爪”来领教一下。

    话音未落,这寇韬率先发动了攻击,双手犹如夺魂鬼爪,凶神恶煞般连环不断地杀来,一招紧接一招,招招阴狠毒辣。看来,今天他誓要将孤霄的心肝肺全部抠掏出来,作为加入玄坤军的投名状。

    然而,孤霄又岂是如此容易对付?他的达尤拳看似不过是孩子打斗的幼稚动作,实际上却是将那些司空见惯的动作以武林各派相通的拳术规律重新组合,甚至融入了部分著名拳术的招式。所以他用那些看起来胡打乱闹的拳招,居然将快如闪电的“抠掏爪”逐一破解。

    寇韬此刻不仅是震惊,更感到羞怒,因为他为了修炼这“抠掏爪”,不知乔装打扮击败过多少武林名家、战胜过多少绝招拳法,怎么会在这看起来街头打闹般的拳术下半点便宜都占不到?

    然而,高手对决最忌讳情绪波动,寇韬越是狂怒地施展双爪,他的自信与冷静越是不断降低,最终还是露出了无法挽回的破绽,被孤霄一拳打中了腹部。寇韬连退数步,吐出一口鲜血,不敢相信地惊怒盯住孤霄。

    孤霄若无其事地收势回拳,口中淡淡说:“无魂类武功,我也未必输你。你还有什么本事,施展出来吧!”

    “这可是你逼我的!”恼羞成怒的寇韬竟然开始散发元魂能量,黄身、白头、白尾、似猪的怪兽便出现在寇韬身前。

    孤霄:(脸色大变)你不让我施展元魂武功,你居然召唤元魂?

    寇韬:(冷笑)我只是说你用天威神功,一定会伤害你口中最重要的小老百姓。我又不关心他们的死活,我又有什么顾忌?你要是不服气,就把你那些绝招都使出来啊,我不拦你。正好见识一下你这种伪君子的本色!

    孤霄:(大怒)你简直是卑鄙无耻!

    寇韬:像你这样正义凛然又能如何,还不是像街巷里的老鼠一样?你既然已经担上了败军之卒的骂名,你还指望朝廷会把你捧成光明中的英雄吗?你做的一切,不会有人知道,也不能给你带来任何功名利禄!你只不过是一个没人疼没人爱的孤身犬,一个永远只能留在黑暗中伤痕累累而苦痛自知的失败者。你这样活着究竟有什么意思,还不如让我送你一程,了结了你失败的人生,也可以成全了我的投名状!

    孤霄:(冷笑)我在紫英城曾经听一位陈屹神先生吟诵过一首诗:“披风褴褛追我梦,寂寞之躯亦光荣。行走暗巷誓不跪,沉默低吟可振聋。对峙绝望泪难涌,斑驳遍身显不同。孤勇奋战为信仰,谁言光中方英雄?”所以,我就算永远留在黑暗中,只要心存信仰之光,我的生命就自有它的价值所在,总好过你这种为了私欲而身败名裂的败类古奸!

    寇韬:什么乱七八糟的诗?也就你这种傻子才喜欢。你想当黑暗中的英雄,我看你还是先当黑暗中的尸体吧!

    说话间,那实则名叫“闻廪”的元魂怪物,浑身散发出无限气体,气体转瞬便混为狂风向孤霄扑去。孤霄不敢以元魂武功反攻,只有先散发能量形成护罩极力抵挡。

    然而,孤霄很快就发现,寇韬的绰号“雁过拔毛”不仅仅是形容此人的贪婪,在狂风之中竟然暗藏着无数雁翎镖。那些雁翎镖若有生命般反复攻击着护罩,随时会破罩而入。孤霄也见过不少以风为攻击手段的元魂武功,而这闻廪的狂风只是掩饰,真正的杀招却是这批充满元魂能量的暗器。

    孤霄忍不住就要放出他的那两条神龙,或者施展五行球绝技。可惜孤霄的武功实在威力巨大,确实不适合在这街道上施展,否则就算没有伤及百姓,也会损毁房屋,造成百姓巨大财产损失。可是如果不出招,只怕用不了多久,这护罩就会被击毁。那些雁翎镖绝不寻常,被它们击中,只怕大罗金仙也难逃厄运,何况孤霄这样的凡人之躯?

    忽然,不知从哪里冲来一股水流,在护罩毁灭之前,先行冲入风中,不仅搅乱了狂风,更冲散了所有雁翎镖。当这股水流将要冲入民宅之时,却自行消失得无影无踪,可见施展者已经到达收放自如的境界。

    寇韬见状大惊,正要寻找插手之人,猛然见到一个蒙面人挡在了孤霄身前,而且一个戴着面具的巨人出现在蒙面人身边,显然是一个元魂战士。

    寇韬:(强压心惊)你是什么人?竟敢和玄坤军作对?

    蒙面人:(发出女音)是你不该到这里来捣乱,我不管你是什么人,现在给我从这条街滚出去,我可以饶你不死。

    寇韬:(冷笑)原来是位小娘子,可惜看来是长得太丑了,所以要蒙着脸。人丑没关系,做人要知道分寸,就凭你也配出来抱打不平?还是乖乖回家躲起来吧!真动起手来,我如果不小心弄掉了你的面布,让你露出自己的丑模样,我怕我恶心得吃不下饭。

    蒙面人:哼,你就算用激将法,姑奶奶我也不会让你见到我的真面目。而且,我不是来和你斗嘴的。最后一次警告,要么滚,要么死!

    寇韬:(顿时火气)小丫头,你可太狂妄了,就凭你那个跟你一样见不得人的元魂,你真以为是我的对手?

    蒙面人:我想试试,千面灵,进攻!

    随着蒙面人下令,那个戴着面具的元魂,其面具猛地变化了图案,本来有点像京剧脸谱,现在则完全像是从一片海洋中发掘出的上古面具。

    目睹那怪异的面具,寇韬渐渐感应到对方威力不小。他慌忙施展功力,那些本来已经被打散的雁翎镖,又重现两人之间,不过这次它们瞄准的目标转移成了面具人。于是,雁翎镖凝为一股恶流,自转不止的同时,攻向千面灵。

    在主人功力加持下,千面灵也毫不示弱地让刚才那股水流重现,以这招“狂泉之水”反扑过去。然而,暗器流自行避开水流,再度前扑,躲开千面灵,反攻向孤霄二人。幸好蒙面人与孤霄都亮出护体光罩,让雁翎镖们一时无计可施。而水流则加速冲向闻廪。

    闻廪正要强行抵挡,忽然接到主人的指令,它及时避开了水流袭击,飞过去抓起寇韬便远远飞走。

    原来,寇韬刚才不过是在装蒜,他本意是想乘孤霄落单,占个便宜,谁成想半路杀出了小娘子。寇韬早已在玄坤军听说过津海群英中的女侠多么麻烦,他可不想重蹈覆辙。

    当危机解除,蒙面人召回了千面灵,打算趁两侧民居中惊慌民众还未出来时,先行离去。这时,却听孤霄招呼了一句:“多谢了,‘护童俏侠’温影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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