衡兵城的东南方密林内。
虽有那老者以最后的元神之力送了谢屿一程, 他依然被那些太微垣的星君星使找到了踪迹。
看着眼前银甲闪闪的星使,谢屿下意识摸向腰间。
那里放着晏晏之前给他做的水晶片。
想到晏晏,谢屿唇角不自觉的浅浅上扬。
他被困在石林中, 却一直都有看到晏晏的情况。
老者元神散去的时候曾跟谢屿说, 昊天旗困不住晏晏。也没有再拘泥于晏晏一定要为了天下苍生牺牲, 只愿晏晏和谢屿可以按照自己的道,得偿所愿。
“谢屿!”反倒是那几个星君, 看着谢屿突然笑了起来, 还觉得这其中一定有诈, 紧张的不得了。
毕竟,谢屿从前虽然是假的司命命格, 天赋却是从前那些假司命从未有过的。
东胜州之后, 那些星使传回来的消息是说谢屿瞎了眼睛, 一身是伤,活了也是个废人。
可现在, 人家不仅好好的, 眼睛也没事。
还有那周身悠长的道韵,纵然他们这些已经摘星的星君, 也是望尘莫及。
“你在东胜州滥杀无辜, 还和逆贼妖女晏晏同流合污,如今太微垣要惩治你, 你认是不认?”
听到这话, 谢屿手中紫玉笛化作的折扇甩开, 笑个不停。
好半天才对那些星君说:“看来晏晏真是将你们都打服了一大半, 如今抓人都知道编个理由。从前的太微垣, 不会这样吧!”
几个星君面面相觑, 只觉得一阵羞辱。
因为事实还真如同谢屿所说的那样, 如果不是晏晏几次挑翻了太微垣的计划,又是杀星君,又是灭天市垣的。
甚至吾川星君那么高的修为,也因为她昏迷不醒。
少恒星君和霁尘星君也死在晏晏手上。
连带着也让太微垣的名声一落千丈。
不少星君的庙宇都被砸烂了。
失去了香火之力,他们只能更为依靠着星辰之力修炼。
“废话少说!谢屿,你罪大恶极,还不是束手就擒!”另外一个星君大嚷起来。
谢屿收起折扇,紫光一闪而过。
折扇化作紫玉笛,轻笑道:“那不好意思,今日又要大开杀戒。”
几位星君听到这话,齐齐出手。
手中法器五花八门,有乐器,有长戟,有九节鞭,甚至还有一只小猫落地就化作了白虎。
谢屿站在原地,只轻轻吹奏着紫玉笛。
和那群星君剑拔弩张的气氛比起来,谢屿就像是在林中吹奏的游人。
其中一个星君不解,挥动着长戟就要冲上前去。
一偏头,就看到身边操控灵宠白虎的星君露出惊恐的表情。
“怎——么——了——”
那星君下意识张口去问,一开口才注意到,为什么带着灵宠那个星君会露出惊恐的神色。
这周围的时间,竟然在他们好无察觉的情况下变慢了。
时间流速变慢,他们的行动在谢屿看来就是破绽百出。
笛声渐消,谢屿手中的紫玉笛竟然化作了千星剑的模样。
唯一不同的是,千星剑当初是软剑,被谢屿携带在腰间玉带之中。
可现在的千星剑外面套着剑鞘。
剑鞘上带着紫玉,还有玉笛的痕迹。
千星剑出,顿时风起云涌。
那几个星君万分惊恐地看着周围。
就在他们以为谢屿要引下星辰之力的时候,剑尖却凝出一点白光。
白光只那米粒大小,却异常明亮。
那是什么?
几个星君的心中都同时冒出了一个念头。
若是星辰之力,却也不会只有那么一点才是。
况且,如果谢屿用的是星辰之力,他们还有抵御之力。
可现在谢屿使用的,显然不是星辰之力。
千星剑划出,谢屿如一道利箭穿过那几个星君中间,掠至他们身后,再将千星剑收回剑鞘,化作紫玉笛,于指尖轻松一转。
挥着长戟的星君眼珠动了动,脖颈间突然涌出鲜血。
和他一样的,还有其他几位星君。
一剑封喉。
谢屿转身看着那几位,尤其是那皮毛都被划烂了的白虎,拧着眉道:“人之道,道兴,则力无穷尽也。竟然是你与人道有诸多纠葛。”
白虎身边的白衣女星君不可置信的看着谢屿,张着嘴,鲜血却快速的堵住喉咙。
竟然是人之道吗?
女星君不知为何,想起了多年前,被下凡历劫的爱宠生吃了的那对母女。
还有那个找来天师追杀爱宠,被她教训了之后,又在各地星官庙内控诉冤情的男人。
那个人,好像是被她一道天雷劈死了。
如今,她竟然是死在人之道的力量下?
凡人真的能有这般力量?
她不信……
可是女星君不信似乎也不行了,一双大眼睛空洞的望着树林上方,隔着层层树枝,天空之上的星辰,她再也上不去了。
谢屿转身,再看那些星使。
本该穿着银甲威风堂堂的星使们吓得连忙跪地求饶。
四位星君抓一个谢屿,都被谢屿一剑封喉。
他们的修为还不如星君,哪里还敢对谢屿动手?
“还不走?”谢屿站在一侧,话音刚落,眼前的那些星使纷纷逃命离开。
那些人走了之后,谢屿连忙站在一旁长长舒出一口气。
这是他重新入道后的第一战,其实已经用了全部实力。
若是那些星使再动手,他也不是不能对付,就是会暴露自己的全部力量。
太微垣的眼线无处不在,从晏晏几次遇到的危险就能看出端倪。
谢屿觉得自己还是要做出保留底牌的样子才行。
“谢公子好威风!”晏晏坐在一旁大树的树杈上,看到谢屿那个悄悄松了口气的动作,笑得肚子疼。
她一路找来,听到了这边打斗的动静。
没想到一过来就看到谢屿一剑封喉威风不已的画面。
还以为谢屿接下来要bking到底,结果是星使走了之后,在旁边悄悄松了口气。
谢屿听到最是熟悉的声音,抬头看去。
阳光被树叶切割得斑驳,细细碎碎的落在晏晏身上。
对于谢屿来说,晏晏就是光。
如夜幕大海中的灯塔,又如空寂无人原野中一颗颗的萤火虫。
她就坐在树上,笑容灿烂。
明明才遇到危险,所有危机也不曾解除。
却一如当初,笑得肆意。
谢屿先是一阵惊愕,眉眼又渐渐消融,脸上浮现出笑意,“不敌晏女侠。”
晏晏笑得更开心,从树上一跃而下。
谢屿在树下下意识的要伸手,却想到晏晏早已不是当初那个迫不得已才跟在自己身边的小姑娘。
强忍着将双手负在身后,紧张的捏紧了紫玉笛。
“好说好说!”晏晏也不客气,踮起脚尖伸手拍了拍谢屿的肩膀,一副“哥俩儿好”的样子。
看得谢屿那紧张的情绪瞬间散开,只剩下啼笑皆非。
他紧张什么呢。
眼前这人,压根就还没有生出一星半点的情丝,不过他自扰罢了。
“没想到你这么快就找到了自己的道!”晏晏想到如今距离上次在衡兵城相见,不过小半年的功夫。
谢屿竟然重新入道不说,还修炼至此。
难怪之前跟踪她的那都家兄弟,提起谢屿的时候都没有什么好口气。
谢屿却不觉得自己这有什么值得炫耀的,看着身后那几个星君的尸体,紫玉笛扫过上方树枝,震落了厚厚的一层树叶。
将那些尸体都掩盖其中。
“我这也不是从无到有。毕竟修过一次,这一次只要修心,而不是修身。”
谢屿想得很清楚,又对晏晏说:“其实,我被困石林的时候,石林中的前辈会用水镜幻化出你的事情给我看。我能如此快速的入道,重塑道心,其实还是多亏了你。”
“看我?”晏晏有点脸红。
自己做是一回事。
被人偷偷关注着,那是另外一种感觉。
摆摆手,笑容羞涩的说:“没什么,我就是按照自己想做的做了。”
“你确实改变了许多事情,这是事实。”谢屿看她实在是害羞,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
“你如今可知道了自己的身份?”谢屿其实也很意外晏晏的来历。
第一次见到晏晏的时候,他只是觉得奇怪。
随着后来接触,谢屿也不是没有察觉到在他面前的晏晏,和命书中的晏家十三小姐的区别。
只是那个时候事情已经发生了变化,谢屿便没有太去深究这件事。
在石林中得知晏晏是众生求生和天道生机的化身后,他是很震惊的。
但也很快接受了这个事实。
因为从他遇见晏晏之后,晏晏做的每件事情,都符合她这个身份和来历本该做的事情。
或许,也没有什么本该。
这就是晏晏自己的选择。
“知道。”晏晏点头,然后又轻松的耸耸肩,“我做这些,跟我的身份来历有关系,但也可以没关系。我自己选择的,不是吗?”
“是!”谢屿一点也不意外晏晏的回答。
“那我们接下来去哪里?”谢屿问。
大概是之前和谢屿相处的时间更长,那个时候大多是谢屿在做决定。
现在突然被谢屿问接下来的方向,晏晏还有些不习惯。
见她眨巴着眼睛看自己,谢屿轻笑,“你不是已经有自己的方向了吗?”
两人走在密林中,晏晏明显比跟别人相处的时候轻松了许多,摸了摸自己后脑勺那块小小的“空地”,“你说的也对!我们去平道城。”
晏晏将温红衣和白荼的事情说给谢屿听,“……白荼被我安排在衡兵城养伤,温红衣也不知道怎么样。我总觉得,他现在处境应该不会太好。”
温红衣为了帮她和谢屿,几次三番给太微垣使绊子。
后来又横插一手救下了太微垣追杀的目标白荼。
在太微垣那些星君看来,拉的仇恨其实一点都不比晏晏少。
白荼离开平道城,没有了迷踪兔的天赋隐藏气息,温红衣又重伤未愈,太微垣的那些人会不趁机抓住温红衣?
谢屿和温红衣的感情更好。
听说了温红衣的情况后,也目露担忧,不过还是跟晏晏分析情况。
“被抓的可能性更大,先去平道城看看。若是他不在,那很有可能被抓回了温家。”
同为北维州的世家,谢屿虽然常年被师父带走,可对北维州世家的情况还是颇为了解的。
“温家是太微垣最忠诚的拥趸,纵然天下人都不喜太微垣,温家也一定会支持太微垣的。”谢屿道。
晏晏想不通,问:“为什么?”
“因为太微垣如今的景和帝君,是温家先祖。”
谢屿轻描淡写的一句话,震惊得晏晏直接傻站在原地。
温家的先祖是太微垣的帝君?
那也就是说,温红衣的祖先其实就是他们最大的敌人?
不过,这也很好的解释了,为何温红衣年纪轻轻,又是北维州人,却能成为衡兵城的城主。
“景和帝君的俗名叫‘温莫行’。温家数千年前在北维州不过是个小世家,家中人一直都修炼着一种独门功法。只是一直都练不到最深层。”
谢屿带着晏晏走捷径,直奔平道城。
两人如今都有修为,速度自然不慢。
路上,谢屿也在给晏晏讲述温家的情况。
“其实,不过中层的功法修为也足够温家在北维州立足。直到温莫行当上家主,意外从功法中发现,修炼这套功法,必须绝私欲小情。随后便将一家老小全数杀了。只有温莫行的幼子,躲在水缸中逃过一劫。”
“那之后,温莫行果然修为一日千里的增长,很快摘星成为星君。后来更是成为了景和帝君。也正是因为有了温莫行的风光,之后的温家家主每每卡在修为瓶颈的时候,都会选择杀妻、杀父、杀母。你在天市垣遇见的温襄垣,也是如此。他手中一直宝贝的那个头骨,是他妻子的头颅。”
晏晏听得浑身起鸡皮疙瘩。
尤其是脑海中浮现出温襄垣捧着那头骨,用脸轻轻蹭着的画面,更是脚下一个踉跄,差点摔在地上。
“温家人……”
她想说温家人都是神经病吧。
然后就想起旁人对温家的评价:疯子。
“你可知,温红衣为什么叫‘红衣’吗?”谢屿停下脚步,看向晏晏。
他和晏晏所想的其实一样。
但那些温家人都比不上温涤尘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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