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鱼丢了一个极强的灵力罩护住了墨寒辰他们在的小院子,便飞身悬在上空,将外面的情况看了个清清楚楚——
无数双眸漆黑的人走姿诡异速度奇快地往他们在的地方围过来,一众修士本来应该是在下面将这些活傀儡斩杀的,可如今却被逼得御空而行。
只是不知为何,这种情况下他们仍然不后退,蜂拥着往这边靠过来。
沈之行一柄朴素的剑横在身前,他素手一挥,便斩下一道剑气,将他身前的活傀儡尽数抵挡在外,可那些东西是不怕死的,一股脑地往他的剑气上撞,瞬间便被切割得粉碎。
江鱼皱着眉看着他那边,见那些碎成泥的残尸没再奋起挣扎,她便松了一口气。
往他那边飞过去后,在空中握着赤云剑一斩,他们身前的活傀儡便被剑光带着的烈焰烧没了。
沈之行挑着眉道:“怎么还在这里?”
这种只需单纯放火没什么技术含量的事情赤云剑自己便能做得很好,且它乐此不疲。
它在傀儡堆里上下翻飞,所过之处留下带着温度的余烬,江鱼解释道:“这些东西除不尽,赤云剑有办法,我不能走。”
“方才那么大的动静,是你们碰上他了么?”
“师父你知道是陆爻?”
沈之行点头,拉着她的胳膊往后带了一段,避开扬起的骨灰,他抬手一拂用灵力挡在两人身前,“不久前知晓,一路追踪至此,后来知晓你们在,又看见这些东西,便没过去——小寒如何了?”
“他无大碍……”
只不过是得知她的一些事情后,心绪有些过于容易被宓戈挑拨了。
所幸他之前修了那么久的心法,总算抗过了这一次。
沈之行点头:“这些人,都是他的手笔么?”
“是,他炼了他们的生魂用以提升魔功,将这些人变成不死不灭的活傀儡。”
沈之行冷笑了一声,看着天上飞过来的一众修士,“你们不走,如今已经走不了了,这些人不会善罢甘休的,傀儡上都带着和小寒近乎同出一脉的魔气,他们不知其中因由,胡编乱造的本事向来一流。”
“师父,”江鱼笑了笑,世人如何看他们她根本不在乎,她如今有足够的实力能在流言蜚语里护住自己和墨寒辰,只要不给沈之行他们带来不必要的麻烦,其余的都不重要。
她笑道:“任他们胡乱评说,我只在乎你们的看法。何况你也说那些魔气和小师弟的同出一脉,无论他是否做这样的事,他们只会将这比烂账算在他头上。”
沈之行笑了笑,“说的也是——到底不过是无奈之举,若是有可能,哪怕你们庸碌地过此生,也好过在这混乱的时局里腹背受敌。”
江鱼弯了眉眼道:“可你在将我们带回天剑宗的时候,便已经知道这一切都是不可能的了不是么?师父从最初,便知道小师弟一身魔骨了吗?”
否则当初墨寒辰在竹间小院昏睡的时候,她和沈之行说起在乌陌镇那道不见踪迹的魔气时,他只看了一眼便道那是墨寒辰命里的劫数。
他从一开始就什么都知道。
沈之行挑眉笑道:“你也知道了?嗯,当初将他带回来确实是出于私心,也想将这孩子看在天剑宗里,习剑道多少能坚定他的本性,只是后来他到底走上了他命定的路,所幸本心依在,不枉我这些年的教导。”
江鱼淡淡道:“这些年师父您都在山下,谈教导也是大师兄他们的功劳。”
沈之行笑骂道:“你们哪个不是记在我名下,允怀不是我一手教出来的么?”
赤云剑在他们身前飞了一圈,江鱼笑着抬眸往天上修士人群里望了一眼,便看见了苏璃月也夹杂其中,她对沈之行道:“师父,师姐也在,叫她过来么?”
沈之行看了一眼,嘴唇微动便有一道不明显的灵波扩散开,不多时苏璃月便往他们这边过来了。
苏璃月朝沈之行行了礼,江鱼笑着同她打了招呼。
沈之行问道:“这些修士是怎么回事,过来也帮不上忙,为何都往这边赶?”
苏璃月皱了皱眉道:“应当都是在外除魔和死士时被这边的动静惊动,这些活死人目的明确,担心有事发生,所以便都跟过来了。”
沈之行:“修士里有人挑拨么?”
苏璃月顿了顿道:“药师谷和归灵阁闹腾得厉害,一口咬死这些都是小师弟做的。”
沈之行弯着嘴角如沐春风地笑着,点头道:“后面这些活傀儡还有多少?”
“少说得有三万人。”
江鱼皱着眉听着他们一问一答。
三万活傀儡,怪不得宓戈的魔气如此浓郁,他的布局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就已经开始了,如今他大摇大摆地暴露他的身份,说明他已经开始收网,而他要做的,无非和千年前一模一样。
他要毁了三界的平衡,做这个世界的独·裁者。
三万人……他们死得不明不白,死得如此不体面,宓戈真的一次比一次没下限。
他真的什么都做得出来。
江鱼:“师姐,一路过来,是否还有活口?”
苏璃月:“方圆百里未察觉到还有生气。”
那便是都死了,这些活傀儡来势汹汹,就之前那些断肢残骸的攻势,他们所过之处,不论是被杀害还是被同化,估计都不会有人幸存。
江鱼抿了抿唇道:“把那些人叫过来吧,我一并出手解决掉这些活傀儡。”
沈之行看了她一眼,轻笑着点头,神色是一如既往的散漫,哪里像面对着这么一大群活傀儡的模样。
不多时那些人便都被沈之行叫了过来,江鱼回头看了一眼墨寒辰他们所在的废墟,离这里有些距离,暂且不必担心这么多。
她心念一动,赤云剑便钻回她的手心,江鱼拂过银色剑脊,赤云剑上爆出强光,她握着剑跃上高空,目光落在这一堆被宓戈炼化的活傀儡上。
自从她留在墨寒辰身边以后,再也没想过还能有机会亲眼见到这些原书里的东西。
可她宁可没这个机会,这么多人,这么多条无辜的性命,都死在宓戈手里,甚至有很多傀儡她可以感觉到他们的残念——
那是宓戈镇魂术尚且炼不完全的时候,害死的第一批人,包括那些所谓的方闻佑招募的暗军之后再用秘药控制的死士。
他们都是陆爻推到明面上来替他粉饰这一切的受害者。
这些人的魂魄残缺,比起后面被炼化的那一部分更痛苦。
他们或许还有些微意识,可他们无力阻止自己手下的罪恶,他们亲眼看着自己堕入深渊,成为不人不鬼的存在。
不论是她作为鱼菲,亦或是作为那个世界浑浑噩噩将希望寄于以后的江鱼,她都有未来。
可这些人,连虚无缥缈的下一世都不会再有。
很多的遗憾和不甘,都即将成为埋葬在黄土之下不朽的尘埃,它们永不消散,也永远没有再弥补挽留或是实现的一日。
江鱼闭了闭眼,指尖灵力一动,赤云剑带着炽热的火光斩出无数的烈焰,霎时间将所有的活傀儡点燃。
火海弥漫,在一片滚烫的气浪里,她唇瓣微动轻声道:“对不起……”
她做这个刽子手。
江鱼落地时神色淡淡,她尚未走到沈之行他们身边,便听得有人阴阳怪气地开口道:“她好大的本事,下手如此不留情,根本不顾及是否还有人活着,一把火就烧下去了……”
“就是就是……听说她和墨寒辰那个大魔头混做一处,这里这些阵仗,必然是他们闹出来的,自导自演罢了……还记得方才的异象么,我活了百年没见过这么诡异的情况……”
又听得有人维护她道:“没见过就不存在么,赤云剑是什么存在你难道不知道?还自导自演,你知道他们是什么人么,你又清楚他们秉性如何,土包子别用你狭隘的眼界胡乱揣测!”
有人轻嗤道:“那你如何解释那些人身上带的魔气,与墨寒辰交手这么多回,那些魔气是谁的想必都心知肚明,你如此袒护他,莫不是魔界派来的卧底?”
“你!我不过是说句公道话罢了,在场多少人在混虚秘境里蒙他们两人救过一命,若是他们作恶,大可以在秘境里将各宗弟子一网打尽,何苦救人出来还落得被人闲话斥责的下场!”
“就是就是……”
“当初在秘境我们全部人被幽冥蝶围攻,若非他们和谷灵希相护,只怕没人能活着出来!幽冥蝶是什么东西?那可是死蝶!被它们围住的下场和这些活死人有什么两样,可他们并未趁人之危对一众人下手……”
“可墨寒辰这些年也没对修仙界之人手下留情!”
有人照着他的样子阴阳怪气骂回去:“也不知道这些年是哪些废物在后面搅混水,撺掇着各宗对他赶尽杀绝。我仔细打听过了,墨寒辰这些年,除了被动防御时下死手,他从未主动对修仙界做过什么,相反他派人镇守冥渊,否则魔界的暴动早就开始了,你还有命等得到今天在这里犬吠么?”
“哟,他给你下了什么药,把你迷得这么五迷三道找不着北了?他可是魔界魔尊!”
江鱼一直在旁边听他们叽叽歪歪闹得好笑,可他这句话她终于忍不了了,她轻咳了一声皱着眉道:“墨寒辰不会对别人下药,他对你们没那个兴趣,何况你们还是男子……”
一群人没憋住“噗嗤”着低低笑出声来。
那名诋毁墨寒辰的归灵阁弟子扭着头瞥了她一眼,眼光恶毒阴鸷,他垂着眼睫故作丢人状,藏在袖子里的手却有魔气开始流转。
他的异样根本逃不过江鱼的眼,她低笑了一声,随口道:“骂我可以,我再听见有人骂我小师弟,就把他丢进火海里,据说是被赤云剑的烈焰炙烤便生不如死,当然我不清楚,作为剑主它又不会伤害我……”
她话音未落,赤云剑便挡在她身前打散了忽然袭过来的那道魔气。
它自行逼近那名弟子,那名归灵阁弟子见未得手,闪身避开人群便开始往后逃,方向大概是朝着墨寒辰他们那边。
江鱼抱着手臂看着赤云剑将那名弟子遛狗一样圈在剑阵里,她淡声道:“谁身上还有魔气,主动站出来我看看能不能救你一命,时间有限,过时不候,之后再有发现,格杀勿论。”
沈之行站在一边弯着嘴角看着这一切。
江鱼瞥了那群人一眼,见始终没人有动静,赤云剑往那名归灵阁弟子身上一点,他身上的魔气彻底消散,剑身一翻掀出一股气浪,把他毫不留情地拍到沈之行面前,江鱼对他道:“师父,劳烦你帮我看一会儿。”
沈之行懒懒点头。
江鱼抱着手臂开始数数。
“三……”
“二……”
便见人群里有弟子咬着牙抖着手道:“我……”
他话未说完便又被一股力道死死压了回去,神色又变得淡漠阴鸷。
江鱼点头,那名弟子正是之前说他们坏话的一人,赤云剑往他身前一落,一道魔气挣扎着想逃,又被赤云剑斩灭了。
众人惊魂不定地看着这一幕幕,当即拉开了和周围人的距离。
江鱼举着手,指尖往下一收,“一……”
又有数人主动站出来。
她半阖着眼睫低笑,用赤云剑除了那些魔气,随即放下手,“零。”
赤云剑自行在人群里找出剩下的几名带了魔气的人丢出来,江鱼握着赤云剑在地上划拉了几下,“我知道你们受方闻佑和陆爻指使,或许身不由己也言不由衷……”
她低低笑了两声,除掉这些人身上的魔气,把那群药师谷和归灵阁弟子聚在一起,冷漠道:“可不论原因如何,你们都或多或少伤害过他,这便代表我永远不可能原谅你们——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我放你们离开,以后碰见我,自己滚远一点,我不会再留手,你们对他做了什么,我会千百倍地讨回来。”
她笑着道:“也别妄图在外面说些什么不该说的话,做些不该做的事,赤云剑的烙印落在你们身上呢,这是你们自己选的苦果。”
那些弟子皱着眉掀开自己手腕上的衣袖,便看见一道烈焰印记。
有人咬着牙不甘道:“你如此……”
江鱼挑眉:“我如何?”
她笑着自问自答:“我睚眦必报——这是我给你们最好的选择,你好像不想要?”
那人又不做声了。
江鱼满意地点头,背过身摆手道:“快滚,若是我还看见你们,你们自己看着办。”
江鱼踏步走到沈之行和苏璃月身边,负手在身后握着赤云剑轻轻地晃,对他们道:“我们过去吧,方闻佑还在那里,不知道死没死。”
沈之行笑道:“你说话怎么这么简单粗暴?”
江鱼撇嘴道:“方闻佑又不是什么好东西,我没说他直接死掉已经是我最大的仁慈了。”
众人被她的直率逗笑,千歧门风乌乔之前在秘境和路松时他们在一起,也是和江鱼同行过一段路的。
加之他们在千歧门关于赤云剑他立过血誓,他一直都对江鱼十分有好感,方才替江鱼他们说话也有他一份,此时他贼兮兮地冒了个脑袋道:“江道友,我们能和你们一起过去么?方闻佑那老匹夫害千歧门不浅,我想去看看。”
江鱼挑眉看了他一眼,点头道:“随意,前提是不许说墨寒辰坏话,若是一会儿谁让他不高兴了,我直接把人丢出来。”
剩下很多人都同江鱼和墨寒辰在秘境里走过那一段路,此时都低低地笑开了。
还有胆子大自来熟地挤眉弄眼道:“魔尊知道江道友对他这么体贴吗?”
众人起哄,江鱼握着赤云剑悠悠地晃。
他知不知道不重要,反正她知道墨寒辰一时半会儿是哄不好了。
她还没想好怎么和他解释,又要怎么说关于宓戈、关于他的那些糟心事。
还有她自己也搞不明白,为什么她的主魂魄会跑到另外一个毫无关联的世界去。
她只觉得头大。
江鱼胡乱点着头道:“他大抵是不知道的,他还在生我的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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