玲珑眸光细致打量着祁祯腰间的锦囊,眸中情绪温柔,却又隐带泪意。

    祁祯日日戴着这锦囊,锦囊上绣样已经磨损,却仍能清楚瞧出是几丛青色竹子,可见主人平日里定是用了心思爱护的。

    玲珑摇头笑了笑,不知是笑自己痴傻,还是笑祁祯可恶。

    祁祯瞧着她笑中带泪的模样,心思微慌,不解道:“怎么了这是?”边问着话边抬手去探玲珑额头温度。

    玲珑侧首避开,动作之时,眼眶中的一滴泪水砸下。

    她愣愣瞧着落在手背上的泪珠儿,轻声问了句:“殿下还记得妾身曾经问你的话吗?”

    祁祯闻言,眉心微拧。

    玲珑问过他许多话,他一时还真想不起她说的是哪一句。

    “你问过孤许多话。”觉察到玲珑神情不对,祁祯斟酌了番后回道。

    玲珑听罢抬首望向祁祯,心中情绪复杂。

    瞧,这便是舌灿如莲花的太子殿下啊,便是不记得,也能答的滴水不露。

    是啊,她问过他许多话,字字句句皆是苦楚为难,满含期许爱恋。

    可祁祯,却未必会放在心上。

    甚至,她问他的那些话语,或许他也从未曾用心回答过她。

    便如今日这句话一般。

    玲珑抬手拭泪,掌心满是泪珠。

    “是啊,妾身问过殿下许多话,殿下哪里能记得下。”她话中带嘲,笑自己愚蠢。

    祁祯从她话音中听出满满刺意,眉眼渐冷,沉了声音道:“你有话便直说,不必这般怪言怪语,孤听不明白。”

    怪言怪语?玲珑笑容愈加清艳,眸中的水意却再也蓄不住。

    “殿下不明白?聪慧如殿下您,也有不明白的事情?”玲珑攥紧了膝旁被衾,眉眼间的泪水化为冰刺,一一落在祁祯身上。

    祁祯瞧着眼前玲珑的模样,心中既燥又闷,只觉女人真是麻烦。

    “你究竟想说什么?”他眉眼紧拧,耐性渐失。

    玲珑瞧着祁祯烦躁神情,心里的那道裂痕,愈加的无法弥合。

    右手食指的指甲在玲珑掌心被攥断,刺痛她血肉,也刺的她清醒。

    玲珑不愿再糊里糊涂。

    她瞧着那锦囊道:“妾身曾经问过殿下,您与妾身姐姐是青梅竹马两心相许,还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您告诉妾身说,不过是圣上赐婚罢了,您与姐姐从无男女之情。可是殿下,既无男女之情,为何您将姐姐所赠的锦囊珍爱至今?只是爱惜旧物吗?可殿下从前再爱的旧物,也都收于箱阁放置,唯独这锦囊,您日日戴着。”

    她话落,抬眸望着祁祯,不曾错过他眸中任何情绪。

    也就清楚瞧见了祁祯眸子里的慌乱。

    他眸中神色慌乱,玲珑却不知自己是该哭还是该笑。

    祁祯眸色中的慌乱,印证了花园里那婢女的话,这锦囊的确是姐姐所赠,想来祁祯心中也清楚知晓,才一直戴到今日。

    可也正是他眼里的慌乱,让玲珑知道,眼前的人,并不是毫不在意于她。

    起码,他还会为了她知晓此事而心生慌乱。

    若是在从前,只是这一点点的在意,玲珑便能原谅祁祯。

    她在这份绵延五年的爱恋里,卑微入骨,许多时候只盼他回眸一望,便能知足。

    可这次,却和以往不同。

    祁祯千不该万不该,不该骗她。

    玲珑最恨欺骗,祁祯却让她活得像个傻子一般被他玩弄于掌心。

    她给了他最多信任,可他却骗了她。

    真是讽刺。

    祁祯慌了心绪,瞧着玲珑满脸的泪水,下意识抬手,想要为她拭去那泪水。

    却被玲珑猛地避开。

    眼前的姑娘家,瞧着娇娇弱弱,眸中却满是冰刺,出口的话语,也无比伤人。

    “别碰我,我觉得恶心!”

    祁祯动作一滞,猛然怔住。

    恶心?

    他冷笑了声,抬手扣住玲珑下巴,将人困在眼前,眸中满溢怒火。

    “沈玲珑,南苑这些年,原是孤惯坏了你,倒是养出了你这般没规没距的性子来。恶心?是谁跪在孤病榻前哭着求孤留下你来,是谁上元夜携酒献媚要孤幸你,又是谁,口口声声说喜欢孤?”

    “恶心吗?那也得给孤受着!”

    祁祯被那句恶心刺痛,话里话外再无顾忌,字字句句都在往玲珑心坎上捅。

    他的话语,自然也愈加伤了玲珑。

    玲珑奋力挣扎,恨声骂道。“祁祯!你放开我!”

    祁祯手劲儿极大,将人困在跟前,任凭玲珑如何挣扎,都挣不开他的桎梏。

    “沈玲珑,别太贪心。”祁祯抬手拍了拍玲珑脸颊,眸中情绪满溢,是压抑,也是痛意。

    玲珑那句恶心,着实是刺在了祁祯心头。

    而玲珑听的那句贪心,只觉满心悲哀,望向祁祯的眼,尽是泪意。

    沈玲珑生来便是个贪心的姑娘。

    她想要意中人满满的爱意,想要如意郎君眼里心上都只她一人。

    这些,祁祯都做不到。

    他要玲珑,别太贪心。

    此时的祁祯从未想过,他做不到,自有旁人满足她的贪心。

    眼前娇娇怯怯的小姑娘,从不缺人爱。

    祁祯的话落在玲珑耳中,玲珑唇畔挂着讽笑,眉眼却在哭着。

    “祁祯,什么叫贪心呢?”她问祁祯,也问自己。

    祁祯瞧着玲珑泪水,话音勉强缓了缓,口中的话语却仍是伤人。

    “玲珑,孤实话告诉你,庶女出身,做个宠姬便该知足了,东宫的太子妃只能是高门贵女出身,孤要的妻子,也不是无法制衡后宫朝廷的女子。纵使不是你姐姐,也会是旁人。”

    祁祯说了心中实言,玲珑也终于知晓他的真实想法。

    原来,他从来就不曾真心将她视作妻子,他早就做好了迎娶旁人的准备。

    他本就打算了,要她做妾。

    玲珑眸中满是怒意委屈,她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心口漫过一阵阵的痛意,面色苍白如纸。

    祁祯察觉她面色苍白,担心她是身子不适,下意识松了手上力道。

    玲珑趁机挣开了他,猛地将他推远。

    她伏在榻上咳得眼眶含泪,却仍恨声让他滚。

    祁祯从未见过玲珑这般模样,也是头一回被人这般折了面子。

    他瞧着玲珑的模样,清楚再闹下去也是争执,抿唇起了身。

    “沈玲珑,从前是孤惯坏了你,才养的你这般善妒不能容人,往后,你好自为之。”他话音泛寒,满是威胁。

    祁祯想着玲珑惯来识时务,听了这话,许是肯低一低头同他认个错,今日这事也就揭过去了。

    可他不知道,玲珑从来便是个执拗性子,往日在他跟前爱娇堪怜,不过是顺着他心意罢了。

    今日,却是不同了。

    祁祯话落后,玲珑猛地将榻旁案几上的杯盏拂落,咬牙道:“滚!”

    杯盏砸碎的声音,也惊的外头刚赶回来东宫的落霞和秋水慌忙入内。

    “小姐、小姐,怎么了这是?”两个婢女异口同声道。

    婢女闯了进来,祁祯面上挂不住,也不愿与玲珑在奴才们眼前闹脾气,气怒上头,转身拂袖离去。

    落霞和秋水两人瞧着祁祯带着怒火离去,都慌了神。

    “这是怎么回事?小姐和殿下吵架了?”落霞忙问道。

    “落霞,秋水,你们都出去,我想一个人静一静。”玲珑话音满是疲惫。

    婢女察觉主子神色不对,也不敢再多嘴,只得退了出去。

    内室只剩下玲珑自己,她抱膝靠在床榻旁,将脸埋在膝头,泪水愈加汹涌。

    今日之事,让玲珑清楚意识到,祁祯怕是从未真心待过她。

    祁祯听不得她不满,听不得她委屈,他只想要一个永远听话顺从,任由他在掌中把玩的沈玲珑。

    可那是提线木偶,不是真正的沈玲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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