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拾好点心后, 玲珑将食盒搁在桌案上,便到了妆台前。
秋水动手为她梳妆,挽发描眉后, 瞧着脂粉盒子有些犹豫。
玲珑的视线也落在那刚买了不久的脂粉盒子上, 她指尖抚过那胭脂盒子, 低叹了声, 启唇道:“既是要去见祁祯,这胭脂水粉便不用了, 仍旧装扮的素雅些即可。”
秋水点了点头,口中应是,心里却想着, 主子病容本就苍白, 再不用胭脂水粉,这小模样瞧着,可真是楚楚可怜。
妆台的镜子早被玲珑拿那血玉镯子砸的碎裂,玲珑坐在妆台前,根本就瞧不清楚自己的模样。
好在她眼下本也不在意什么容貌装扮, 待秋水给她梳妆完毕后, 便起身随手寻了件素白的狐裘系在身上。
“走吧,该去书房了。”玲珑系着狐裘的带子,口中道。
话落,便抬步踏出了雪院内室。
秋水忙拎着桌案上的食盒, 抬步跟了出去。
主仆两人一前一后往主院书房走去, 沿途的奴才瞧见玲珑便想起早先祁祯脸上的指印和血痕,心道, 这瞧着不过是个娇娇怯怯的小丫头, 怎么就有胆子对殿下动手, 真是人不可貌相。
几步的光景便到了书房门外,玲珑停步驻足,瞧着书房紧闭的房门,略有踌躇。
她哪里做过这害人的事,自然心中犹豫。
秋水观察着玲珑神色,将手中拎着的食盒递到了玲珑手边,试探的唤了声:“小姐?”
玲珑轻“嗯”了声,抬手握了那食盒的提头,却未曾从秋水手中接过。
正犹豫踌躇时,书房的房门突然吱呀响起。
玲珑闻声回首,只见祁祯刚推开门正立在门槛内,往她这处望着。
她这一抬首,正巧便与祁祯视线撞了个正着。
祁祯脸上血痕仍未消退,眉眼间弥漫着冷色,身上一袭玄衣,更衬得那抹血痕显眼。
玲珑一眼便瞧见他脸上血痕,自然也想起了这是两人闹起来时,自己动的手。她心中难免局促,握着食盒的提头下意识咬了咬唇。
立在门槛处的祁祯一低眸便瞧见她此刻的模样。
小姑娘容色苍白,披着一身素白狐裘,立在冬日冰雪天气里,被冻的鼻头微红,那双素来清亮动人的眸子,仍氤氲着刚哭过不久的红艳。
让人瞧着瞧着,不自觉便心生怜意。
祁祯自然,也不例外。
可心中刚一生起怜意,脸上那道血痕,便被外头飘进门内的几片雪花刺得生疼。也让祁祯回想起了这瞧着娇娇怯怯惹人怜的小姑娘,实则是多么的张牙舞爪。
他眉眼微淡,瞧着不远处的玲珑,问道:“来书房作甚?”
玲珑听的他话音中的冷意,更觉难堪。想到自己此行的目的,却也只能压下心中那点子情绪。
她接过了秋水手中提着的食盒,略微抬首,望着祁祯道:“来寻殿下。”说话时眸中微带怯意。
“寻孤?”祁祯眉头轻挑,似有不解。
“寻孤作甚?”他接着问道。
玲珑被他这一句句问的心中难堪,又实在拉不下脸当着院里这许多人的面同他求和。
她怯怯的望了眼主院里的这些个奴才,嗓音带着浓浓的委屈,唤了声:“殿下。”话音柔媚,娇娇怯怯,还带股子欲哭未哭的泪意。
祁祯瞧着她这副小模样,心中轻叹,暗道,她当真是吃准了他。
无奈开口:“进来吧。”
玲珑松了口气,望了秋水一眼,随即便提着食盒往书房里走去。
书房伺候的奴才见祁祯和玲珑前后脚进门,忙极有眼色的都退了出去。
秋水见玲珑进了书房,赶忙回身往雪院里去,准备拿了收拾的包袱先一步出东宫等着玲珑。
玲珑这头刚一进书房,便回首阖上了房门。
祁祯见她进来头一件事竟是关门,心生不解,疑惑的看了她一眼。
玲珑往常来书房,可是从来想不起关门这事的。
她可是最怕阖了房门祁祯动手动脚的折腾人的。
今日怎的和以往大不相同。
“怎的关了门?”祁祯开口问道。
这话落地时,玲珑正对着房门,祁祯只能瞧见她的背。
玲珑听了这话,握着门闩的那只手和提着食盒的另一只手,都略紧了紧,随即便装作若无其事的回过首来,望着祁祯道:“玲珑有些私语要和殿下说,自是不能让外头的人听见。”
说这话时眉眼含羞带怯,好似仍是在南苑时平素那爱娇堪怜的模样。
祁祯眸色怔怔,几瞬后才回过神来,问玲珑道:“你要同孤说什么?”
玲珑悄悄观察着祁祯神色,看出他面上的冷意已少了许多。
想到此行的目的,玲珑咬了咬唇,强压着心头那股子委屈难堪,逼着自己到祁祯跟前去。
“殿下,今日是玲珑不好,玲珑不该动手。”她说着,抬手抚了抚祁祯脸上那道血痕。
玲珑指腹温冷,落在祁祯脸上,祁祯低眸瞧着立在自己身前的玲珑,有些迷惘。
不对劲,他潜意识里意识到了玲珑的不对劲,可受着眼前人温柔相待,却是怎么也跳不出这表面温柔,自然也去深想想玲珑此举的意味。
“殿下的伤口还疼不疼啊?玲珑知道自己错了,纵使殿下不让玲珑生育子嗣,也是殿下您有自己的考量,玲珑不该跟您闹脾气,更不该砸了您送的镯子,玲珑真的知道错了。”玲珑轻咬下唇,伏在祁祯心口,嗓音柔媚,哄骗着他。
祁祯被玲珑的话,砸的晕了头。
倒是那最后一句的镯子,稍稍让他恢复了清醒。
他握了握玲珑光溜溜的手腕,喉头微动,迟疑道:“玲珑,那镯子其实,孤……”
玲珑自然看出了他的欲言又止,只以为他又要编出个什么谎话来哄骗自己,是半句都不想听。
她强抑着心头的情绪,装出那副祁祯最喜爱看的顺从听话的模样,口中道:“殿下不必提那镯子了,玲珑知道殿下行事,定是您的考量。”
祁祯一直便知道玲珑最是欢喜他,他见过玲珑在任何时刻给他的浓烈爱意,自然轻易便信了,此刻的玲珑也如从前一般,一如既往的选择了原谅他。
祁祯心中微有愧意,可不过片刻,那愧意便被压入心海最底。
他抱着靠在他心口处的玲珑,温声哄了句:“你明白就好,玲珑,孤不会不为你考量的,待时机到了,咱们自然就有孩子了。”
伏在他心口的玲珑听的这话,握着食盒的手微微颤动。
她想,他说着这话,心中当真是半点不愧心吗?
玲珑手上微颤的动作落入祁祯眼中,祁祯瞧见了她提着的东西,还以为是重物压得玲珑手腕颤着,抬手欲要接过,口中问道:“手上提着的是什么?”
玲珑避开了祁祯的手,提着那食盒从祁祯身前到了书案前,将食盒放在了书案上,抬手打开了来。
“是玲珑为了给殿下赔罪,特意做的点心。”她含笑答话,眸中情绪压抑。
祁祯平素便对玲珑毫不设防,更不觉得一直天真烂漫的玲珑,能翻出什么浪花来,加之方才听着她句句娇娇怯怯的话语,被哄的在这一刻昏了头,还以为,她是真的因着今日对自己动了手,特意做了点心来赔罪的。
眸光落在那点心上,半点也没往玲珑会给自己下药这上头想。
“殿下尝一尝。”玲珑捏着块儿点心,送到了祁祯口边。
祁祯眉心微蹙,张口咬了下。
玲珑瞧他咬下块点心,紧张的心头跳个不停。
点心刚一入口,祁祯便知晓玲珑这小骗子,又骗了他。
这点心的口味,祁祯一吃便知晓是小厨房的厨娘做的,玲珑雪院里小厨房的厨娘,还是从东宫主院拨过去的,祁祯怎么会品不出来。
他含笑看向玲珑,抬手敲了下玲珑眉心,仍未将口中点心咽下。
玲珑慌了神,以为他瞧出了什么,脸色都白了许多。
好在祁祯没察觉不对,将那口点心咽了下去,才开口道:“小骗子,这点心当真是你做的?明明便是小厨房里厨娘的手艺。”
玲珑眼见着祁祯将那口点心吃了下去,心头情绪好生复杂。
那砰砰跳着的心,紧张的好似要从玲珑胸膛蹦出来了。
她攥着掌心,微微后撤,没有回祁祯的话。
祁祯瞧她神态,深色讶异,怔了怔道:“嗯?怎么了这是?”说着抬手想要摸摸玲珑额头,瞧瞧是不是又烧了起来。
玲珑猛地推开了祁祯,力道大的直直将祁祯撞向书柜一角。
若是往常,玲珑便是使出再大的力气,也是推不动祁祯的。
眼看着祁祯的后背撞在书柜上,玲珑垂眼瞧着自己的手,愣愣发怔。
祁祯也意识到了不对。
他眼前开始发昏,身上力道也大不如往常。
抬眼看着跟前的玲珑,都已经有些模糊了。
祁祯猛地眨眼,揉着眼睛,重又看向玲珑,却发现,这回更加瞧不清人了,只能隐约瞧见眼前的身影轮廓,却根本瞧不清楚面容。
“玲珑……”他抬手往玲珑所在的方向伸去,嗓音染上了慌张。
玲珑瞧着他模样,便清楚,那药粉应当是起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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