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初,汪东锋赴任大修市发改委副主任,仅仅一个月时间,汪东锋深刻体会到在机关工作与在企业工作有很大的不同,这个很大的不同并非眼睛看得见,手摸得着,而是存在于细微之处,实中有虚,虚中有实,实与虚的玄妙关系是一门难缠的模糊数学,抑扬顿挫的微小变化,内容丰富的肢体言语,即使不全是解题的充分条件,也都是解题的必要条件。汪东锋需要谨慎处理工作以内和工作以外的微妙关系,而这种谨慎直接影响到了汪东锋与梁静的婚礼,汪东锋与梁静的婚礼,定于在九月上旬的星期六举行。
汪东锋想给梁静一个盛大浪漫的婚礼,凭他现在的条件是可以轻松做到的,但是他的心里却背负着巨大的压力,他不再是一个在工程现场摸爬滚打的企业干部,他需要顾忌的东西很多,他需要在无形的外部压力和婚礼之间寻找平衡。
星期六上午,汪东锋与梁静举行了简单而温馨的婚礼,星期六晚上办了一场答谢宴,星期天中午又办了一场答谢宴。
婚礼只邀请双方的亲属参加,也请了婚庆公司操办婚礼,只有司仪和全程录像,没有花童,也没有伴郎伴娘。汪东锋早晨亲自开车,去修林县修林镇去接梁静,汪东锋的小妹妹汪东秋和汪东秋的男朋友陪同,高达山开着他的长城吉普车一起去的,摄像师坐在高达山的车上,去的时候只有两辆车。回来的时候有六辆车,梁静的父亲在修林镇租了一辆大客车,三个亲戚开来三辆轿车,梁静的爷爷奶奶、姥爷姥姥、爸爸妈妈都是坐轿车来的,其他亲属坐大客车来的。婚礼在建工家园门口的一个饭店举行,小型宴会厅摆了五桌宴席。
身穿西装的汪东锋高大潇洒、气质浑厚,一袭白色婚纱的梁静亭亭玉立、落落大方。当新郎新娘手拉着手走进宴会厅时,所有的亲属送上了祝福的掌声。平时嘻嘻哈哈的梁静,忍不住留下了幸福的热泪。汪东锋用手指肚帮梁静擦拭泪花,梁静又破涕为笑了。
司仪把最美丽的语言毫不吝啬地奉献给汪东锋和梁静,还特意强调这是他司仪生涯中见到的最完美的新郎新娘,为了证明他说的是真心话,而不是职业话术,眼睛里竟也洋溢着幸福的泪花。
汪东锋的母亲罗玉琴和梁静的妈妈刘庆红一样,幸福的泪珠在幸福的脸上慢慢向下滑落。两位母亲知道,汪东锋是如何走过这既艰难又坚定的十一年的,梁静是如何苦苦追求眼前这份来之不易的幸福的,两个心里非常富有的新人将开始他们阳光的生活。
婚礼结束后,梁静的爷爷奶奶、姥爷姥姥、爸爸妈妈和亲属,分乘三辆轿车和大客车返回了修林镇。汪东锋的亲属,乘火车返回了朵泉县。
汪东锋的母亲罗玉琴留在了大修,跟汪东秋一起住在建工家园的小房子里。这里是罗玉琴的新家,是所有孩子们的家,是全家人团聚的地方。罗玉琴盼望着汪东秋也快一点儿结婚,盼望着汪东锋和梁静快一点儿有个小孩。罗玉琴愿意给汪东锋和梁静带小孩,给汪东锋和梁静带小孩是罗玉琴最幸福的事情。
星期六晚上,在北方省工业安装公司的食堂,办了一场答谢宴。北方省工业安装公司在大修市内的所有员工,包括食堂的师傅和单身宿舍的管理人员都参加了答谢宴。
星期日中午,在建工集团的食堂,办了另一场答谢宴。这次答谢宴准备了十桌宴席,这是压缩再压缩后的最小规模了。北方省建工集团的领导和大修市发改委的领导一桌,在这一桌,给汪东锋和梁静留了位置。建工集团的每个部门和二级公司只派一个领导参加,坐满两桌,当然都是一把手,但是有三个人是例外,是董事长刘振强钦点来参加汪东锋和梁静的婚礼的,这三个人跟汪东锋一样,参加了北方省公务员招录考试,成功胜出,分别到北方省的三个地市任政府部门的副职。建工集团成了这次北方省公务员招录考试的大赢家,建工集团的董事长刘振强,成了这次北方省公务员招录考试的最大赢家。大修市发改委的每个处,只允许一个人参加,坐满两桌,当然都是大处长。汪东锋有一桌中学同学,有一桌大学校友。梁静有一桌中学同学,有一桌大学同学。
最后一桌,是汪东锋和梁静共同的朋友。有高达山、张兰兰、高宇宽、高平一家,有田牧野、何兵、何琪一家,有简强、肖心怡、简青一家,有白胜利、李春梅一家。这一桌的客人,也是最早一批来到建工集团食堂的客人。
高平看见李春梅来了,高兴地跑了过去。高平没有像往常一样,扑在李春梅的怀里,而是轻轻地抱住李春梅的胳膊,亲热地叫李春梅:“李姨。”然后打量着李春梅的肚子。
李春梅一手摸着自己的肚子,一手摸着高平的头,微笑着告诉高平:“现在还看不出来呢,再过两个月,李姨就是大肚子了。”
高平笑眯眯地对李春梅说:“李姨,你坐下。我把你结婚的照片拿来了,都是我喜欢看的。”李春梅微笑着在餐桌边坐下,高平笑眯眯站在李春梅身边,从斜挎着的小布包里拿出一沓照片,放在李春梅面前:“李姨,这些照片是我挑出来的,里面全是你、我、哥哥、琪琪姐姐、还有青青的合影。”
“有没有我的呀?”何兵问高平。何兵和田琪走了过来,站在高平身边。
高平有点不好意思地说:“何姨,我有你的挺多照片,今天没拿来。这些照片,是我们四个小孩的,还有李姨的。”
最上面的照片,是李春梅和田琪、高平、简青四个人的合照。何兵笑着说:“春梅,你看,这张照片特别有意思,一个新娘子和三个小新娘子。”
李春梅拿过照片,仔细端详,笑着说:“我也特别喜欢这张照片。”
第二张照片,是田琪、高平、简青和高宇宽四个小孩的合影。何兵笑着说:“这张照片特别好玩,我在家一看到这张照片就想笑。平平,把这张照片借给我看看。”高平把照片递给何兵,何兵拿着照片朝张兰兰她们走去。
高平看到简青和肖心怡、张兰兰、高宇宽在一起,朝简青招手:“青青,过来看照片。”
简青走过来,站在李春梅的另一侧,礼貌地向李春梅问好:“伯母好!”
李春梅把简青搂到自己身边,微笑着说:“青青好!”指着照片问简青:“青青,照片上一个新娘子和三个小公主,只有你抿着嘴笑,为什么不张嘴笑啊?”简青朝李春梅张了一下嘴,马上又闭上了。李春梅笑着说:“噢,小公主开始换牙了。”
简青笑眯眯地对李春梅说:“伯母,我妈妈说伯母有宝宝了。”
李春梅微笑着说:“伯母是有宝宝了。”
田琪问李春梅:“李姨,宝宝是小弟弟还是小妹妹啊?”
李春梅微笑着说:“我现在还不知道。”看着手里的照片,温婉地说道:“我希望是个小妹妹,长大点儿也穿着白色的小裙子,跟你们一起照相,就是四个小公主了,多好呀。”
田琪笑着提醒李春梅:“嘻嘻嘻,李姨,等小妹妹长到青青那么大,我们都是大孩子了。”
李春梅微笑着说:“等到那会儿就好了,有你们三个大姐姐领着小妹妹玩,小妹妹玩得特别高兴。”
高平马上说:“李姨,小妹妹肯定愿意跟我玩。”
简青认真地说:“伯母,我可以跟小妹妹玩好多好玩的游戏。”
田琪霸气地说:“你俩先跟小妹妹玩,等小妹妹不愿意跟你俩玩了,就该我出场了。”
李春梅爽朗地笑了起来:“哈哈哈,你们三个小姑娘怎么这么有意思啊!”
何兵走到张兰兰和肖心怡跟前,对张兰兰和肖心怡说:“你俩看看这张照片,特别好玩。”何兵指着照片说:“三个小女孩都穿着一样的白裙子,个个喜笑颜开。只有大宽抿着嘴,脸上挂着笑,就是不绽放。你俩再看大宽的眼神,不但有小得意,还有小挑衅。”张兰兰和肖心怡都抿着嘴笑了。
何兵喊高宇宽:“大宽,你过来,坐在这,让我好好看看,你那得意洋洋的小样子。”高宇宽走过来,坐在何兵身边的椅子上。何兵看着高宇宽马上笑了,对张兰兰和肖心怡说:“你俩快看呀,大宽的表情跟照片上一模一样。”张兰兰和肖心怡围了过来。何兵又说:“不对,跟照片上还有点区别。虽然都是抿着嘴,但是照片上的上嘴唇往左偏,大宽现在的上嘴唇往右偏。”
肖心怡看看照片,又看看高宇宽,笑着说:“还真是呀,大宽,你是小演员啊,知道非对称美。”
何兵笑着问高宇宽:“大宽,三个女孩陪你照相,就把你美成这样啊?”
高宇宽晃着脑袋说:“我平时就这样。”
何兵又笑着问高宇宽:“是跟你爸爸学的吧?”
高宇宽得意地说:“不是,我天生就这样。我奶奶说,我笑得比我爸爸小时候笑得好看。”
何兵突然问高宇宽:“你爸爸他们去哪了?”
高宇宽指着一个角落说:“高叔叔和简叔叔在那抽烟。”指着帝国大学校友坐的一桌说:“我爸爸在那。”指着发改委的处长们坐的一桌说:“我姨夫在那。”
肖心怡惊讶地说:“大宽,你坐在这,什么事都知道啊!”
高宇宽认真地说:“肖姨,谁仔细看,都能知道我爸爸他们在哪。”高宇宽又开始央求何兵:“何姨,我可想知道我爸爸小时候为什么总跟在你身后跑,你就告诉我呗。”
李春梅是从高达山家里出嫁的。结婚那天,何兵和梁静提前来到高达山家,给李春梅化妆。白胜利和李春梅是第三次举行婚礼了,出嫁前的气氛只有快乐,没有紧张,大家在一起说说笑笑。高达山又在大家面前白话自己小时候的事情,何兵又忍不住怼了高达山,告诉李春梅和梁静,她跟张兰兰是玩伴,高达山跟在后面跑。这句话刚好被高宇宽听见了,他知道爸爸、妈妈、何姨小时候都住在高村,是玩伴,却是第一次听说爸爸小时候跟在妈妈和何姨后面跑,特别想知道为什么,追着何兵问原因。何兵推脱太忙,以后再告诉高宇宽。那天以后,今天是高宇宽第一次见到何兵,自然要问个究竟。
何兵笑了笑,用手指推高宇宽的脑门:“这么想知道啊,何姨就告诉你。你爸爸,还不是为了我兜里的那块糖!”
为了一块糖,爸爸就跟在何姨身后跑,高宇宽理解不了。高宇宽奇怪地问何兵:“何姨,我爸爸兜里咋没有糖呢?”
何兵回答了高宇宽的问题:“一人分一块糖。你爸爸把整块糖都放在嘴里,还嚼着吃,一会儿就吃没了。我跟你妈妈吃糖,咬下一小块糖放在嘴里含着吃,剩下的糖用糖纸包好,放在兜里留着明天吃。”
高宇宽恍然大悟:“这就对了。前几天去公园,我妈妈买了三根雪糕,我、平平和我爸爸一人一根雪糕。我爸爸吃得最快,三口就把一根雪糕吃完了。平平吃得最慢,好一会儿才吃了半根雪糕,剩下的半根雪糕不吃了,给了我爸爸,他两口又给吃没了。”
张兰兰拉下脸,盯着高宇宽问:“嗯,他是谁呀?”
高宇宽眯着眼笑了:“嘻嘻嘻,是我爸爸。”
张兰兰对何兵说:“你看心怡,特别会带孩子。青青多懂礼貌啊,从来不把爸爸妈妈说成他。我带孩子,只要吃饱了、穿暖了、别说脏话就行了。实际上,这不是教育孩子,只是简单地把孩子养大。”
何兵接着张兰兰的话说:“心怡是比我们会教育孩子。青青说话的语气,坐着的姿势,都比咱们的孩子好多了。”又笑着感慨:“我们带孩子都是散养,跟我们小时候在高村差不多。”
肖心怡笑着说:“我在幼儿园天天带小孩,都形成固定模式了,带自己的孩子也是这么带。”
高宇宽着急知道结果,又追问何兵:“何姨,我爸爸把你兜里的那块糖吃了吗?”
“你爸爸把你妈妈兜里的那块糖吃了。”
何兵给出一个答案,虽然跟高宇宽提的问题不一样,但是给高宇宽提了一个醒。高宇宽瞄了一眼高达山,继续刨根问底:“何姨,你兜里的那块糖是不是也让我爸爸吃了?”
何兵又用手推了一下高宇宽的脑门,笑眯眯地给高宇宽出了一个问题:“大宽,用你的大脑壳猜一猜,何姨兜里的那块糖让谁吃了?”
高宇宽笑眯眯地说:“让我爸爸吃了。”
何兵笑着说:“没全猜对,再猜猜。”
高宇宽晃着脑袋说:“第二天,让我爸爸吃了。”
何兵笑着说:“快猜对了。”
高宇宽站起来,得意地说:“何姨,我知道了。第二天,你把那块糖拿出来,跟我爸爸、我妈妈三个人分着吃了。”
何兵、张兰兰微笑着为高宇宽鼓掌。肖心怡摸了一下高宇宽的头,笑着说:“这大脑壳,太聪明了。”
高宇宽看向高达山,小声嘀咕:“三块糖,他至少吃了两块。”张兰兰严厉的眼神又瞪向高宇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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