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折按照指定地点找到了宋临川的车,她朝宋临川挥了挥手,拉开车门。
“师兄。”
宋临川在她系安全带的空隙里从后排拿了盒东西放在她腿上:“饿了吗,先吃点东西垫垫肚子。”
云折看着粉紫色的盒子:“这是什么?”
“打开看看。”宋临川打着方向盘,“我在过来的路上随便买的。”
云折打开盖子,里面是四个小盒蛋糕,由于冰袋的作用,还裹挟着幽幽冷气。云折挑了一下眉毛,惊讶着:“蛋糕?”
宋临川目不斜视:“嗯,一些收买你的小手段。”
“收买我?”云折反问,“确定不是贿赂我?”
宋临川顺着她话:“那得看云警官怎么认为。”
宋临川接着说。
“买了一些菜,晚上回去做饭,可能时间有点长,你可以吃两个垫垫肚子,不要全部吃完,不然晚上吃不上饭。”
云折点点头:“好。”
她说完,人有着一瞬间的恍惚。云折忽然抬头看着宋临川,她静默良久,久到宋临川察觉。
“怎么了?”他问,生怕这个爱笑的小姑娘皱着眉头是有什么不满。
云折声音软糯:“师兄,你刚刚好像我妈,我妈也老是喜欢叮嘱我吃饭。”只是她已经走了很久,久到提起也只是一瞬间的恍惚,好像还在,但是已经不在了。
她叹了一口气,很快又开开心心地吃起蛋糕:“不过可以吃两个,我妈可不会让我饭前吃两个,总结下来还是师兄你比较通情达理。”
宋临川提起来的心又放了下去:“所以云警官打算给我颁发小红花吗?”
“小红花?”云警官抬头。
她在思忖着:“……也不是不行,就是我家好像没有红色卡纸,我现在也不会做小红花了,我可以用口红给你画一个。刚好我有只正红色的口红,买了以后这辈子就没再用过,不知道过期没,给你画花正好。”
云警官坐直,双手搭在双腿上,摸样乖巧且期待:“所以你想画在哪里?”
师兄有点小朋友的想法,可以满足!
宋临川闻言,莞尔:“云警官想画在哪里?”
“不能问我,你自己决定!”云警官语速飞快。
宋临川故意逗她:“可是我不知道画在哪里好。”
云折:“那就给你画在手上,但是就是可能会蹭得到处都是。”她看宋临川一眼,“你今天穿的白衬衫,弄花了很难洗干净。”
宋临川也跟着苦恼,人却始终噙着温柔的笑:“那画在哪里好呢?”
“画在脸上吧,我还可以给你画个乌龟,毕竟我特别擅长作乌龟画相。”云折开始使坏。
红灯当头,车辆止步。
宋临川扭头,一动不动地看着她:“你猜猜我擅长什么?”
云折支着脑袋认真想了一会儿,肯定道:“辩论。”
宋临川在法律系向来是辩论头牌,每次一到他作为二辩的时候,现场总是格外热烈,大部分是为了他的美貌,少部分是为了辩论赛,但总体而言,但凡他出现的场次,人数都会激增。
不过比赛效果也跟人气成正比就对了,云折没去看过,她那会儿都被抓去做实验了。
宋临川摇摇头:“我说的不是这方面,是绘画,你猜我擅长画什么?”
云折想也没想,张口就来:“小鸭、小鸡、小狗还有小猫。”
绿灯亮起,车辆缓慢滑行。
“不对。”宋临川缓缓道。
“我最擅长的是画你,粉红小猪。”
云折语塞,半晌才挤出来两个个字:“幼稚!”
“你居然说我是猪,那你跟猪说话,你也是猪。”
宋临川笑了起来:“警官,那我们一起当猪吧。”
云折严厉拒绝了:“不要。”
一秒钟后。
“……其实当猪也挺好的,如果是作为宠物猪的话,没有生命忧患,也不用上班,猪生也会幸福美满。”
宋临川觉得她实在是太好玩了,怎么会有人自己劝自己当猪。
云折一本正经:“其实我研究过,下辈子不当人的话当河豚是最合适的。吃河豚的人很少,在没有食物的情况下,只需要吃同伴的便便,就能够存活下来。”
“反正都成为河豚了,已经没有人类思维,谁知道吃的是不是对方的便便。”
宋临川诧异了两秒。
“云折。”
云折支着脑袋:“诶。”
“你的脑袋每天都在想什么?”
“想暴富、想前途光明、想娇妻美眷、想家财万贯,但是想来想去最想身体健康。”
她前面一连串说出的那些,几乎是无意识说出来的话,好似已经用这个理由搪塞了很多人,直到身体健康,思考了很久,权衡利弊了很久,才能够脱口而出自己最想要的是什么。
她处处不提妈妈,句句都是妈妈。
云折嫌扎着头发不好靠着靠垫,索性解开来,她早上扎头发慌张,横过来一缕别在上面,头发一解开来,就自动翘起来。
宋临川想伸手给她顺掉那撮翘起来的头发,最终还是顺从了心中所想。
云折觉得头顶一重,有只手盖在她的头顶,轻柔快速地触碰,像是抚摸,又像是敲打。
她心中还没回味过来,就听到宋临川的声音,回荡在啸啸风声里。
“云警官一定会心想事成。”
云折笑了起来:“哈哈哈哈你说得对,毕竟谁能想到我现在年纪轻轻,将近百万资产,都是从天上掉下来的师兄,圆了我的美梦。”
宋临川笑着问她:“压倒你了吗?”
云折美滋滋道:“当然没有,多来两个我也能承受。”
宋临川笑了一声:“你倒是想得美。”
一到下班点,老城区这边由于原本交通要道路面窄,车流量大,总是难免堵车。这回正好是下班高峰期,堵在中心转盘前一动不动的。
云折撑起来看了下前方路况,再借助周遭建筑物判断了下大体位置:“快到家了,这里每天这个点都超级堵,我忘记跟你说了。”
宋临川也不着急,前面堵着不能走,他索性跟云折闲聊起来。
“那你平时都怎么上下班,开车吗?”
“走路,快的话二十分钟,慢的话半个小时。”云折不以为意。
“堵在这里的时间运气不好都能超半个小时,实在没必要。并且早上不走动走动,一到办公室,我就开始想睡觉。”
宋临川点点头:“过几天提辆车给你开,有心仪的吗?”
他虽然只是随口一说,语气却不见虚假。
云折:“?”
“其实我有车,只是不常开而已。并且——”
“师兄,为什么你这么财大气粗?!我可以理解你脑子比我好使,我不理解为什么你人聪明就算了,钱还比我多得多,虽然我确实很穷,但是我和你也差得太多了。”
云折还故意哽咽了两声,就差拿袖子擦眼泪了。
宋临川看向她,浓眉一挑:“想知道?”
云折连连点头:“想!”
宋临川凑近她,故意说:“那你求我,我就把生财有道的方法告诉你。”
他一点点靠近,云折能够明显感觉他的身影在视野里面积剧增,最后停在一个暧昧而适当的距离。
像是焦距点,有着最清晰的成像。
宋临川的长相无可挑剔,他眉眼间距得当,眨眼瞬间便可见睫毛翻飞,像是拥有蝶化的魅力。琥珀色的瞳孔在这个不近不远的距离下,就这天边最后一缕夕阳,照耀在瞳孔中,显露出其中花色。
云折脑子忽而只剩下一片空白,她好像在看宋临川的眼睛,一不小心连带着灵魂都钻进他的世界中游荡一圈。
宋临川当着她面笑了起来,他展眉舒目,唇角上勾:“怎么在发呆?”
云折后知后觉,拉开了距离,她靠在车门边,有些懊悔,一不小心着了道,还丢了脸。
拧巴的云警官开始无聊抠手指:“坏死了。”
前车缓缓移动,宋临川跟了上去。
穿过圆形转盘,沿右侧车道行驶,右转弯,再行驶两条街,就能够到达云折家。
云折等车停好:“到了。”她拉开车门,拿着蛋糕盒下了车。这一片小区规划太早,车位全都没有买定,按时间计算收费。但前段时间物业更换,现在新物业来接手还有一段时间。
不过还好小区里车辆并不多,住在这里的基本上都是中年人以及退休人士。相比于开车上下班,更愿意步行。毕竟单位离着都不远,走路反而比开车快。
宋临川走到后备箱,他买了点食物又去买了点零食,两只手满满当当的,宋临川将拎着大袋小袋的右手摊开,不忘安抚云折的小情绪,说:“别生气了,乖。拿着钥匙,把后备箱关一下,顺便把车锁了。”
他语速不快,几乎是落音瞬间,云折就已经按照指示做完。
她想伸手过来帮宋临川分担,宋临川绕过了她:“不用,你往前走开门就好。”
云折说着好,转身往楼上跑去,楼道里满是她踏在地板砖上的声音,不沉闷也不清脆,最终停在了三楼。
大门敞开,云折已经换好了鞋,她转身接过宋临川一只手的东西,两只手提着往里走,习惯性问道:“放在哪里?”
她人已经走进厨房,宋临川:“放在厨房,剩下的我来。”
云折刚放下,宋临川就走在她身边,他看着云折短短一分钟内双手勒出的红印,放下东西后顺手给她揉了两下,像是安抚受伤的幼兽。
宋临川把需要冷藏的食物挑拣出去,走向冰箱。
云折亦步亦趋,宋临川瞥见她身影:“去坐着,这里我来,我会尽快做好饭的。”
他打开冰箱门,冷藏室里空空荡荡,但干净无比,连异味都不存在,只有若有若无的冷气不断往外溢出。
一看就是很少开火,或者说压根儿就不开火。
云折摸了摸脸,解释着:“我平时上班都在单位吃三餐,除了周末在家偶尔做点饭,但是我做饭很难吃,所以也不怎么做。”
冰箱也就这样空旷。
“不用冰箱的话,可以拔掉电源。”宋临川把酸奶一排放好,叮嘱着。
云折一听,努力为自己证明:“我没有浪费电,我只是刚好最近没有在冰箱里放东西。”
宋临川看她炸毛,立马顺着毛,避免小猫发怒。
“是我,我老是浪费电,现在可以把浪费的钱省下来拿来养你,总算是有了正规用途。”
他说得一本正经,从语气到神态都是自然得不能再自然,说的话却这样明目张胆着,好像是再天经地义不过的一件事。
云折不争气地红起了脸,最后支支吾吾地:“师兄,师兄我我我……你这样,我会招架不住的。”
宋临川手一顿,他放好东西,微微俯身,高挺的鼻梁在快速移近中变成屹立的小山。“慢慢适应,相处多了,就会习惯,习惯就好。”
他说这几句话的时候语速格外的慢,却还是保持着正常语调。
宋临川比云折要高一个头,现下她穿着平底鞋,两个人靠得很近,云折不得不抬眼看他。她身后的灯光温暖,几乎没被遮挡,尽数照在宋临川的脸庞上,这样近的距离,都能看到他唇周泛起淡青色的胡茬。
宋临川垂眼,两厢对视。
云折最后是红着脸出去的,但是走出厨房门的刹那,她又转过来,看到了系着围裙,柔发贴垂的宋临川。好似她找了个温柔娴熟的妻子,妻子温婉,在一隅小小厨房,便是生活温暖写照。
云折闭着眼语速飞快,几乎是吼着说出来的:“师兄,你真是,真是我的三好妻子。”
她说完,砰地把门关上。
宋临川听清了,也看清了。
明明前来撩拨的人是她,脸红心跳的也是她。
宋临川很是开怀地笑了起来,暮色四合,泛着灰的黑紫色天空象征着夜幕的降临,他挺立的身影倒映在玻璃上,周遭的一切都泛着厨房温暖细碎的光。
他在短短一天之内,完成了从单身青年再到人夫的转变。
于是这个光洁得好似不可高攀的青年也因为心中所愿走进烟火深处,厨房里亮起的光成为千万灯火幢幢中最普通而热烈的一盏。
宋临川做了三道菜,一道是蒜香花甲,一道是油焖大虾,另有一道清蒸中华鲟。他打开厨房门的那刻,就看到云折眼巴巴的眼神。
一看就是饿坏了。
宋临川朝这个委屈小狗勾手:“吃饭了,云折。”
他端菜上桌,云折自觉盛了两碗饭。饭桌间两个人吃饭并不多言,云折是暂时还不太习惯宋临川的陪吃行为,宋临川则是吃饭没有说话的习惯。
但还在两人也在这种诡异的静谧中渐渐找到相处融洽的途径,那就是在不断磨合中让自我保留的同时,根据对方的习惯进行一定的调整。
云折吃饭间接了个电话,她没下饭桌,也没避开宋临川。
“喂,师傅。”
林警官周遭乱哄哄的,说话声此起彼伏,他语气疲惫:“云折,你先过来局里面一趟。今天下午你跟蒋丽芸的那个案件,有了新进展,你先来局子里一趟。”
云折:“好,这就来。”
她放下筷子,看着只吃了一半的饭,又使劲扒了两口。
云折起身:“师兄,我要回局里一趟,你待会儿自己休息,你先睡我房间,另外一边还没来得及铺床,你要困了就先睡。”
她事无巨细地安排着一切:“家里所有的东西你都可以动,除了我放在书房的文件,你可以看,但是不能上传出去,我电脑里的东西也是。”
她交代完,人已经到了玄关,云折正准备关门,又折返回来,不放心地交待着:“你在家一个人你别怕啊,我很快就会回来的。”
宋临川点头,落在云折眼中显得十分乖巧,她放下心来,穿好鞋就往楼下匆匆跑去。
宋临川听到引擎声,由近及远,越来越小声,最后只有一阵一阵接连不断的水声。
他闻声看去,是插着电的鱼缸正在换气,气泡鼓涌在水面间,金鱼在其中穿梭,照明灯明亮。他才发现,坐在餐桌前,一眼就能在波光粼粼的缸面里,看到自己的形单影只。
那么云折,一个人在家,是不是也会这样落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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