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折睡了一个美美的觉,晚饭稀里糊涂糊弄了一顿。宋临川在书房里处理自己的事情,云折窝在沙发上看小说,北斗从她身上跳来跳去的,踩完了又不知道钻去了哪里。
云折中途起身去阳台上浇花,顺便开着灯把叶片裁剪一下。吊兰长势大好,除去根茎处有些老叶掉落,云折手动去除。
书房没有空调,宋临川要是开着窗,难免会有蚊虫肆意。她走到门前,发现门只是虚掩着,云折轻推开门,她将电蚊香液插好。宋临川听闻声响,转过身来。
云折看他窗户紧闭,不由问他:“不开窗,不闷吗?”
宋临川:“还行。”
云折走到桌前,她俯身,推开窗户。书房窗户是拆了重装的,按照云折的要求拆成推拉式,只要一支开,就有无限晚风。
这栋楼在最侧面,除了住户,周围都是林荫。虫鸣鸟叫不绝之外,就是蚊虫比较多。偶尔还有冒出来的野猫和行人路过的脚步声。
云折一开窗。
风里送来淡淡清香。
云折头发被风吹动,她在风里指着屋外一棵大树:“这个叫冕桂,这段时间正是开花季节。”
“如果待会儿蚊虫还是很多,你就把窗户关上。阳台上忍冬在开,闻不惯就关窗。”
她交代完,打算出去。宋临川拉住了她,云折重新折回来。“怎么?”
“你不好奇我在做什么吗?”
云折看都不看一眼:“我看不懂,师兄。密密麻麻的字,我一看就想睡觉了。”
宋临川眼睛有些酸涩,他从屏幕上挪开视线。拉着云折的手不肯松,甚至颇有闲情逸致地拉起来晃了晃,像是撒娇一样:“这个你可以看一下,了解一下我在做什么,也不过分。”
云折本是背靠桌子,听他言语好像是有点东西。云折眯眼凑近屏幕,匆匆一扫,云折大惊失色:“这种东西你都给我看?!”
宋临川失笑,却丝毫没有惊慌:“你怎么不能看了?”
虽然是问句,但他话语里的笃定十拿九稳。
云折食指轻叩桌面,她眼中玩忽意味退散,切换成认真姿态。“宋临川,你这是工作,你是不能随便给人看的。”
宋临川见她较真,左手搭在鼠标上,箭筒滑动,文件内容随之改变,停留在相应位置:“这里,鼠标停留的这一行,看到标题是什么了吗?”
云折定睛一看:“裁判书。”
她不解,眨眼睛看着宋临川。
宋临川看她嘴唇都快抿成一条直线了,肩膀紧绷,下一秒就要剑拔弩张,问着宋临川是不是叛徒。她公事公办的样子确实很迷人,但是宋临川不是敌人。
他指尖轻点云折手臂内侧,示意她放下心来。
“别担心,这是可以看的。除了庭审过程和判决文书可以看之外,其余签订了保密协议,不会经过其余人手。放心,只是大概给你看一下,让你了解一下我究竟都在干什么。”
云折放下心来,她拍拍胸脯:“我还以为,我就说你不可能没有职业操守。我当年虽然学过一点点,毕竟不是正儿八经警校出来,所以对于这个法律层面,掌握得不细致。”
宋临川看着她笑:“怎么一提工作你就紧张成这样?”
云折皱着眉头,十分诚恳地说:“不行啊师兄,你是不知道,每次一涉及这些工作我就很紧张,主要也不是紧张,是怕。我生怕今天晚上十二点我就要拎包出门,说走就走了。”
云折猛地捂着嘴巴。
她惊魂未定:“超。”
宋临川:“嗯?”
云折眨眼,有些呆滞:“你可能不知道,当警察最忌讳说这些,因为不说还好,一说就来。”
宋临川挑眉,半信半疑:“这么玄乎?”
云折往外飘:“玄学的世界,你不懂。”
她身形不断往外,宋临川看着她一路飘远,憋笑般地同她说:“警官,真的不再玩会儿吗?”
云折头也不回:“今夜当我们俩不认识,哥要是今晚出门,回来我就把你暴打一顿!”
云折飘回床上,打算早早地睡上一觉。
晚上十一点半,云折接到了电话。让她立马换上衣服来江云路19号梦云大酒店,云折慌慌张张套上蓝色短袖,黑色长裤穿在身上。云折拉开门,跟宋临川打了个照面。
云折咬碎一口银牙:“宋临川,我恨你。”
宋临川微愣:“你要出去?”
云折把头发扎好,放进帽子里:“对,这回连老大都来了,也不知道是怎么个回事。我先走了,你早点睡,除了大门别反锁,门和窗记得关好,陌生人让你开门,你别开。”
云折穿上皮鞋,眉目间燃起正义之火,风风火火下了楼。
宋临川站在窗边,看着她车辆远去。云折这趟任务来得快,执行得也快。各支队交接完成,云折打着哈欠站在车旁。
队长拍拍手,宣布着大家可以解散。云折回到家,几乎是沾床就睡。
连着三天,她泡在局里进行数据分析。在开水间遇到的时候,经侦老大哥远远看着云折顶着两大个熊猫眼,都忍不住问她:“你们网警是把人当牛使啊?”
云折泡了一包速溶咖啡,缓缓打了个哈欠:“王哥。我现在不是牛,我是猫头鹰。”
王哥嫌热把帽子一摘,起了挖墙脚的心思:“要不你过来经侦这边,这不是数据分析一家亲,你在哪都是做贡献嘛。”
“你在网警支队,小美人都快变成猫头鹰了,过来经侦,哥哥们带你吃香的喝辣的。”
云折打了好大一个哈欠,缓缓说:“哥,你可别忽悠我了。你们那三天两头就是一桩大案的,跟着你们,我怕是直接进化成人鹰共同体。想挖墙脚啊,你去找蒋姐,不然去找我师傅,你看看他们同意不。”
云折坏笑:“要是同意,我马上抱着东西过来,我要坐队长那桌。”
王哥拍着腿哈哈大笑:“哥回去就跟队长说,你过来当队长也行啊哈哈哈,你胆儿真肥。”
云折抱拳:“哥,别说别说,开个玩笑,待会儿张队长过来找我要个说法,我实在是怕。”
云折重新折回办公室,盯得眼睛都发酸了,才处理好一部分内容。下班点一到,在办公室待得都快起一身腐朽味道的网警们,拉开椅子往外走去。
云折被日光一照,眼泪直流。
她还在流泪,就感觉有什么东西一晃。然后云折定睛一看,这车型有点眼熟,再一看拍照,这不是……驾驶室的车窗降落,露出宋临川的脸来。
宋临川下颌线分明,侧脸俊朗:“上车,云折。”
云折挥手跟同事说再见,拉开车门钻进了副驾驶。
云折一边打着哈欠一边惊诧:“你怎么突然过来了?”
“刚好顺路,接你回家。”
云折又连着两个哈欠,宋临川都被她倦意传染。宋临川看着她肉眼可见的疲倦:“你是不是连午觉都没睡?”
云折捧着脸,悠悠叹了口气:“是啊,可困死爹了。”
宋临川缓缓升起车窗,他开着空调,冷意上来的瞬间,云折搓了搓脸,试图让自己清醒一点。宋临川出声:“云折,你喜欢当警察吗?”
云折:“还行。主要是没得选,人生第一条路就走向了警察。”
宋临川揣着商量的语气:“你要是不想干了,可以不用工作的。”
云折想也没想就拒绝了,她声音也泛着困意:“不行,我没有工作是不行的,没有工作就没有收入了,连吃饭都吃不上,我怎么给自己买快乐肥宅水啊。”
“我养你。”宋临川道。
“你养我啊?”
云折支起头。
她眉目间忧虑不减:“可是师兄挣钱也很辛苦啊,并且你现在没工作,养我的话负担会很大。再说了,我有手有脚的,才不要你养我。”
宋临川还想说点什么,说你要不看看你那黑眼圈,要不看看你这随时随地都能睡着的样子,一个月就那那么点工资,三天两头大半夜往外跑。话到了嘴边,又吞了下去。
云折头一歪,偏向宋临川这侧,她声音弱了下去,几近呢喃,却因为距离拉近,勉强听得清楚。
“师兄,不要用那种可怜的眼神看着我。我需要工作,约束我,让我成为社会的一部分。即便这份工作会给我带来一定的麻烦,但是现阶段的我,很需要这份工作。”
“不论是从现实意义层面,还是从心理支柱上来说,我都需要网警这份工作。”
宋临川感知到了这话背后的深意。
她得忙起来,才不会再在空荡荡的家里感觉到无聊和寂寞。即便是有别人加入的生活,她也要固执地重塑自我,坚定自我,这样才不会在别人退出后,开始怀疑自身。
他闭口不提,只说着知道了。
云折连晚饭都没吃上,先稀里糊涂地睡上了一觉。她嫌自己脏,却没有力气去洗澡。和衣在沙发上将就睡了一觉,宋临川看着她眼底青黑,索性将家里客厅的灯关了,给她盖了条空调被。
云折醒来洗了个澡,出来就能有热乎乎的饭菜吃,她再一次感叹。
妈的,结婚就是好!
云折双手合十,虔诚祈祷:“谢谢师兄,师兄真好。”
宋临川抱着猫坐在她对面,不忘给这孩子夹菜:“好好吃饭,不用谢。”
这一天宋临川把碗筷收进厨房的时候,有个跟屁虫蹑手蹑脚跟了进来。
她短手一揽,从后面搂住了宋临川的腰。
云折把头往他身上一靠。
察觉到有什么贴上脊柱的时候,宋临川难得身子僵硬了会儿,当他意识到是云折后,很快就放松了下来。
厨房开着大灯,窗外漆黑一片。外暗内明造就的独特成像,落拓在光洁的玻璃窗上。如果这时候从窗外看来,就会发现,万家灯火深处,在温暖明亮的橱窗里,有道修长身影,他站得并不笔直,如果细细看去,就会发现,身后贴着个小姑娘,正在环着他的腰。
云折埋进他衣衫中,使劲嗅了一下,又换了一个地方,凑在他腰窝边,深深吸了一口气。
在满是洗衣液和阳光混杂的舒心味道里,云折幸福地闭上眼。
“谢谢你,师兄。”
“谢谢你,愿意当我的妻子。”
他心中湖面被人砸开,泛起一圈圈涟漪。
她是讲不出来丈夫、先生、老公这样字眼的,于是想法设法,同等词,从他身上学来,又重新套在他身上。
妻子。
人世间多么美妙的称呼。
代表着善良忠贞,充满着贤惠体贴,满含着爱意和珍惜。
宋临川听懂了她的弦外之音。
他臂弯轻扣,将腰窝的妻子环住。誉为高岭之花的天之骄子也在爱意面前甘愿低下头颅,成为人世间最平淡的夫妻,过着油盐柴米的日子。
他回敬。
“也谢谢你,愿意做我的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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