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月20日清晨,本地人酒馆地下室。
【灰雾弥漫的地下室的采光极差,任何试图向屋中蔓延的光芒都坍缩在阴冷的墙角。马尔·里瑟坐在一张没有任何特点、普通至极的椅子上,身上没有任何束缚。他的脑袋嗡嗡作响,惊恐地望着房间的门把手自外部被压下。】
年轻女孩身着黑色连衣裙,额前薄薄的头发微卷,苍白的皮肤却似有玉石般的质感,仿佛触手生凉。她化着浓郁烟熏感的妆容,一副慵懒诡异的神态,缓缓踱向房间的中部。她的怀里有一只毛发凌乱的黑色小猫,身后还跟着一个中年男人。
她叫苏珊娜·西里斯,西里斯王国的第四位公主,也是白心会的第十三任会长。在西里斯王国的历史中,在她之前从来没有王室成员担任过白心会的任何职务。并非是因为他们不愿意,而是因为白心会的入职条件实在过于苛刻,苛刻到足以把那些觊觎白心会职务的人拒之门外。
但苏珊娜显然是个例外,或者说,是例外中的例外。
【在此期间,马尔纹丝不动地坐在那张普通至极的椅子上,没人知道他在想着什么。】
“嗨。”苏珊娜看到了坐在角落的马尔,微笑着跟他打了个招呼。然后转向和他一起走进来的那个男人,“把东西取出来,伊鲁。”
“是。”被称为依鲁的男人应道。
男人熟练地从身旁的柜中取出端起一个做工精致的盘子,盘子上放着一把同样做工精致、镀铜的暗红色的手枪,以及一颗子弹。
苏珊娜把黑猫抱到了房间角落的一张毛毯上,她轻抚着小猫,宠溺地望着它,而黑猫则发出了满足的“咕噜”声,用脑袋的一侧亲昵地蹭着女孩的手。
马尔则是惊慌地看着这一幕,他本能地后仰,双手紧抓着椅子的边缘,双脚使力顶地,似乎随时都能飞蹿而出,他体内似乎有一丝寒意正在扩散,这股寒意并不是自发产生的,更像是强植于心的恐惧感,这使他手指发麻,浑身无力。
这也是为什么他身上明明没有任何束缚,却始终逃不开这张木椅。
“这是什么?”马尔死死地盯着桌上的手枪,明知故问道。
“这是左轮手枪。”苏珊娜明知故答,她安顿好了黑猫,才重新回到马尔的面前,俯下身注视着他。
尽管苏珊娜微微耷拉着眼皮,但马尔还是清楚地看到了她那双灰暗的眼眸。她的眼睛似乎并不透光,幽深得令人毛骨悚然。
这显然不是马尔想听到的回答。
“不...为什么要拿出左轮手枪?”
该死!我好像忘记了什么事情!马尔狠狠地咽了咽口水。
苏珊娜没说话,她无声地观察着马尔,如此持续了一分钟,她才起身拾起了桌上的手枪。
“等等…现在是几月几号?”
马尔开始大口喘气,他的精神状况自醒来起就出现了些许问题,这个问题脱口而出,他自己都没反应过来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
“西里斯十六年12月20日。”
他没想到苏珊娜真的瞥了一眼怀表,回答了他这个不合时宜的问题。而在这期间,她已拿起手枪,推开弹巢装上子弹,轻轻拨转并复位轮盘,待轮盘卡紧,抬起了枪口。
“别!”马尔连忙伸手阻挡,“为什么要向我开枪?!”
“不着急,你可以再想想。轮盘里只有一颗子弹,你应该不会这么倒霉吧?”
苏珊娜将枪口移动到了马尔的眉心处。
马尔理应挣扎并躲开枪口的,他自己当然也这么想,但想法无法转换成行为,恐慌感以及精神混乱遏制了他的部分行为,他心里也清楚,这有别于对手枪的恐惧,它更像是某种来源更深的情绪。
“好吧,胆小鬼,今天凌晨1点,你在做什么?”苏珊娜稍稍移开了手枪。
凌晨1点?马尔努力回忆着昨晚发生的一切,但对于今天的凌晨1点,他没有任何印象。
对于这种意识的缺失再好解释不过,最通俗的解释就是:那时他在睡觉。
但事实果真如此吗?如果自己当时真的是在睡觉的话......马尔意识到自己或许被人陷害了。因而倘若回答苏珊娜自己那时在睡觉,也许就正中了她的下怀。
“凌晨1点发生什么了?”
马尔选择了用问题回答问题,他只想能在模糊不清地回答问题前先了解一下事情的概况。
“首次通灵的结果表明:艾雅·西里斯大约在今天的凌晨一点死亡,死因是水果刀割破手腕而导致的失血。”那个叫伊鲁的男人代苏珊娜回答了这个问题。
“这怎么可能!”
马尔怔住了,他完全不知情。
“昨晚你使用过水果刀吧?”苏珊娜凝视着马尔的脸,“我猜你喜欢在深夜切水果。”
“我……”
马尔知道,在没有准备的情况下撒谎很容易被戳穿。而据他猜测,这个叫做“白心会”的部门或者说组织应该类似于王国的警署,眼前的这个年轻女孩无论是否属于“白心会”,都很不好对付。更何况自己完全不知情,也不清楚白心会是凭借什么给自己定罪的。
“我在本地人旅店睡觉。”马尔思考后还是说了他所认为的实话。
“咔。”
【这是左轮手枪转盘旋转的声音,这意味着苏珊娜刚刚扣动了板机。但子弹并没有射出,因为轮盘中旋转至制动装置前的弹槽是空的,马尔侥幸活了下来。】
“啊!你想干什么!”马尔心脏都好像快被吓出来了,他不禁大喊起来。
“闭嘴。”
依鲁立即出手把马尔狠狠地压在椅子上。
“这倒是没必要,伊鲁。”苏珊娜示意依鲁移开手。
“别紧张,里瑟先生,你还活着。”苏珊娜重新拨转轮盘,然后再度抬起了枪口,“看来你没法提供准确的供词。那么我换个问题吧——得知艾雅的死讯,你有什么感想呢?”
感想?马尔懵了。
“这...对于西里斯王国而言...无疑是一大损失,我......”
“咔。”
【马尔还没说完,苏珊娜·西里斯便再度扣下了扳机,这一次依然没有子弹射出,很显然,子弹又一次饶恕了马尔。】
“不是我!没有明确的证据,你们这是恶意指控!”
马尔又被吓了一大跳,他怒视着苏珊娜吼道。
“不是你?呵,”依鲁冷笑一声,“深夜,本地人旅店大厅有人看到鲜血从二楼的地板渗到了天花板下面,白心会本就在这条街上寻找殿下的下落,我们撞开房门就看到你这混蛋和殿下躺在一张床上,手里还握着一把该死的水果刀!”
“不可能...我明明睡在另一张床上!”
“好啦好啦,里瑟先生,接受现实。”苏珊娜重新拨动轮盘,再度把食指放到了扳机上,“另外,说点有用的,可以吗?”
“咔。”
【苏珊娜·西里斯又一次扣下了扳机,子弹仍未射出,空枪。子弹似乎不愿意在此时出现而让故事结束的太早。】
“看来我们还有的聊,”苏珊娜笑,重新拨动轮盘后再次卡紧,“我再换个问题,刚刚你醒过来的时候,为什么要问今天的日期?”
马尔一怔,这个问题他自己都没想明白。
见马尔愣住不说话,苏珊娜又道:“你赶时间?是约定?还是时限?听到确切时间后,你松了一口气。为什么?我的回答让你感到安心?”
“我只是想知道…自己侥幸活到哪一天了。”
这句话说得极其卑微,这大抵是恐惧与混沌的产物。
马尔显然不知道应该如何回答。然而,尽管精神上受到了某种奇怪的干扰,并且在语言上也有所体现,他还是努力理清了自己的思绪。
“如果你到第二天还没有完成这个任务,我就请你去扮别的角色咯。”
话童的那句话萦绕在他的耳畔,话童确实是这么说的。那么如果自己还是“里瑟先生”的话,也就意味着……
“只有坏家伙们才会认为活下去是‘侥幸’,我可怜的罪徒先生。”
“砰!”
【苏珊娜·西里斯扣动了扳机,这一次马尔没有走运,子弹不偏不倚地击中了马尔的头部打断了他的思绪。红白色的液体飞溅,可怜的马尔就这么倒在了血泊之中。】
“呃——好吧,耶,我们审判了苹果先生。”苏珊娜耸了耸肩,向马尔的尸体投去惋惜的目光。
刚躺下小憩的黑猫被枪声惊醒,“嗷呜”一声,一溜烟蹿进了苏珊娜的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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