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淡淡的垂乐垂眼皮子,他睫毛很长,所以睫毛上也沾染着汤汁儿。整个人显得格外的狼狈。不过这个时候,他一没有生气、二没有害怕,他只是从怀里掏出来一方灰麻色的帕子,将自己的脸细细的擦了擦,然后继续吃他的馒头喝他的汤。
刘老二、刘老三、刘老四看他这副样子,顿时气的牙痒痒。
不过却也不敢再过分找茬了。
万一把管事的引过来就不好了。
他们顾自的去打了汤、领了馒头,寻了桌子坐下。时不时仇恨的瞪向顾轩:
什么时候顾轩这个晦气贱种也敢在他们面前叫嚣了?
还敢跟李管家辨析分明倒了的夜香究竟是什么原因!
不该唯唯诺诺跪地求饶痛哭流涕的说他知道错了、认了罚不是吗?
顾轩仿佛没有感觉到那些针扎一样的目光,他吃完馒头还把剩余不多的汤喝掉了,对同宿舍的三人道:“我的衣服湿了,要先走一步回去换衣服。”
同宿舍的三人刚才在顾轩被欺负的时候没有帮忙,这会儿神色都有点不自然。
一个个讪讪笑着,点点头。
看着刘老二、刘老三、刘老四对顾轩的态度,他们心里也是怕怕的。怕和顾轩关系扯的再深一点儿,刘老二、刘老三、刘老四会连带着收拾顾轩的时候一起收拾他们。
说到底他们是穷苦人家卖给牙婆,牙婆又转手把他们卖进来伯府里做工而已。
顾轩是尸生子还是棺生子,晦气不晦气,他们也没有想太多。见他有李管家罩着,就存了和他友好相处的心思。
现在见到刘老二刘老三刘老四对顾轩不对付,偏偏刘家三兄弟还人高马大的,他们就又害怕起来。
顾轩心里一点怨恨都没有,他洗着碗筷,洗的干干净净的带回宿舍去。
人在困境的时候,别人不踩上一脚就要感激了,别人救不救自己、搭不搭把手,那是人家的选择。
顾轩向来心中晰明这种人性上的事情。
只不过刘老四害他不成反被李管家打了三十棍,如今才好就来找他麻烦,当真是斩草不除根后患无穷。
顾轩不想自己以后每天去伙房吃东西,只能喝洗脸汤。
而且,据他了解的人类的劣根性,呵!刘老二刘老三刘老四要是一直欺负他、他不反击的话,回头就会别的人看他好欺负,然后也来踩他一脚。
校园暴力一开始是几个人欺负一个人
后面是十几个人欺负一个人
最后面是全班孤立、冷暴力、欺负一个人
这种事情,最好在有一点点冒头的时候就解决掉。
——
顾旭上一次秋闱的时候,名落孙山,心里颇为不忿,可是已经既成事实不接受也得接受,只能再回来跟着先生多多读书,争取这一次榜上有名。
今天一早上他跟着他父亲定北伯在东院花园里散步,也算晨练,面对定北伯的安慰、鼓励,他面上表现得很有信心。
实际上,并不。
他心里虚的很。
只是面上要做到胸有成竹,才不会让他父亲定北伯失望。
考试之前连信心都没有,定北伯说不得要对他失望,甚至会开始怀疑他能不能挑起定北伯府的担子。
而考试之后,要是没考上,天时地利人和这些东西总能归咎一二,他有的是理由。
他娘——定北伯夫人赵闻佳,也总能在父亲面前替他周圜周圜。
不过,顾旭还是想凭借自己的真本事考上进士。
毕竟,考的官和捐的官和靠祖宗荫庇得来的官,各有不同。
考的官里看不起捐的官。
祖宗荫庇的官看不起考的官和捐的官。
考的官捐的官都羡慕却又看不起祖宗荫庇的官。
一个死循环。
而且顾旭自己要是凭借本事考上官员,也能够显示自己的才能,给自己找一份“更好”的姻缘。
自己家和岳家的共同扶持,他将来一定能走的远、站的高!
于是,在下午时分,先生放堂之后,顾旭回到东院自己住的院落里,还要读会儿子书。读书声之乎者也清清朗朗。
全东院读书的公子们听到了,面上都表示:啊,大公子不愧是做兄长的,真是勤奋至极、勤奋至极。
心里都表示:上一天学都要累死了还要向你学习,c!
大公子了不起啊?
嫡长子了不起啊?
可是今天顾旭读书读着读着、读着读着就听到了一些动静,读着读着就听到了一些动静。他的书房挨着一大片的竹林子,竹林子有条小路,十分清幽,直通学堂。
顾旭念:“乾坤无极,天地浩广,广乎哉……”
窸窸窣窣
窸窸窣窣
刷—刷—刷
刷—刷—刷
顾旭皱眉,把书给放在了桌子上,走出了书房,往竹林子里去。
循着声音往前,可是那声音不在小路周边,而是绕开了不沾泥土的石板路,在竹林子比较偏僻的深处。
顾旭听着那刷刷的声音,皱着眉头,想回去喊小厮去看看。不过都已经走出一段距离了,再加上他心里好奇、而且这府邸除了他爹、他娘,还有老太太,就是他最大。他也不带怕的。
所以他犹豫一会儿,还是朝声音处走去。
鞋子上沾染了湿润的泥土。
走了好一会儿,才看到了顾轩。
顾轩正在拿一把小锯子,在那里刷刷刷的锯着一根不算粗的竹子。
“你在做什么?”顾旭站在一个小坡上面,手抓着竹竿站稳了,怕鞋子滑。
声音突然传来,顾轩猛地转头看来,待看到是顾旭的时候,他连忙跪在了地上,给顾旭磕头。说道:“奴才见过大公子,给大公子请安,公子万安。”
顾旭心说:这声音倒也好听。
就是做什么在这里锯竹子,吵得他读书都读不下去。
顾旭十足的嫡长公子气度,再次发问:“你在做什么?”
顾轩瑟缩着肩膀,害怕的瞅了顾旭一眼,然后哆嗦着说道:“奴、奴才在锯竹子。”
顾旭一口气上不去下不来,有点生气了,语气也重了一些:“我当然知道你在锯竹子!你在锯竹子干什么?”
顾轩被这么一说,好像更加害怕了,顿时连忙再磕两个头:“公子恕罪、恕罪,奴、奴才只是想用竹子做点儿书签、扇子,然、然后用来讨好刘家的兄弟。”
顾旭顿时皱起眉头:用来做书签、扇子,讨好刘家的兄弟?
这又是什么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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